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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第八十一章

◎半月之後◎

半月後, 中秋宴。

皇宮設宴，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員皆可攜帶家眷赴宴。

幾位适齡皇子的婚事已經徹底定了下來，衛蘇雯身為大皇子的未婚妻, 即便周氏上月才死, 她也照樣盛裝入宮赴宴。

世家門第最為講究的莫過于嫡庶。

衛蘇雯與大皇子的婚書上，她的母親只能是沈氏, 絕不會出現周氏的只言片語。

也就是說，無論周氏曾經多麽得寵, 亦或是她乃衛蘇雯的親生母親，可只要她是妾, 她便沒有一席之地。周氏死後，她的存在就仿佛直接被抹去了。

承乾帝亦不在意這一點。

他今日多看了幾眼衛蘇雯，很納悶此女到底是如何先後蠱惑了他的兩個兒子。

不得不說，衛家兩姐妹倒是挺有手段。

承乾帝的眸光并不明顯，他坐在龍椅上，可以掃視當場諸人, 目光也只是在衛蘇雯臉上掃過。可衛蘇雯還是直接迎上了帝王的目光，還悠悠一笑。

要知道，直視龍顏可是大罪。

承乾帝以為自己眼花, 這才誤以為衛蘇雯是在與自己對視。

可就在承乾帝再度看向衛蘇雯時，又見她落落大方的看着自己。

承乾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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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有意思了。

誰給了她膽子？！

不過，轉念一想, 承乾帝反而覺得有趣起來，除卻玲珑之外, 已經太久沒有女子可以勾起他的興趣。玲珑到底是外邦女子, 他看得出來, 玲珑每次看着他笑，亦或是每次與他燕/好時，都像是在演戲，而他只是玲珑戲份中的一個角兒。

所以，即便有些舍不得玲珑，承乾帝還是将她轉手送給了謝南州。

“來人，賞！”承乾帝下令賞賜衛蘇雯。

宴席上諸人倒是沒多少詫異，畢竟，衛蘇雯再有三個月就要嫁入天家，成為帝王的長媳。

衛家除卻一個老太君之外，再無旁的女眷，老太君還沒提醒衛蘇雯，就見她已經從席位上起身。

她今日穿了一件乳雲紗對襟衣衫，下身搭配十二破留仙長裙 ，雖說身段算不得前凸後翹，但她身量修長，如此就顯得頗有氣度。她發髻上插了一根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上面的翡翠石碧翠，又亮又綠，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

行至禦前，衛蘇雯擡起一雙鳳眸，嫣紅唇角挂着淺笑，眉梢含情，盈盈跪下，裙擺随着她的動作，像荷葉般散開。

“臣女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蘇雯行了大禮，擡首時，又與承乾帝故意對視上，這絕對不是一個臣子之女看帝王的眼神。

此刻，承乾帝臉上神色頗為意味深長。

皇貴妃眯了眯鳳眸，修長尖銳的護甲一顆顆戳破了面前的西域葡萄。

付恒唇角溢出一抹諷刺。

大皇子付羿原本不該懷疑自己的未婚妻與父皇之間會有任何奸情，然而，衛蘇雯近日來對他的态度，的确與之前不同。

她到底在做甚麽？！

那麽直勾勾的看着父皇！

宴席上有人聰明，有人愚笨。看懂的人淡淡笑過，沒看懂的人全當衛蘇雯只是單純的謝恩。

承乾帝眼中神色愈發深沉。

他看向了自己的長子，見長子此刻捏緊杯盞，似是在怒視衛蘇雯。

這個傻小子，他親自求娶的女子，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以承乾帝閱女無數的經驗看來，衛蘇雯絕對不是大皇子可以駕馭住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還是由他這個父皇來承受才好，免得兒子受情傷！

***

大半個時辰後，宮宴結束，衛蘇雯被宮婢傳了話，讓她單獨留下。

衛老太君略有些納悶：“是宮裏哪位娘娘宣見你？”

衛蘇雯高傲笑過：“祖母，我哪會知曉。這樣吧，您與父親先回去，不必等我。”她今日一定要事成！

得不到謝南州，那麽，她就成為謝南州的對手！

總之，誰都不能将她衛蘇雯踩在腳底下！

她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衛舟漾劍眉緊擰，察覺到了不對勁。但眼下，他一門心思都在四處尋找沈悠悠的下落，長寧侯府近日來多般不順，他已無心思再操心太多事。

