32 . 殿下您走在大街上小心被搶

32.  過年   殿下您走在大街上小心被搶

阿弗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他這麽直白地把話點出來, 還真讓人無言以對。

兩人本是朝夕相處,一人說什麽話,另一人都能輕易地聯想到話外之音。

趙槃見她不說話, 彈彈她的臉蛋,“你最好別老跟我玩這種過家家的伎倆。”

阿弗委屈地說, “我沒有,您誤會我了。”

趙槃眸色深沉,“有或者沒有,都沒用, 也不能想。懂麽?”

阿弗軟軟哦了一聲, 把頭埋進絲被裏。幸好周圍黑暗,不然她那紅比煮熟蟹子的臉又要被他看去。

兩人氣氛微凝, 一時無話。

半晌,趙槃隔着絲被從後面擁着她, 語氣帶着幾分溫柔,問, “你究竟不喜歡我哪裏?”

這話問得平平淡淡, 是問句,又好像不是。

阿弗氣不過, 翻過身來, “我剛才真沒那意思……”

他追問道, “那你以前是這樣的。”

阿弗啞然, 擡眸瞥見他暗沉的剪影, 還有月光下模糊的眼色。

“您是太子。”

“就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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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猶豫片刻,對着他一頓誇,“……您太英俊了,您樣樣精通沒有瑕疵, 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的風姿為人交口稱贊,世上所有的姑娘都傾慕于您……”

趙槃沉默片刻,“所以呢?”

阿弗道,“殿下,門當戶對是老百姓們都懂的道理。”

曾經的她,也為這樣的他一眼着迷,拼了命地想留在他身邊,還不是自嘗苦果。

趙槃把她的身子輕輕轉過來,似乎長呼了一口氣,深深地道了句,“你不要這麽想。”又說,“門當戶對,我不信。”

阿弗道,“我信。”

趙槃唇間一沉。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跟沈娴退婚後,他不想再娶旁人了。他已經預備好了,先送她到輔國公的張府上住些日子,然後再叫輔國公認她為義女,如此,他們的身份便可相配。

輔國公府上有極好的私塾先生,她想學什麽,琴棋書畫還是詩書六藝,亦或是騎射舞劍,都可以在那裏學。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他會的她也都可以學會。

這件事,他提前知會了輔國公,并且這些日子已經開始籌備了。還有什麽她覺得不滿意的,他都能一應俱全地做到。

他就怕抓不住她的人。

阿弗在昏暗中盯着趙槃,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以為他良久沒說話是動搖的意思。

她委婉而又緩慢地求道,“……殿下,要不……要不您放過我吧,行嗎?我以後可以照樣給您做仆人、照顧花草,亦或是廚房灑掃都行。您若傳喚我,還是随時能見到的。”

趙槃否認得溫柔又幹脆,“我不缺仆人。”

她又問,“那我走得遠遠的,不惹您心煩?”

趙槃輕嗤一聲,捂上她滿是渴望的眼睛,聲線異常清晰地道了句,“別問了,這事沒商量。”

阿弗頹廢地落下手臂,賭氣似地欲轉過身去。

趙槃也沒再溫柔什麽,懲罰她似地過了一夜。

……

勞累不堪的一宿。

天色微明,迷迷糊糊中,阿弗感覺有人撩着她的頭發,一邊在問,“……你為什麽覺得沈婵一定就不喜歡晉世子?”

阿弗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她懶懶地翻了個身,随意答了句,“因為我是女人。”

“……”

“女人之間都互相懂?”

阿弗嗯了聲。

又聽他斷斷續續地說,“是麽?那我可以跟你打那個賭。”

阿弗也鄙視地輕笑了一下,“那你等着吧,一定會輸的。”

趙槃皺了皺眉。

過了一會兒,阿弗清醒過來,起身穿好了衣服,驀然懊惱她剛才是不是又失言了。

然而趙槃還沒走,他瞥見她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不在焉地道了句,“過來,與我束發。”

阿弗推辭,“殿下,我不會。”

趙槃不冷不淡地道,“可以。那你以後就在屋裏學,學會了再出門。”

阿弗妥協着走了過去。

他的眉本就是濃長而又黧黑的,此刻長發半散着,清俊的臉龐垂了幾絲墨色的發,更顯孤峻神朗。

阿弗拿篦梳在他柔順似瀑的發絲上一下一下地梳着,忽然覺得他有點過分秀氣了,遮去那雙沾着寒芒的眼,簡直比她還像女郎。

趙槃忽然握住她的手,“想什麽呢?”

阿弗啧啧,誠懇地嘆了句,“殿下,如果您不是太子,是個平民百姓家的美少年,走在街上可要小心了。”

他回頭,“小心什麽?”

阿弗歪歪頭,“小心被人強搶了去。”

他笑,溫然拽着她的手,把人拽到了跟前,直接把她抵到了銅鏡上,銅鏡被撞得搖搖晃晃。

阿弗嗔怪道,“殿下,您還讓不讓我給您梳頭了?”

