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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四十三章

◎誤會解除(二)◎

謝南州的提議, 衛慈只能應下。

她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一切都以大局為重。

眼下,謝家正值多事之秋, 只有熬過這陣子, 才能真正安定平穩。

衛慈已經看透了長寧侯府衛家,對她而言, 在謝家這短短的一陣子,才讓她真正體會到了人間真情。

時令正熱, 衛慈奔波了一日,自是需要好好泡個澡。

謝南州頗有君子風度, 讓人給她準備了熱水,還将卧房讓給她沐浴。

衛慈來到雕花黑漆的屏風後面,見樟木鑲邊的浴桶旁擺放了一只花幾,上面一應羅列了棉巾、花露、香膏,另外……洗澡水表面灑了一豔紅玫瑰花瓣,香氣四溢。

衛慈:“……”

這花瓣是誰采來的?

又是誰灑下去的?

她不敢多想。

要知道, 謝南州身邊沒有出現過一個婢女……

不過,眼下當真不是矯情的時候,她渾身黏膩是汗, 還沾染了不少血腥味,當真需要好好洗一個澡。

衛慈解下夜行衣,踏入了浴桶。這才剛拔下發髻上的簪子,墨發傾瀉而下, 便聽見門扉被人推開,她頓時渾身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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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君……”

這裏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 衛慈稍有些不适。

謝南州明知衛慈已經入了浴桶, 但還是進了屋。

他本不該如此。

換做是從前, 就算是女子想挨近他的身,都不太可能。

可眼下,他卻是邪念起,故意挑在了這個時候進屋,也蓄意不讓婢女侍奉衛慈。

謝南州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不想承認。

還理直氣壯道:“我來給你送衣裳。”

隔着一張屏風,男人往前走了幾步,将衛慈換洗的幹淨衣物搭在了屏風上方。

察覺到毫無水聲,他大概可以猜到,浴桶中的美人此刻正僵着一動也不動。

謝南州那令人陷入魔障的惡趣味冒了上來,站在屏風另一側,并沒有離開,嗓音磁性低沉,問道:“夫人,你手臂上有傷,可一定要仔細,若是需要幫忙,大可喚一聲。”

衛慈:“……”

謝南州可知道他自己在說甚麽?!

她在洗澡,渾身不着寸縷,縱使她需要幫襯,也決然不會喚他的呀!

衛慈以為自己的幻聽了,蹙着秀眉,呆住了。

她沒有嫁來西洲之前,便就聽說過謝南州的為人,謝南州“不好女色、不近人情、禁欲涼薄”的性子,早就在她腦子裏根深蒂固。

大婚之後的相處,也讓她覺得,謝南州便如傳聞中一般無二。

可最近一陣子,謝南州卻又讓她覺得——

或許傳聞不盡可信。

頓了頓,衛慈才在一片安靜之中,聽見了她自己的聲音:“多、多謝夫君,我會小心的。”

屏風對面沒了聲響。

可衛慈依然能看到那抹高大颀長的身影。

她等了須臾,謝南州沒離開,她唯有再度開口:“夫君,我自己能行,若不……你先行出去吧。”

這裏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卧房,衛慈沒有底氣。

終于,約莫頓了兩個呼吸的時間,屏風另一面才傳來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既然夫人不需要,那我只好出去了。”

衛慈:“……”

她聽着男人的腳步聲走遠,随後就是打開門扇,又合上門扇的聲響。

衛慈陷入一片迷惘。

方才謝南州說了什麽?

既然她不需要他,所以他“只好”出去……

為何這句話像透着無盡的委屈似的?

原本還打算好好泡個澡的衛慈,這便加快了洗發、擦身的速度,萬一謝南州再進來,她當真會無地自容了。

庭院中,此刻,男人就坐在亭臺下飲茶。

涼透的清茶入口,從喉嚨直入腹中,涼意一通貫穿,倒是可以稍稍平複燥熱,可片刻後燥熱又會反撲上來。

謝南州一盞茶接着一盞茶,直到飲了半壺。

他耳力過人,只要稍稍屏息,就能聽見屋內的一切動靜。

她……

洗得很快。

甚至有些手忙腳亂。

謝南州涼薄的唇角猛地一抽。

何故如此呢。

她在怕什麽?

謝南州猜到了答案。

倏然之間,男人眼底掠過一抹冷沉的光,瞳孔微微縮了縮,又開始給自己倒茶。

還是一杯接着一杯。

*

衛慈從屋內出來時,已換上了幹淨的換洗衣物,她不敢細問,兜衣與亵褲是誰挑選出來的。

無疑,這一套衣裳都是她自己尋常所穿。

可……

她沒法想象,衣裳是謝南州從箱籠裏取出。

衛慈假裝不在意,這便用棉巾裹着長發,走向亭臺,道:“夫君,我好了,那今晚……”

謝南州擡眸,似是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直言道:“無極齋雖有兩間耳房,但尚未歸置出來,今晚夫人就睡我的榻上吧,我再自行想法子睡旁的地方。”

