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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七十七章

◎心意已決◎

頭頂鳥鳴啾啾。

不知是不是因着呼吸困難, 導致衛慈産生了幻覺,這一刻,她總覺得枝頭的鳥兒在看熱鬧, 還故意叽叽喳喳個不休。

即便此地沒有旁人, 她也覺得羞憤難耐。

鼻端皆是冷松香的氣息。

衛慈一直是睜着眼的,直到她渾身無力攀附着謝南州的肩, 這才看見男人幽幽睜開眼來,如此近距離望進去, 他的眼深邃迷離,漆黑無波的瞳孔, 仿佛蕩起了層層漣漪,又如萬年冰川開始融化。

謝南州的攻勢逐漸緩放緩,像是做到完美收尾,一點點安撫着受驚過度的獵物,最終兩人分開之時,額頭相碰, 依舊是呼吸可聞,氣息缱绻暧昧。

而下一刻,衛慈忽然看見胸口衣襟的褶皺, 她愣是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方才還真是詭谲,她大腦反複放空了好一會,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立刻推開了謝南州, 止不住吞咽了幾下,像受驚的鹌鹑, 一雙水眸無措的看着眼前人。

扪心自問, 若是方才的事繼續下去, 她真不敢保證會走到哪一步。

為何會如此?!

她又被蠱惑了!

衛慈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尤其是他微微紅腫的唇。

方才……

還真是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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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輩子癡心錯付,對付恒只是停留在毫無肌膚之親的心悅上。

謝南州讓她見識到了何為真正的男女之情。

方才被如此強勢對待,她本該羞憤,可竟然更多的是悸動。

衛慈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她暗暗勸告自己,千萬不可沉迷在謝南州的溫柔鄉裏。

不沉淪,日後便不會受傷。

衛慈啊衛慈,你當真好沒出息!

分明經歷了一世悲慘,為何還會輕易動搖心思?!

難道是因為謝南州過分俊美了?

此刻,衛慈因為自己的不堅定,而百般懊惱。

謝南州的潋滟幽眸,将小妻子的一切神色納入眼底。以為她是局促不安。

無疑,他對自己的行徑頗為滿意。

男人低低一笑,嗓音喑啞,顯得格外低沉磁性:“夫人,這三天之內,你務必要給我答案。”

衛慈:“……”

既給了她三天時間考慮,方才又為何不經同意直接親她?

若是,她不同意呢?

衛慈最終什麽都沒說。

***

這廂,衛慈被謝南州送回了芙蓉苑。

二十三歲的男子初次動情,對他而言,與小妻子的一個眼神對視,都可能是天雷勾地火,在衛慈沒有點頭首肯之前,謝南州亦不敢過分造次,免得惹火上身。

而就在他轉身走出月門時,就聽見玲珑打趣笑道:“夫人吶,你與侯爺方才可是約會去了?奴家一眼就看出夫人此刻正春心蕩漾。”

衛慈大驚,立刻上前去捂住玲珑的嘴:“你莫要說了!夫君他還沒走遠!”

玲珑哪裏肯罷休,繼續揶揄:“讓侯爺聽見又何妨?夫人與侯爺是兩情相悅,自當趁着年輕時候,多多談情說愛,人生苦短,切莫荒廢了大好時光。”

謝南州立于月門外,忽然唇角一揚,覺得玲珑說得在理。

随即,他就聽見小妻子一番慌亂的解釋:“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樣!”

玲珑依舊喋喋不休:“夫人,你且聽奴家一言,按着奴家豐富的過往經驗,侯爺那樣的男子,會讓女子得到極好的滋補,夫人萬不可錯過,更是不可将侯爺讓給旁人。”

衛慈:“……”

謝南州:“……”

這下,不管是美人,亦或是枭雄,兩人都沉默了。

滋補……

怎麽個滋補法?