趙槃嗓音缱绻,“那阿弗,你搶嗎?”

阿弗覺得他很快就要吻到自己了,心如擂鼓,“我……?我的話,要是我有權有勢,我就搶。”

趙槃又笑了。

他俯身輕啄了她好幾下。

阿弗有點心虛,她其實還有半句……就跟你搶我一樣,我也讓你嘗嘗這難受的滋味。

銀筝等人在外面守夜,見太子已醒,便緊忙地服侍着。

阿弗趁機從趙槃的桎梏裏逃開,大喘了好幾口粗氣。

她越發覺得趙槃真的是軟硬不吃,你騙他沒準還可能被反騙。

這就是……太子的自我修養?

……

第二日頭上,退婚書早早地送到了沈府上。

趙槃向來說什麽便會做什麽,賜婚書來得準時,退婚書也一樣準時。

這樁婚事從一段佳話變成了街頭巷尾的笑柄,因為一個侍妾,東宮和沈府的關系已經再難修複了。

如果硬要怪阿弗把這樁婚事給攪黃了,好像也說得過去。

沈娴,包括沈将軍夫婦,都恨她恨得撕肉飲血。

而阿弗這邊對外面的恨意一無所知,只是一天天地琢磨着脫身的辦法。

她想着,趙槃跟沈娴退婚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趙槃還會再找一個貴女,換了別人也未必能比沈娴好哪去。

而且趙槃跟沈娴退婚,應該也不是為了她。

她雖身處深宅大院,但外面的風聲雨聲她還是能聽到一些的。沈将軍與淮南王勾結,擁兵自重,更與宮裏的皇後娘娘環環相護,形成一張巨大的權貴網。

趙槃忌憚良久,早欲挫其銳氣。這次,只不過是借着她的事尋個借口罷了。

只可憐了沈婵,白白地就這麽嫁出去了。

阿弗沒事就坐在後園的小秋千上吹着秋風,看書看得眼睛酸痛之時,也會拿小鏟子給花草松松土。

不經意間,她發現後院是靠着牆角的,牆角邊上的泥土是栽培花草之用,本是松軟的,也沒有鋪什麽磚石。

她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能挖個洞鑽出去,是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可惜東宮太大,圍牆太高,她也不知道這堵牆外面有什麽。

她叫來了銀筝,讓銀筝陪她逛逛整個東宮。

銀筝道,“姑娘,沒殿下的命令,您是不能出芳苑的。”

阿弗有點氣,“我又不是小偷,轉轉東宮都不行嗎?”

銀筝沉聲道,“您還是去問殿下的意思吧……”

阿弗一陣憋悶,只得主動去書房找了那人。

趙槃又在寫着什麽,聞得她的話,淡淡問,“理由呢?”

阿弗溫聲道,“殿下,我既然是側妃了,還沒見到東宮的景色,很讓人笑話。”

趙槃頭也沒擡,冷靜地說,“東宮沒什麽景色,院子一層套着一層。很單調,很乏味,你的在最中央。”

阿弗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可能挖幾百條地道也走不通。

于是阿弗很知趣地打消了挖地道這個念頭。

……

下午的時候,芳苑來了個女醫者,說是太子請來給她看臉上的傷疤的。

看疤的事前幾日趙槃倒是提過,當時她也沒在意,沒想到他真給請來了。

女醫者名叫楚翎,十五歲起就自立門戶行醫了。她善治婦人之症,尤擅幫女子養顏養膚,據說千金都難買楚大夫行醫一次。

阿弗略略有點錯愕,趙槃居然這方面的人也有。不過想來倒也是,他是太子,天下都是他囊中之物,想找個醫者不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楚翎是個好相處的人,一邊跟阿弗說着話一邊幫她敷着治傷疤的秘膏,兩人也算是相談甚歡。

阿弗聞着鼻尖幽香的味道,問,“楚大夫,我怎麽感覺聞到了麝香的味道?”

楚翎哈哈一笑,“姑娘鼻子真靈。不過,那不是麝香。”

阿弗又問,“我聽說麝香聞多了,會讓女子懷不了孕,是真的嗎?”

楚翎道,“姑娘,那也是因人而異,分症狀的,難以一概而論。您放心,這藥膏絕不會有損您的懷子嗣的,相反,還大有裨益。”

阿弗聞言浮上一絲苦惱。

她本來想讓楚大夫幫她弄點避子湯來,可轉念一想,楚翎是趙槃找來的人,她這麽做極有可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趙槃要想困着她,她簡直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這……還有天理嗎?

