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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夫君重傷(一)◎
翌日一早,衛慈用過早膳,便前去陪伴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曾是女中豪傑,如今身子骨依舊健郎,正當末春時節,日頭和煦,就連晨間的風也摻和着絲絲暖意。
謝老太太着一件輕薄的棉麻道袍,讓人将她年輕時候随身攜帶的一雙佩劍拿了出來,其中一把抛給了衛慈。
謝老太太對她很是好奇,倒是想全方位的試探她。
衛慈已經太久沒有舒展身子骨。
她出生武将世家,自幼就喜歡往武場跑,後來認識了付恒,得知男子都不喜歡舞刀弄槍的女子,她便很少去練武了。
而今才意識到,她彼時當真愚笨。
哪能為了任何一個男子,而輕易改變自己的喜好?
她活在這世上,唯有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人,合适則相處,不合便罷了。
強扭的瓜不甜,還會爛掉。
衛慈輕易就接過了謝老太太抛過來的一把短劍,這短劍上鑲嵌紅綠寶石,劍柄雕工極為精致,一看便是女子所用。
“祖母,那孫媳不客氣了。”衛慈展顏一笑。
謝老太太也被逗笑了。
這丫頭,倒是落落大方,半點不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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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看熱鬧的王婆子幾人不免有些震驚。
新過門的侯夫人膽子可真大。
老太太的劍,她也敢接。
一旦傷及了老太太,她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阖府上下就無人敢與老太太切磋。
侯爺不敬重大夫人,可對老太太當真是極為敬重的。
“好!”謝老太太朗聲一笑,這便持劍直接刺向衛慈。
錦書與尋墨看得心驚膽戰。
兩把短劍交戰,兵刃相擊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劇烈。
可誰又能想到,這是一位白發老人與嬌軟美人在對抗。
衛慈沒有讓謝老太太,她知道像謝老太太這樣的女巾帼,不會希望有人故意讓着她。
所以,衛慈盡可能的反擊老太太的所有攻勢。
就在即将分出勝負的關鍵之時,一身着勁裝的護院疾步奔來,神色焦灼:“老夫人!侯爺他今晨巡邏邊關,中了埋伏,受傷了!”
四下無外人,這護院才敢直接禀明。
不然,若被仇家知曉謝南州重傷,指不定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是以,謝老太太和衛慈近乎是同時收手。
這一老一少倒是頗為鎮定,并沒有亂了方寸。
謝老太太吩咐道:“侯爺現在在何處?”
護院如實回禀:“已擡去無極齋。”
謝老太太看了一眼衛慈,見衛慈神色憂心,不似作僞,當下對這個小妮子又有了新的思量。
“速速讓郎中前去救治,老身一會就過去。”謝老太太沉着冷靜,但不代表她不憂心。
謝南州是她最看重的孫子。
謝家能不能長久昌盛下去,全指望着謝南州了。
衛慈秀眉輕蹙。
昨日謝南州才送了她首飾,她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去走個過程,探望一二呀。算是禮尚往來吧。
衛慈挽住了謝老太太的臂彎:“祖母,孫媳與您一道過去看看夫君。”
謝南州必然不會出事,但衛慈也要去他面前露個臉,攢些好感也是好的。
幾年後,謝南州成就大業,也不至于将她與衛家一道鏟除了。
*
無極齋。
謝老太太與衛慈前腳剛到,這還未看見謝南州究竟傷勢如何,便聽見溫氏破口大罵的聲音從月門處傳來。
“狐媚子!害人精!”
“我兒好端端的一個人,竟是成婚才一日,就被你給克了!”
謝老太太與衛慈同時轉過身來,與此同時,無極齋的幾名護院皆垂下頭去,眼觀鼻鼻關心,盡力當做一個隐形人。
此刻,溫氏已經氣勢洶洶的走來,她身側緊跟着溫良玉,這對姑侄二人看着衛慈的眼神,是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見她二人如此來勢洶洶,謝老太太當即就不悅了,卻見衛慈一如既往的沉穩自持,倒是個泰山崩禦前而面不改色的丫頭。
謝老太太又留了一個心眼。
世家大族的主母,最重要的特質并非是美貌與身份,而是她的肚量,以及冷靜自持的情緒。
謝老太太至今無法頤養天年,便是因着兒媳溫氏根本扶不起來。
“夠了!溫氏,你整日就只知道吃齋念佛,悲春傷秋,幾時真正關切過孩子們?西洲邊境挨近蠻夷,行軍打仗哪有不受傷的理兒?南州又不是第一次受傷,你這般大呼小叫着嚷嚷,說是新婦克他,這不是詛咒自己兒子麽?!”
謝老太太對溫氏愈發不滿。
若非看在已故兒子的份上,她真該将溫氏關起來,免得在這個節骨眼下誤了大事。
溫氏說不過謝老太太,也的确心虛使然,她只能放棄與謝老太太置喙,改為擡手揮向衛慈,一看見這張清媚的臉龐,溫氏就氣不打一處來。
而就在溫氏的手掌揮下之時,衛慈出于本能自保,握住了溫氏的手腕。
衛慈當然不敢得罪了溫氏,莞爾一笑:“母親,您常年待在佛堂,身子骨太弱了,需得時常操練才行。”
可溫氏多疑又敏感,以為衛慈是估計嘲諷她。
溫氏怒不可遏,她是婆母,衛家這個妖女豈敢忤逆她?!
