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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十五章

◎共睡一室(二)◎

四合院僅三間簡陋卧房。

小藥童與陸洛塵擠一間,衛慈與謝南州是夫妻,二人同居一間,自是天經地義。何況,衛慈還得時刻照料謝南州。

但屋子簡陋,沒有屏風可以遮擋,衛慈洗漱便只能在謝南州身後看不見的地方進行。

天色已黑,屋內僅燃了一盞松油燈,松油燃燒的氣味之中摻雜着些許藥香。

茜窗開了縫隙,零星月華灑入。

謝南州從衛慈端着木盆入屋時,便已經神經緊繃了。

一開始,衛慈先是喚了幾聲“夫君”。

謝南州不知如何應答,遂,阖眸佯裝熟睡。

随後,他就聽見衛慈如釋重負的輕嘆了一句;“幸好睡着了。”

謝南州覺得氣氛不對勁。

果然,不多時身後就傳來了稀稀索索的動靜。

謝南州雖閉着眼,但五覺過于敏銳,可以聽見一切動靜,從女子解開衣襟、清洗、穿衣,皆是聽得一清二楚。他那可怕的五覺還讓他在腦中勾勒出了一副活靈活現的畫面。

謝南州鬼使神差的又想到了那幾晚的夢境。

大抵天選之人,皆是資質過人,就連夢境中的畫面也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每一晚的夢境還被他串聯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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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的,謝南州睜開眼來,他背着光,五官隐在一片光影之下,那雙深邃如千年古潭的狹長鳳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映在了竹牆上的影子,在看清那前凸後翹的身影時,又立刻閉上了眼。

視野雖被他隔絕,可畫面已經印刻在腦子裏。

那可怕的天賦異禀,讓畫面在他腦中形成了動态光景,國色生香、妩媚鮮豔。

謝南州放在水下的手掌緊握成拳,另一只手摁在了即将血脈/偾/張之處,對這突如其來的天賦覺醒,有些束手無措。

待拂水聲停止,他又聽見穿衣的稀稀索索聲,他那麽強大的腦補又一次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經,甚至于可以幻想到衛慈進行哪一步了,又在哪個環節遇到了障礙,随後又手忙腳亂系好衣帶。

顯然,她很慌張。

似是很擔心會“吵醒”了他,故此,十分束手束腳,但越是如此這般小心謹慎,就越讓她呼吸急促。

謝南州的聽覺仿佛放大了數倍,可以聽見衛慈紊亂且快速的心跳。

她在慌。

是擔心自己忽然“醒來”麽?

他們明明是夫妻……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謝南州忽然又想到前幾日大婚的那晚,他站在衛慈面前,親口說出了三年之後,放她自由的話。

謝南州:“……”

讓他詫異的是,像衛慈這種侯府嫡小姐,竟是半點不矯情。這座庭院算是寒舍,洗漱更是不便是,她倒是毫無怨言。

一時間,謝南州又逐漸開始忽視渾身的痛楚,思緒被旁的事所占領,他自是忘了傷痛。

這時,輕微腳步聲傳來,伴随着還有淡淡的楚楚女兒香。

謝南州外表看不出任何異樣,實則呼吸已然滞住。

他感覺到面前投下了一道剪影,是女子在盯着他看。

衛慈的确在打量謝南州。

她得确保謝南州這次可以毫發無損的回去。謝南州安然無恙,她也可能借住這尊未來帝王的勢力,多活一陣子。

見男人蕭挺冷峻的面容上沒什麽痛苦之色,她這才放了心,遂又直接趴在浴桶旁的竹桌前,身子實在乏了,片刻便就昏睡了過去,從來不打呼嚕的美人,竟起了輕鼾。

謝南州:“……”

大抵是不久之前清洗過身子的緣故,衛慈身上自帶的體香變得明顯起來,還有那陣陣清淺呼吸,無疑是最強的催/情/劑,讓謝南州輕易又開始回味夢境。

男人睜開眼,幽眸晦暗不明,在昏暗之下顯得格外深邃,如同蟄伏在暗處的獵豹,仿佛随時會對獵物發動攻勢。

而就在他腦子裏的畫面逐漸具體時,趴在竹桌上的女子喃喃低語:“娘親、娘親……慈兒一人好孤單。”

謝南州的視野早就适應了黑暗,這個時辰,松油燈已經熄了,他依舊可以看見衛慈輕蹙的秀眉,纖長睫毛隐有淚意。

謝南州知道長寧侯府衛家的一些宅中事,自是知道衛慈的母親是如何死的,又是幾時死的。

男人眸色微沉。

她被衛家舍棄之後,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心境?

遠嫁西洲,當真是她心甘情願?

此刻,因着衛慈是趴着睡,她的臉巴子都壓扁了,唇角溢出絲絲口水,唇瓣盈潤/飽/滿,像枝頭已經熟透的櫻桃,正等着旁人來采撷。

謝南州忽而又閉上了眼,試着調整氣息。

*

常勝侯府。

謝四與謝五先一步回到府上,留下謝三與一些侍衛守在了藥王谷外面。

謝老太太一直在靜等消息,得知衛慈當真請出了孫神醫,還答應給謝南州醫治,謝老太太一陣狂喜。

堂屋內,大夫人溫氏也在場,聞言,竟然沒有半分喜色,反而陰陽怪氣:“那狐媚子到底使了什麽法子?竟說動了孫神醫?當初,南州親自去了藥王谷,都不曾請動他,這其中必然有詐!”

溫氏實在懷疑。

畢竟,自己兒子都辦不成的事,憑什麽會讓一個此前從未在西洲待過的衛家女辦成?!

溫氏兀自将事情發酵,從圈椅上豁然起身:“你們還不快速速将南州帶回來!那孫神醫必然有問題!狐媚子會害死南州!”