好在阿弗是個體寒不易有孕的,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個月,月事仍是穩穩地來,并沒真懷上孩子。

她稍稍松了口氣,但又覺得這種情形維持不了多久。

/

一連兩月都在這種平淡如水的日子裏度過,直到臘月過去了,歲末吉祥喜慶的氛圍氤氲了整個京城。

今年過年格外晚些,除夕直到杏月十九才姍姍到來。

東宮永遠都是肅穆莊嚴的,阿弗站在圍牆裏面,摸着厚厚的磚石,雖然外界燈籠高挂喧喧鬧鬧,她卻一點年味都感受不到。

自從上次從晉王府回來,她都被悶在東宮裏兩個月了。

兩個月,整整兩個月,阿弗覺得自己沒發黴都是個奇跡。

想她十幾歲的時候,雖然家境貧寒,每逢過年還要跟隔壁的王二嫂子借錢,買一串紅花花的鑽天火來放,就為了捂着耳朵聽個響兒。

而現在,錦衣玉食,她卻很久沒發自肺腑地笑過了。

如果可以,她很想回到當年自己的那個茅屋裏去看看。雖然過了這多時候,風吹雨打,沒準早就塌了毀了,但好像只有在那裏,她才有真正的歸宿感。

醞釀了許久,她終于忍不住問趙槃,“殿下,您把我吃得白白胖胖的,是打算過年把我當小豬崽給宰了嗎?”

趙槃瞥着她眼裏亮晶晶的小渦,“你有這種要求的話,可以考慮。”

阿弗真是無奈又無話可說。

但她也不能總惹他纏着他,萬一他惱了,真把她當小豬崽給宰了怎麽辦?

就算一時不能逃走,阿弗也真想去逛逛廟會、到人多的地方去人擠人。

然而趙槃卻不是,他是太子不食人間煙火,別說人擠人,太子到的地方估計都要先清場。

阿弗現在有了他的“側妃”的身份,也算半個皇室成員,由不得胡來。

她忽然覺得,這個年将會是個極其黯淡無聊的年了。

而且如果她逃不出去,以後還會虛度許多個這樣的年。

/

光陰過了兩個月,沈婵雖然名義上當上了晉王妃,明裏暗裏跟宋機鬥氣這種事卻從沒停過。

他們本來大婚後就要回姑蘇老家,但沈婵惦記着阿弗,死活不跟宋機走,宋機沒辦法,只好把行程推遲到了年後。

沈婵本是個愛熱鬧的人,臨近除夕,她四處采買了不少年貨,又命仆人每人都穿着帶紅的衣衫,灑掃庭院,挂紅燈籠,以除晦迎新。

宋機對着妻室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也只好由她折騰着。……天知道成婚這兩個月以來,他們只圓過兩次房,一次是沈婵醉酒,另一次還是沈婵醉酒。

雖然兩個月來沈婵知道宋機其實沒毛病,但她打骨子裏還是抗拒這樁婚事。宋機只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耐心叫她轉了性子就好了。

二十三小年那一天,宋機那一向冷漠潇灑的晉王妃居然主動找上了他。

沈婵難得淑女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今年過年,咱們能不能跟阿弗一起過?”

宋機玩味,“你找我就這事?”

沈婵惱道,“我沒有在跟你商量。”

宋機手一攤,“太子看她很嚴,小王也沒辦法。”

沈婵哼了一聲,拂袖就要走。想了一下,又回來了。

她語氣緩和了些,“辦成這件事,條件随你開。”

宋機:“真的?”

……

于是宋機找到了趙槃,主動提起了一起過年的事,美其名曰為他去姑蘇餞行。

兩人私交甚深,趙槃因着這個借口,便答應了。

宋機委婉提起,“也帶着您那位小侍妾吧,大除夕夜的,冷了她一個人總不好。”

趙槃一眼看穿,“你是不是受人指使了?”

宋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殿下,成不成?”

趙槃沉沉道,“你這次欠我個人情。”

宋機聞他這麽說便是答應的意思,剛要寒暄兩句,卻聽趙槃又說,“她纏着要去看廟會,所以,時間有點趕。”

這當然不是什麽大事,本來除夕夜就是要守歲的,多晚也無妨,宋機就怕辦不成這件事在沈婵面前丢臉。

于是兩個男人說定。趙槃回了東宮,卻沒把這消息第一時間告訴阿弗。

她實在是太不安分了,這兩個月來明裏暗裏又跑了好幾次,就應該晾着她冷着她,叫她聽話些。

那一日下了大雪,趙槃披着玄色鬥篷踩着積雪而來,卻聞滿目白茫茫之中,立着一點嬌俏豔麗的紅。

是阿弗。

她穿着一身茜紅的鬥篷,正長在芳苑門口東張西望着。長長的眉睫上落了好幾片雪花,她的神色茫然又逡巡,像一只停留在枝丫的小麻雀,好似在尋找着什麽。

猛然,她的目光停了下來。——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簌簌雪片飄在趙槃肩頭,他墨色的眉眼間也沾了些霜,呼吸也慢了些。

“殿下,”她朝他揮舞着栗梅花的絲巾,朝他漫步走過來,“您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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