大抵是涉及到了不可描述之事,衛慈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終于捂住了玲珑的嘴。

過了好片刻,謝南州沒聽見動靜,這才款步離開。

而這廂,待玲珑得了自由,再度打趣:“夫人,相信奴家,不會有錯。享受侯爺給你帶來的滋養,你又不吃虧。奴家明白夫人的心思,大不了,夫人不走心便是,快活才是首要。”

衛慈:“……”

這話雖是荒唐,但不無道理啊。

可轉念一想,衛慈又覺得不可思議,她兩世為人的認知,讓她沒法學習玲珑。

她差點被玲珑給帶歪了……

***

二皇子府邸。

日頭酷熱,付恒的臉,卻是冷沉到可以滴出水來。

庭院中擺放着數具屍首,着實晦氣。

承乾帝已給付恒物色了正、側妃,不出意外,幾位弱冠的皇子,都将在幾個月入冬之際完婚。

管事公公看着付恒長大,自是不能讓如此晦氣出現在這個節骨眼下。

要知道,當下已經在準備大婚事宜了。

可付恒似乎并不在意。

就算這座府邸滿是屍首,他仿佛也無所謂。

他看着遍地屍首,眼底露出憤恨的同時,也覺之頗為暢快。

“扔去亂葬崗。”

付恒淡淡啓齒,就宛若這數條人命對他而言,輕若蝼蟻,什麽都不算。

管事憂心忡忡:“殿下,可否請高僧過來做幾場法事?也好沖沖晦氣。”

就連管事都看出來,二殿下近日來十分不正常,眼底的血絲愈發明顯,這幾日的行徑也實在過頭了。

可付恒卻廣袖一揮:“不必!管它什麽牛鬼蛇神,來一個殺一個!”

便是這座府邸染盡殺戮,他也不懼半分。

甚至于,付恒盼着京都亂起來,最好是能天下大亂!此刻,他眼底一片翻江倒海的戾氣,就仿佛他自己不能順應心意,也要讓全天下跟着陪葬。

庭院中的屍首很快就被清理了出去。

這次沒能殺了謝南州,是付恒意料之中的事,他總感覺謝南州會成為他畢生死敵。

此次,他派出殺手暗殺謝南州,便是故意引謝南州去對付承乾帝。

可既然謝南州輕易就識破了他的局,他只好另尋他法。

空氣裏依舊彌漫着血腥味。

這時,一探子疾步走上前,如實禀報:“殿下,衛大小姐勾搭微生世子了。”

付恒捏緊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眸中充血:“那個賤人!我遲早讓她不得好死!”

她殺了周氏,足可證明,她與周氏掌控了同樣魅惑人心的秘密。

這一點毋庸置疑了。

微生世子……

為何這次又挑中了微生世子?

付恒暫且不得而知。

“父皇與老大那邊都有什麽動靜?”

探子又将調查結果如實禀報。

“據汪公公說,皇上近日來熱衷于打探京都官員的私密,尤其是謝家。如今,已數日不曾踏足後宮。殿下安排的那幾位美人,暫時近不了皇上的身。至于大皇子,倒是忙着準備婚事。”

付恒的眸子映着日光,卻仍舊布滿陰戾,煞氣凜然。

“皇兄,還真是個蠢貨!”

竟為了衛蘇雯那樣的女子,精心操持大婚。

某個念頭一閃而過,付恒豁然又明白了。

也是,皇兄被迷惑了,就如當初的自己一樣。

還真是如出一轍!

如此,付恒更是堅信,衛蘇雯身上有蠱惑人心的秘密。

他若是将那個秘密掌控呢?

能否讓衛慈對他也情根深種?

付恒眸色微眯,眼底略過一抹深遠思量。

***

這一邊,微生彥為了衛慈,當真使出了“美男計”。

他主動找機會見了衛蘇雯。

衛蘇雯頗為配合,收到書信後,當真出來見他。

這一點讓微生彥頗為詫異。

即便時下民風開化,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是不妥當的,何況,衛蘇雯已經許配給了大皇子。

衛蘇雯托腮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純粹幹淨的少年郎,還真是與大皇子那種人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微生彥是個武将,她夢中最終禦極帝位的男子也是武将。

衛蘇雯托腮的動作,讓她手腕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膩肌膚,以及一只碧透的玉镯。

微生彥不由自主的被那只玉镯所吸引,玉镯剔透翠綠,光澤細膩,裏面的綠紋仿佛可以浮動,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而下一刻,衛蘇雯方才還落落大方,卻在察覺到微生彥盯着她看時,将手腕放下,用衣袖遮擋住了玉镯。

她動作頗為小心,仿佛在呵護着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微生彥愣住。

他是乞兒出身,習慣了察言觀色,很快就意識到了衛蘇雯神色不對勁。

“……”

聽說衛大小姐在長寧侯府十分受寵,不至于為了一只玉镯就這般謹慎吧。

何況,她不像是缺首飾的人。

微生彥更是盯緊了衛蘇雯的手腕,少年眼神炯亮:“衛大小姐,你為何要藏起那只手镯?”