衛蘇雯亦不知要在宮廷留到幾時，于是，衛舟漾便與衛老太君先一步離開，只給衛蘇雯在宮外留了一輛馬車。

衛蘇雯被宮婢領走時，暫未離開宴席的妃嫔們皆面露異色。

要知道，後宮妃嫔并無人宣見衛蘇雯。

女子的直覺總是最準的。

尤其是這些後宮女子的嗅覺。

王昭儀是皇貴妃的人，在她身側譏諷一笑：“娘娘，大皇子的母妃早逝，按理說，皇上最疼寵大皇子才是，可……這叫什麽事啊？！”

王昭儀還年輕，前幾年才入宮，是皇貴妃用來固寵的工具。

她自是擔心有人分走了帝王的寵愛。

可皇貴妃則不同，她已是萬千寵愛于一身，還有付恒這個好兒子。所以，即便承乾帝霍亂宮廷，她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皇貴妃紅豔的唇輕輕一揚，由宮奴攙扶着回後宮，對承乾帝的/淫/亂之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妹妹且聽本宮一言，莫要和皇上對着來，皇上要做什麽，且讓他做去。皇上高興了，咱們後宮的姐妹們才能安生。”

王昭儀抿了抿唇，到底太過年輕，還是耐不住性子。

可皇貴妃卻頗為了解承乾帝。

承乾帝可就好這一口啊。

先帝的妃子、同父異母的妹妹……眼下又是準兒媳……

皇貴妃唇角的諷刺愈發濃郁。

如此也好，大皇子但凡有點血性，也不能忍了這樁事。

最好是能父子相殘！

皇貴妃不圖人，她只圖權勢。在這後宮這麽些年，她最初的純良早就泯滅了。

***

衛蘇雯內心一陣狂喜，這幾日的陰霾消失殆盡。

玉镯又起作用了！

便是帝王也同樣逃不了她設下的盤絲洞。

衛蘇雯可以感受到這位天下之主的熱忱與迷戀，她望着浮浮沉沉的幔帳，以及挂在床柱上的價值連城的貔貅寶玉，終于更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原來，她最為瘋狂熱愛的，便是這至高無上的皇權。

哪怕只是在龍榻上躺着，也讓她心生無盡狂喜與興奮，就仿佛她輕易即可得到一切。

……

守在殿外的汪公公神色微妙。

就連他對此刻殿內正發生的事，也頗為震驚。

這個衛大小姐還真不是尋常女子！

此前就連二殿下那樣的男子也險些被蠱惑了去，後來又是大皇子，當下又是帝王……

當年，長寧侯被周氏迷惑，想來也是情理之中。

這對母女的确有些本事。

要知道，皇上可是已經修身養性好一陣子，長達兩個月不曾踏足後宮了。

真不知這位衛大小姐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讓皇上動了搶準兒媳的念頭。

大皇子那邊必然已經知曉了吧……

汪公公眸中掠過一抹異色，對身側小太監招了招手，壓低聲音，道：“去，把此事告知二殿下。”

此刻，內殿龍榻上。

承乾帝忽然将衛蘇雯翻了個身，覆在她身後，附耳輕笑：“你到底是什麽妖精？朕已許久不曾這般暢快。”

衛蘇雯側過臉，沒有一絲羞澀，坦坦蕩蕩與帝王對視，仿佛與帝王可以平分秋色，後宮的女子鮮少會有這種自信，就連皇貴妃在年輕的時候也沒有這股自信傲慢。

“我呀……自然是蠱惑人心的妖精。皇上慧眼識珠，看上了我，是皇上的福氣。”

承乾帝一愣，随即朗笑出聲：“哈哈哈……有意思！”

下一刻，承乾帝覺得自己又年輕了數歲，恨不能像馳騁沙場的年輕将軍一般，傲視天下。

無疑，魚/水之歡始終是人骨子裏最原始的/欲/望，能激發人內心的一切悸動與潛力。

承乾帝對這一刻的瘋狂頗為滿意。

甚至于，他隐約感覺到了年輕的滋味。

衛蘇雯算不得絕世美人，但不知為何，卻輕易挑起了他獨屬于男子的好勝與/色/欲。

百忙之中，承乾帝忍不住問道：“說，想要朕給你什麽？”