衛慈暗暗松了口氣。

可下一刻,謝南州似是故意為之,又似是不經意間流露出其他小心思,眼中暮色沉沉的看着女子:“夫人,這一身衣裳還合身麽?是為夫親自去你屋裏尋來的。”

衛慈攪頭發的動作一滞,面上幾乎是瞬間漲紅。

謝南州對上她一臉吃驚的神色,意味深長的淡淡笑過,從石杌上起身,款步走出庭院,背對着衛慈交代了一句:“夫人先睡,我過會再來。”

衛慈呆若木雞。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

夜風拂面而來,卻是半點不能吹散她臉上的燥熱。

已經夜深人靜,沒有謝南州的允許,衛慈不敢擅自踏出這座無極齋,免得會誤了謝南州的大事。

故此,她攪幹長發後,又老老實實回了屋子。

謝南州的床榻看似簡譜,素色帷幔幹淨得一塵不染,榻上還有一股淡雅沁香,玉枕擺放整齊,薄衾疊成了塊狀,一切都整齊的不可思議。

衛慈上了榻,小心翼翼躺了上去。

那似有若無的薄荷與冷松香混雜的氣味,撲鼻而來。

令人心神平靜。

衛慈不敢睡下,就這麽躺在榻上,一點點熬着時光。

直到門扇被人推開,她渾身緊繃,隔着素色的薄紗幔帳往外望去,便可見男人立于卧房正中央,似是用了一根繩子拴在了屋子東西兩側的欄柱上,随後,他便直接一躍而上。

竟是直接睡在了繩索上。

衛慈:“……”就、就這樣?!

其實,這座架子床足可容納四五名成年人,謝南州若是睡過來,也未嘗不可。

但思及兩人三年之後會結束這有名無實的姻緣,衛慈就難以開口喚他過來。

衛慈暗暗勸說自己:

便就如此吧。

謝南州絕非是尋常人,別說是睡繩子了,便是讓他睡在外面的枝桠上,也可行的吧……

衛慈暗暗的想着。

內室安靜到落針可聞,衛慈剛想要翻個身,可稀稀索索的動靜,又讓她僵住了動作,就連腳趾頭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有人在說話,是廣寒與江白的聲音。

兩人雖是竊竊私語,但因着屋內過于安靜,可令人聽得一清二楚。

“侯爺從前很喜歡睡書房,夫人既然占了床榻,侯爺為何偏又不去書房了?”

“其實吧……正屋兩側的耳房一直空置着,亦可以歸置出來。”

“這……你的意思是,侯爺是故意與夫人同處一室?”

“噓,小聲點,別叫夫人聽了去。侯爺的心思,豈是你我可以擅自揣測的?”

屋內,方才還安靜的氣氛,陡然就僵凝了起來。

無疑,謝南州與衛慈皆沒有睡下。

謝南州:“……”屋外那二人,可以考慮一下扣除這月月銀了!

衛慈:“……”夫君故意與她共處一室?沒有理由啊!

從一開始,謝家與謝南州都只是給了她大婚的體面,但實則必然防備着她,尤其是謝南州,在大婚之日的當晚就與她泾渭分明了。

衛慈內心實在過于好奇,她撩開幔帳一角,往外過去,一雙大眼晶亮,恰好與躺在繩索上的謝南州對視上了。

她手一頓,立刻放下幔帳,随即翻了個身,背對着外面。

方才……是對視上了麽?

光線昏暗,她看得不是很真切。

衛慈揪緊了薄衾,着實又尴尬了,內心諸多困惑。

是啊,夫君為何不去書房睡?即便這座無極齋沒有別的空置屋子了,可偌大的侯府,還有旁的廂院吶。

他總不能……是當真故意想和她居住一室吧。

不對!

謝南州不會接受她這個衛家女。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謝南州也僵着沒動彈,他幼時為了鍛煉定力,才在繩索上睡覺,而今,一旦心中繁雜,便會睡繩索,每次躺在繩索上,他就可以入定。

然而,今晚卻是毫無困意。

謝南州:“……”

*

翌日,天才蒙蒙亮,謝南州就從屋內走出,男人的臉隐在一片浮光光影之下,顯得格外深邃迷離。

廣寒與江白昨夜值守,見侯爺出來,便打着哈欠迎上前。

大公子死而複生,按理說,謝家阖府上下都應該無比歡喜,尤其是謝南州。

可此刻,謝南州卻是冷沉着一張臉,嗓音極輕極緩,卻極具有威壓:“你二人去校場跑百圈。”

一言至此,謝南州覺得不解氣,又加了一句:“背上沙包。”

廣寒:“……”

江白:“……”

他二人年少習武時,倒是這般歷練過,如今,侯爺為何要這樣對待他二人?!

謝南州走出庭院,方才的低喝還不夠,又一個凜冽眼神掃射過來,讓他二人不得不前往校場接受體罰。

作者有話說:

謝南州:本侯病了~

神醫:嗯。

謝南州:是多疑症。

神醫:→_→不,你是思/春了~

謝南州:(⊙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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