衛蘇雯花容失色:“微生世子,你……又為何要關注女子所用之物?”

微生彥是個實誠人:“衛大小姐,你不對勁。”

衛蘇雯僵住。

她也算是能夠輕易駕馭男子的女子,但此刻,卻忽然覺得棘手了。

微生彥更是好奇:“衛大小姐,你為何這般?”

衛蘇雯已經沒法鎮定了。

她沒了母族,沒了姨娘,唯有玉镯。

玉镯是成就她的關鍵!

衛蘇雯站起身,原本的計劃也打消了,故作鎮定的笑了笑:“微生世子,我今日還有旁的事,就先走了。”

丢下一句,衛蘇雯算是直接轉身,匆忙離開。

微生彥心細,發現衛蘇雯走出屋子時,有意護着手腕。

更确切的說,是護着那只玉镯。

微生彥:“……”

玉镯?

他記住了。

真得好好查查,不可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

衛蘇雯直接回到長寧侯府。

直到邁入府門,她才感覺到安全。

衛舟漾這兩日都沒睡好覺,嫡女那邊他沒能安撫好,周氏已死,他還得安撫庶長女。

衛舟漾原先以為庶女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畢竟,這對母女兩人,素來關系和睦。

可就在衛舟漾十分為難的言明周氏已死時,衛蘇雯卻表現的頗為鎮定,半點不悲切。

“父親,姨娘做了錯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父親想如何料理就如何料理,女兒沒有意見。”

衛蘇雯莞爾一笑。

看似十分乖巧。

這便盈盈俯身,轉身就往後宅走。

今日實在是乏了,她得好生睡一覺,養精蓄銳了,容貌才能維持的更好。

衛舟漾:“……”

不知為何,他看着庶女如此這般不在意周氏的死,他後脊椎襲上一股涼意。只覺得這個女兒着實可怖,比他還要心狠手辣。

衛舟漾看着衛蘇雯離開。

倒吸了一口涼氣,問護院:“大小姐今日做什麽去了?”

護院一一回禀。

衛舟漾:“……!”這個女兒,怎比他還要多情?!

得将她速速嫁出去。

不然,她萬一随了周氏的性情可就糟了。

周氏便是在明知自己娶妻的事實上,還主動勾搭自己!

***

微生彥回到謝府,将一切告知了衆人。

還特意提及了玉镯。

不過,區區一件首飾,衆人皆沒在意。

家主只是随口一說,讓人調查衛蘇雯的玉镯是從何而來。

***

日落之際,衛慈正在庭院中納涼,穿着平日裏的衣裙,倒是不敢直接穿着睡袍待在外面。

她心神恍惚。

一來是因着母親的事。

二來,便是謝南州提出的三日考慮期限。

直覺告訴她,謝南州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所謂的三日期限就只是一個幌子。

果不其然,芙蓉苑開始挑燈時,錦書歡喜的聲音傳來:“小姐,姑爺來了!”

衛慈:“……”還真是被她猜對了啊,她就知道,謝南州今晚會過來。

衛慈朝着月門望了過去,就見男人的臉迎着浮光,款步走來,那雙深邃鳳眸即便隔着數丈之遠,也仿佛一眼就可以望入人的內心。

衛慈頓時心跳不穩了。

來了……

他朝着自己走來了。

猛然間,衛慈又想到石案上的那個吻,謝南州是恨不能掐着她的腰,将她摁在石案上,謝南州一旦強勢起來,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法抵抗的。

被他一親,她連力氣都沒了。

美人眼神躲閃。

謝南州從踏足月門的那一瞬開始,就注意到了衛慈的神色。他此前雖無經驗,但看人極準。

此刻,小妻子除卻目光躲閃之外,還無意識的捏緊了手中錦帕,另外,再看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

見狀,謝南州好看的唇微微揚了揚。

無疑,小妻子是心悅自己的。

都這副嬌羞作态了,她還打算強撐到幾時?

謝南州款步走來,好整以暇的看着衛慈,清俊眉目染上薄薄微光,還有清淺笑意:“夫人,我來了。”

衛慈:“……”

不必告知,她瞧見了。

衛慈端起一杯花茶,以飲茶的動作掩蓋心虛。

謝南州立于她面前,在她身側的石杌上落座,男人直接從袖中取出一張手箋,攤開後,上面羅列了數條田産、鋪子、錢莊……之類的名目。

衛慈懵然:“?”