他是帝王，是天下的主宰，便是搶來準兒媳，世人也不敢置喙，充其量只會在史書上紀錄下他的風流韻事。

衛蘇雯大可以提出入宮。

可她沒有。

周氏便是太過較真了，将父親看得太重，所以，最終什麽也沒得到。

衛蘇雯側過身子，眼梢輕挑，慵懶的淡淡瞥了一眼承乾帝，紅唇揚了揚：“我想要的，皇上不是給了麽？”

承乾帝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陣愉悅的朗聲大笑。

“哈哈哈……美人，你還真是與衆不同。你……可想入宮。”

衛蘇雯毫不猶豫：“不想。”

果不其然，她這句“不想”換來了承乾帝進一步的失控。

衛蘇雯算是明白了，天底下的男子多是低賤，都喜歡與衆不同的女子，亦是喜歡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女子。

像她姨娘那樣上杆子貼上去的女子，自是不得善終。

不知過了多久，承乾帝從半睡半醒中睜開眼來，他看見美人背對着他，雪膩後背上落下了數朵紅梅，美人慢條斯理的梳着三千青絲，須臾就開始着衣。

人對自己新得來的玩具，都會念念不舍。

承乾帝感覺到美人要走，伸出手輕喚：“別走，朕給你重新安一個身份，日後就做朕的妃嫔。”

衛蘇雯背對着承乾帝，唇角溢出一抹孤傲笑意。

呵呵……

妃嫔？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承乾帝十八歲登基，如今正當中年，衛蘇雯的野心已逐漸膨脹。她想要的東西遠不止區區一捧榮華富貴。

她頭也沒回的穿衣，随後下榻，依舊背對着承帝帝，淡淡啓齒：“多謝皇上厚愛，不必了。”

說着，美人邁着蓮步離開，沒有一絲絲猶豫。

“你……回來！”

“給朕回來！”

“……”

承乾帝坐起身，僵在榻上，直到美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內殿。

承乾帝悵然若失。

當他無意瞥見龍榻上一抹豔紅血漬時，承乾帝再度愉悅的勾了勾唇，意猶未盡。

***

衛蘇雯眼下身份特殊了起來，汪公公親自命人護送她出宮。

汪公公詫異的是，皇上竟然會讓衛蘇雯離開。

既然已經寵幸了，那便是帝王的女人了。

大皇子即便是帝王之子，也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氣。帝王即是天，誰又敢阻擋。

衛蘇雯忍着身子不适，挺直了腰杆，一雙眸子望向悠長的宮廊，這不是她第一次入宮，卻是第一次感覺到了歸屬感。原來，只要她野心足夠大，便是這皇宮也能成為她的歸宿之地。

接下來，她要吊着承乾帝。

今日不過只是放了個誘餌。

衛蘇雯十分聰明。

她知道，帝王不缺撲上去的美人，可他缺少對他冷漠疏離的女子。

确切的說，帝王缺少挑戰。

就在衛蘇雯暢想着如何一步步登上權力之巅時，忽然有人從宮廊一側的甬道狂奔而來，像是惡狼撲上來。

衛蘇雯并沒有避讓，而是任由大皇子攻擊她。

直到大皇子掐住了她的脖頸，眼底近乎充斥着火焰，嘶吼道：“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大皇子是萬花叢中過的主兒，自是看得出來，衛蘇雯不久之前才剛剛經歷了一場/情/事。

承乾帝單獨召見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總不能僅僅是為了談話。

衛蘇雯被迫仰着面，因着被掐住了喉嚨，她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有本事，你去問皇上，你敢麽？”

大皇子愣住。

他敢麽？

他當然不敢！

無論他對衛蘇雯到底是何情義，任何一個男子都不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與他父親/暗通/款曲。

可他父親是帝王啊！

就是要了他的命，大皇子也不能阻擋。

看着美人臉上的諷刺笑意，大皇子逐漸恢複了理智，他松開了手，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衛蘇雯。

衛蘇雯呵笑：“你這個懦夫。”