溫氏怒視着衛慈:“你、你……你膽敢教訓我來了?!”
而就在這時,無極齋正房的門扉被人從拉開。
溫氏眼疾手快,掙脫衛慈手掌的瞬間,雙腿一軟,竟是當場跌趴在地。
衛慈自然也留意到謝南州出來了,更是察覺到了溫氏的意圖,這便彎下身去攙扶溫氏。
溫氏正好得了機會,再度擡手扇過去,這一把掌打得結結實實,正好在衛慈瓷白的面頰上留下了一道惹眼的紅痕。
溫氏故意說給謝南州聽,對着衛慈怒道:“狐媚子!你不需要在這裏裝模作樣!南州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陪葬!”
她才是這世上最愛自己兒子的女子。
衛家女算個什麽東西?!
若非是當今聖上賜婚,她會親手将衛家女掃地出門。
衛慈堪堪挨了一巴掌,腦袋嗡嗡響,但也不至于哭出來,經歷上輩子之後,如今,她似乎再也不覺得人間還有什麽難以忍受之事。自己的父親間接害死了上一任常勝侯,溫氏與其夫恩愛逾常、琴瑟和鳴,她痛恨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衛慈輕嘆一聲:“母親,夫君不會有事,這次的傷勢不會讓夫君喪命,今後也不會,夫君他自有天佑。母親,您無需太過憂心。”
謝老太太:“……”
這丫頭,為何會這般胸有成竹?
還是孫媳說話好聽吶。
再反觀兒媳婦……真真是恨不能将自己的兒子詛/咒/死。
謝老太太面色冷沉,轉過頭看向剛剛邁出房門的謝南州。
謝南州此刻看向衛慈。
而衛慈也看向了他。
男人身着一襲雪色中單,因着失血過多,面容蒼白,唇瓣亦是幹涸發白,蕭挺的面龐顯出一股破碎之感,那雙狹長鳳眸望過來的眼神,仿佛是掠過了浩瀚時空而來,輕易就将對方的目光鎖住。
衛慈愣了一下,這才莞爾一笑,她站起身來,不再強行拉起溫氏,道:“夫君,你這傷勢可嚴重?”
此刻,郎中也從屋內走出,謝南州的兩名貼身随從各端着一盆血水出來。
郎中是謝家的家臣,祖上是岐黃世家,曾在宮廷太醫院任職,後因犯事,阖族流徒三千裏,被謝家所救,才得以喘息。
郎中神色肅重,眉目緊擰,憂心忡忡看向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心頭咯噔了一下。
随從廣寒擱置下一盆血水,道:“侯爺中毒了。”
廣寒話音一落,溫氏從青石地面爬站了起來,挂着淚痕的那張臉又怒視衛慈:“狐媚子!都是你克的!”
謝南州已無心思應對後宅,衛家女倒也還算安分,偏生是自己的母親多番鬧事,他淡淡啓齒,雖重傷,統領三軍的氣度仍在:“母親,慎言。”
一言至此,謝南州以拳抵唇,立刻咳了起來,一股鮮血從胸腔奔湧而出。
他知道,這一次,當真是重傷。
謝老太太還算鎮定:“幾時能治愈?”
郎中愁眉苦臉:“老太太呀,侯爺此次的傷勢,只能去求孫神醫了,老朽無能吶!”
頓時,除卻衛慈之外,所有人面色煞白。
孫神醫何許人也?
他雖就住在西洲,但為人古怪,最是厭惡打打殺殺的将士們,曾放出起誓之言,寧可救治一頭豬都不願意救一個武将。
他自己若是不同意出山救人,便是謝家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毫無用處。
高人根本不在意生死,那孫神醫亦是個孤家寡人,幾乎沒有任何軟肋。
前幾年,謝南州麾下一猛将重傷,他親自攜帶重金登門,都沒能請得動那位孫神醫。
此刻,衛慈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一樁事來。旁人或許不知孫神醫的秉性,她卻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付恒身邊得知那孫神醫是個貪吃之人。
能收買他的,從來都不是金錢與權勢。
當下,衆人一籌莫展,衛慈自是不會放過任何救治謝南州的機會,道:“我有法子。”
溫氏不信:“渾說!謝家都請不動孫神醫,你能有什麽的法子?可莫要耽擱了我兒醫治!”
此時,謝南州大抵是再也支撐不了多久,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鮮血濺地三尺,轉眼就變為了暗紅。
明顯是有毒。
見狀,謝老太太當機立斷做出決定:“溫氏你閉上嘴!”警告過兒媳之後,謝老太太看向衛慈,“孩子,你既有法子,且盡快去辦,缺了什麽,告知老三老四他們即可。”
衛慈應下:“是,祖母。”
她應下,看向謝南州時,兩人的視線正好又對視上了。
這一刻,男人雙眸一張一合,仿佛已經撐到了強弩之末,衛慈這才察覺到,這男人的睫毛甚是纖長濃密,他虛弱又強撐的模樣,又加重了歷經世事滄桑的破碎之感。
作者有話說:
衛慈:我救了你,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2233333~
謝南州:腼腆.jpg~
孫神醫:明明是我救人~
謝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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