謝南州淺笑解釋:“夫人,這裏是我的私産,日後你可随意支配。”

衛慈:“……”

謝南州此前沒有拿出自己的私産,的确是沒打算與衛慈做長久夫妻,但既然決定此生共白首,他自是要徹底坦誠交代家底。何況,他的私産不是一般的豐厚,如此直接拿出來,頗為有面子。

謝南州修長好看的指尖點了點名目單子,又神色缱绻的望着衛慈,笑道:“夫人,為夫非但私産豐厚,亦是八尺身段,容貌俊美,如今二十有三,冰清玉潔,你選擇為夫,最是明智。我若是你,便會毫不猶豫答應。”

衛慈呆住。

頓了頓,她這才消化了謝南州所言。

他是來自薦的!

坊間媒婆都不及他能說會道。

衛慈吞咽了兩下,不知該說什麽。

謝南州看懂了她的窘迫,不動聲色的步步緊逼:“三日期限還剩兩日,不知如夫人可考慮好了?”

衛慈:“……!”

第一天還沒過去,他為何這般着急?!

衛慈剛要開口,謝南州似是料到她會說什麽,先一步道:“為夫今晚就是過來看看你,這便離開,夫人且慢慢考慮,為夫不急。”

一言至此,男人起身,高大身型立在衛慈面前,俯視着她時,還不忘勾唇一笑,褪去了往日裏的肅重嚴謹。

謝南州來了又走,并未糾纏。

直到男人離開庭院,衛慈盯着石案上的私産名目看了看,她發現謝南州竟還是個富庶之人……

一想到還剩下兩日考慮時間,衛慈心頭一緊。

***

這一晚注定難眠。

衛蘇雯又做夢了。

她房中放了冰鑒,兩名婢女輪流扇風,确保她夜間不會被熱着半分,雖是庶出身份,卻比大多數嫡出嫡女的日子都滋潤。

然而,衛蘇雯在睡夢中還是溢出了一層薄汗,她雙眸緊閉,神色焦灼,眉心蹙緊,無意識的揪緊了身上薄衾。

在夢中,她看見宮廷四處殺戮,戰火漫天,付氏皇族中人的屍體,一具具挂在西市口示衆。

硝煙彌漫之中,陣陣“萬歲萬歲萬萬歲”響徹天地。

衛蘇雯盡可能的睜開眼去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足已經離地,她與付氏皇族中人吊挂在一起,奄奄一息。她望向煙霭之中,那手持青峰劍的新帝緩緩走近,身量高大颀長,一襲銀甲加身,渾身透着不可抵抗的威嚴與肅重。

天光乍現,晨曦照在男子臉上,衛蘇雯看見謝南州的面容時,立刻驚夢醒。

是謝南州!

“啊——”

驚叫聲中,衛蘇雯猛然坐起身。

正打盹兒的守夜婢女被吓到從圈椅上跌趴在地。

待掀開幔帳,就見衛蘇雯滿頭是汗,雙目驚悚,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前方。

“大小姐?大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婢女輕喚,被衛蘇雯這架勢吓到了。

衛蘇雯仿佛回過一絲絲神,卻是失笑出聲:“呵呵呵……”

這笑聲聽起來多般無奈。

比哭還要難聽。

為何會是謝南州?

不!不會的!

此刻的衛蘇雯又氣,又笑。

所以……

她費盡心機,搶來搶去,卻是替衛慈做了嫁衣?!

本該就是她嫁去西洲的啊!

兜兜轉轉鬧了一場,她卻又回到了原地,什麽都沒得到。

付恒與大皇子皆不是新帝。

那微生世子更不是。

是謝南州啊!

衛蘇雯快要自己氣到發瘋了!

早知如此,她一開始就不該勾搭付恒,老老實實順應帝王心思,嫁去西洲,那麽現在的常勝侯夫人不就是自己了?

衛蘇雯恨不能自扇幾耳光。

她都幹了些什麽?!

她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東西,卻成了二妹妹的囊中之物?!

“哈哈哈……”

衛蘇雯一番大笑,笑完又開始哭,哭哭笑笑,反反複複。

屋內婢女受了驚吓,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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