孫神醫在西洲揚名多年,怎可能是細作?

再者,謝南州這次的傷只能孫神醫醫治。

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謝老太太快被這個兒媳給氣煞了。

“夠了!南州這些年每回重傷,你何曾走出佛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滾回去佛堂去,莫要在這裏添亂!”謝老太太忍無可忍,不再顧及溫氏大夫人的顏面,直接怒斥。

謝五神色赧然:“母親呀,二哥的身子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謝四為人穩重機智,試圖勸服溫氏:“大伯母,那孫神醫在西洲待了數年了,不可能會是細作,況且,二嫂若是真要對二哥下手,根本無需大費周章去請神醫,畢竟,若無神醫相救,二哥的毒無藥可解。”

謝四的話無懈可擊,謝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

謝家人人都是明事理兒的,偏生溫氏這個主母實在叫人失望,整日像只無頭蒼蠅。

溫氏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哭着離開。

謝老太太一臉嫌棄:“又哭!都這把年紀了,她也不害臊!孩子們也沒人像她這般矯情!”

她的孫輩們便是上戰場數次,也屢次受傷,也不曾吱一聲。

就連老五這個姑娘家也頗為堅強。

偏生溫氏,就像是水做的似的。

是以,堂屋幾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是如出一轍的無可奈何。

今晚,謝老太太懸在心口的大石,總算是稍稍放下了:“老四老五,你二人也乏了,早些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去藥王谷接替老三。”

“是,祖母。”

是以,謝雲音與謝無恙結伴離開了堂屋。

這廂,謝雲音再也忍不住,将今日馬車上,謝南州被衛慈抱住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謝無恙神色精彩,挑了挑劍眉:“二哥當真一直昏迷?”

謝雲音一愣:“四哥,你的意思是,二哥有可能是假裝?”

謝無恙聳肩:“我可什麽都沒說。”

謝雲音更是好奇:“四哥,你是男子,那你來說說看,以二嫂的美貌,二哥他能把持的住麽?”

謝無恙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眼神,意味深長。

誰不想看見鐵樹開花呢?

二哥那樣的千年冰雕,當真會有融化那日麽?

謝家人識大體,倒是不介意衛慈的身份,只要她的心放在了謝家,謝家人可以接受她。

即便不接受她,可單單是看見自家二哥墜入漫漫紅塵,也頗為有趣啊。

思及此,謝無恙又略有些憂心:“我倒不懷疑二哥會把持不住,我是擔心二哥日後夫綱難振。”換做是他娶了個那般美貌的女子,他大概當不成君子。

謝雲音一雙眼睛眨了眨,仿佛靜等看好戲。

二哥啊二哥,他會淪落到那一天麽?

*

這廂,堂屋內再無旁人,謝老太太雙手合十禱告:“但願南州這次可以逢兇化吉。”

王婆子無意提及:“侯爺眼中無情愛,衛氏日後難道會傷心。”她看得出來,衛氏對侯爺十分上心。

謝老太太輕嘆:“三年之後,老身親自給衛丫頭擇一個良婿,再将她風風光光嫁出去。衛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凡衛家當真将她視作女兒,也不會同意她嫁來西洲。衛舟漾那厮,就是個寵妾滅妻的狼心狗肺之人。”

王婆子稍作思量:“只能如此了。”

想來,侯爺也不會介意讓衛氏另嫁。

*

京都。

付恒站在閣樓廊庑下,遙望着遠處的蒼茫夜色,他正面向西洲的方向。

眼下,線人尚未送回消息。

但按着他的計劃,謝南州這一次必死無疑,斷腸草無藥可醫,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為了鏟除謝南州,付恒這一次不惜與蠻夷勾結。他與蠻夷的目的一致,那便是都想要了謝南州的命。

付恒的一只手放在了腰間的荷包上。

這荷包是衛慈親手縫制,當初他視作草芥之物,如今卻分外珍惜。這陣子,只要一閉眼,腦子裏全是那個滿心滿眼皆是他的少女。

大概是要瘋魔了!

付恒自己都想不通。

就仿佛是一夜之間,他對衛慈的心思判若兩人。

他厭惡過衛慈的黏人與清媚。

而今,他倒是盼着她黏人,也渴望看見她那張妩媚的面龐。

“殿下,人帶來了。”侍從壓低了聲音,恭敬禀報。

付恒側過身,就看見廊庑下走來一女子,女子身段娉婷,十七八歲的光景,容貌秀麗,眉目之間熏染了一股書香氣息,這等氣度的女子不是尋常人家可以養出來的。

江晚凝不卑不亢走上前,俯身做禮:“民女見過二殿下。”

燈籠搖曳之下,浮光暗影。

付恒看向女子,無意識的又想到了衛慈。

能與江晚凝這樣的才女,結為至交,衛慈又能膚淺到哪裏去?

他為何從前會嫌棄衛慈淺薄又無知?

付恒胸口忽然傳來絞痛感,內疚與懊悔席卷而來,如翻滾浪潮。

“江姑娘,你明日一早就啓程前去西洲,定要設法待在慈兒身邊,保護她的同時,也及時送回西洲情報。待我拿下西洲,定會給你父親的案子平反。這期間,你父親在牢中會得到妥善照拂。”

江晚凝才色雙絕、名揚天下,江大人因一冊書籍被卷入文/字/獄,她這才從枝頭墜落,被迫服從付恒。

江晚凝聰慧過人,又有把柄在付恒手中,且她與衛慈還是手帕交,她才前去西洲當細作的最好人選。

江晚凝默了默,毫無他法,只能應下:“好。”

作者有話說:

謝老太太:三年後,風風光光嫁出衛丫頭~

王婆子:這是個好主意~

謝南州:????!!我同意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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