大皇子腮幫子鼓動，饒是被如此謾罵，他還是不敢動手：“你……到底是什麽人？此前對我使了什麽法子？”

衛蘇雯愉悅的笑了。

瞧瞧這些所謂的矜貴之人有多癡傻，撇去身份不說，還不如尋常人。

衛蘇雯忽然就不想藏着掖着了，鳳眸流光溢彩：“殿下，實不相瞞，你那名叫玉珠的外室，才是你的心肝寶貝疙瘩，而我……無非只是用玉镯暫時困住了你罷了。”

“放心，用不了多久，殿下就會蘇醒過來。”

衛蘇雯一言至此，傲慢的徑直往前走。

據她目前所知，奪來的氣運似是不能長久。

不過，無妨。

只要讓她有足夠的時間遏制厄運的發生即可。

大皇子身子輕晃，就那麽看着衛蘇雯走遠，他恨不能親手殺了她，可他不敢啊……

他是孬種！

他豈敢動帝王的女人？！

此時，付如意聽到這裏，秀眉蹙起。

玉镯……

她雖沒怎麽聽懂，但此事可能頗為重要，付如意立刻從另外一條甬道離開，她得火速将此事告知她家阿徹。

或許，那所謂的“玉镯”藏了什麽關鍵秘密，也說不定。

***

謝府。

付如意一看見謝南州，就将不久之前的宮廷見聞說了一遍。

聞言，謝定徹一下就有了印象。

又是玉镯……？

總不能那玉镯之中藏了什麽東西？

謝家倒是也會在玉佩中添加/禁/欲/藥材，謝家兒郎一到十六歲成人禮，皆會佩戴那種玉佩。

此前微生彥也提及了玉镯一事。

謝定徹當下就叫來護院，付如意賴着不肯走，謝定徹只好當着她的面，斥責了手下。

“不是讓你們把衛大小姐的玉镯奪來麽？家主不在府上，我說的話不管用？！”

那護院即刻抱拳，誠惶誠恐。

要知道，大公子不曾出事之前，他是謝家正兒八經的二當家，家主亦是十分敬重這位兄長，他說的話又豈會不管用？

“大公子，那衛大小姐似是很是在意那只玉镯，這幾日出行總有人跟着，無從下手。”

衛蘇雯越是如此，那只玉镯就越有問題。

“去奪！”

“是，大公子。”

護院應下，這便即刻帶着任務迅速離開。

付如意一直就站在謝定徹的身側，方才看着謝定徹發號施令，她又仿佛見到了從前的阿徹，忽然心血來潮，墊腳湊上去重重啄了一口。

“吧唧”一聲，竟還十分清脆。

謝定徹當即轉過身來，惱羞成怒：“你……！”

付如意卻叉腰仰面看着他：“阿徹，你要是介意的話，你再親回去就是。”

謝定徹：“……”

謝木澤剛好邁入堂屋，見狀愣了一下，忘了轉身離開。

付如意此番任務完成，不宜在謝府久留，何況，她家阿徹當真生氣了，遂擺擺手離開，還對謝木澤眨了眨眼。

謝木澤：“咳咳……大哥，我方才沒看清。”

謝定徹面色冷沉：“那你還想看得有多清楚？”

謝木澤讪了讪，笑道：“大哥，這有什麽？你不過就是被長公主親了一下而已。長公主此番給你送來如此重要的情報，便就是你失身于長公主……”

“閉嘴！”謝定徹實在郁結。

這幾年，弟弟妹妹都長大了，愈發不成體統。

謝木澤只好暫時作罷。

可他對大哥與長公主之間的事，當真很好奇啊！

祖母他們也頗為好奇呢。

謝木澤問道：“對了大哥，二哥和四弟他們眼下到哪兒了？”

提及正事，謝定徹眼底一片肅重：“理應抵達了。”

謝木澤又問：“那會有危險麽？”

謝定徹眸色微眯，望着庭院中的和煦日光，喃喃道：“置之死地，方能後生。”像是自言自語。

謝木澤終還是沒忍住：“那……大哥，你與長公主……”

謝定徹一聽到“長公主”三個字，太陽穴就突突直跳，“閉嘴！出去！”

謝木澤：“……”

他就問一句都不行麽？

作者有話說：

謝家衆人：走在吃瓜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