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104 第104章
◎讨好女婿◎
衛蘇雯的瘋狂, 恰好被王昭儀親眼目睹。
今日長公主攜驸馬入宮,後宮嫔妃正陸陸續續前去宴席處。
王昭儀也沒料到,會在路經禦花園的地方看見這樣一幕。
她一開始就覺得衛蘇雯身上充斥着一股“邪乎勁”, 此刻, 更是如此覺得。
王昭儀以為自己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她比衛蘇雯年長, 也入宮早幾年,自是見不得衛蘇雯騎在她頭上。
“麗妃, 你方才說,是誰殺了沈氏?可是那位剛剛死而複生的沈氏?”
衛蘇雯已經改名換姓, 再不是衛家庶女,自然也不會承認周氏是她姨娘。
看着王昭儀一步步逼近,衛蘇雯眼前的幻境消失。
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姨娘太蠢,她絕對不能随了姨娘。
王昭儀輕蔑一笑,又問:“麗妃,你怎麽不說話了?方才不是還在喊着姨娘殺了沈氏麽?”
王昭儀是正統嫡出, 對庶出身份的衛蘇雯,頗為鄙夷。
更是見不得衛蘇雯貴為麗妃。
王昭儀的咄咄緊逼與輕慢,輕易就激發了衛蘇雯心頭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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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又冷笑了起來:“呵呵……本宮最是讨厭被人壓制。”
就在王昭儀以為, 她今日即将拿捏住衛蘇雯時,卻見對方忽然擡手拔/下她發髻上的一根鋒利金簪,下一刻,就直接刺入了王昭儀的脖頸。
衛蘇雯的動作果斷狠辣。
在旁人意識到時, 她已經拔/出金簪。
王昭儀張大了嘴,擡手捂住脖頸, 但鮮血止不住噴湧而出, 當着衛蘇雯的面跌倒在地, 身子抽搐。
“啊——”
宮婢一陣尖叫。
衛蘇雯卻忽然握着那根沾血的金簪,又反向刺向了她自己,随即紅唇溢出一抹狡猾。
“救命啊,快來人吶,王昭儀要殺本宮!”衛蘇雯笑着嚷嚷。
在場宮婢已是驚魂難定。
無論是衛蘇雯身邊的宮奴,亦或是王昭儀的人,這一刻皆身處于巨大的震驚與後怕之中。
衛蘇雯盯着倒地的王昭儀,見她終于咽了氣,她更是滿意一笑。
有人親眼看見她殺人又如何?
她身上的傷,她嘴裏說出來的話,才會讓承乾帝真正信服。
衛蘇雯仿佛感覺不到身上的痛楚,見皇貴妃一行人逶迤而來,她站直了身子,腰杆挺直,手中握着一根正滴血的簪子,水藍色衣裙逐漸被鮮血染成血色斑駁。
皇貴妃走近才看清楚狀況,愣是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像看着妖物一樣看着麗妃:“你、你……你做了什麽?”
衛蘇雯呵笑一聲:“回貴妃娘娘,王昭儀試圖對嫔妾不敬,她要攻擊臣妾,卻被嫔妾反殺了。”
皇貴妃:“……!”
衛蘇雯丢下一句,手中那根簪子,随手擲地,她轉身,優雅的款步離開。
皇貴妃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娘娘,這……這可如何是好?!”大宮婢受驚過度,問道。
皇貴妃掃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王昭儀,死不瞑目。又見跪了一地的宮婢,皆在瑟瑟發抖、抖如篩糠。
皇貴妃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很快就打定了主意:“走。”
她只當沒有看見。
王昭儀已經死了,沒了任何利用價值,她不能因為王昭儀去帝王面前控訴。
皇上暫時還不會動麗妃。
她又何必自尋麻煩。
關鍵是,皇貴妃在這一刻竟然有些畏懼衛蘇雯,擔心她會突然發瘋,會對自己不利。
要知道,王昭儀入宮之後,就一直以皇貴妃馬首是瞻,一旦衛蘇雯一口咬定是王昭儀動手在先,這盆髒水搞不好會潑到自己頭上來。
***
皇貴妃沒有去宴席處,而是回了自己的寝殿,又命人去召了付恒過來。
付恒入宮之前,皇貴妃飲了整整一盞安神茶,也沒能徹底平複下來,一閉上眼,腦子裏即刻會浮現出王昭儀死不瞑目的那張臉。
此刻,她已經将事情打聽的差不多了。
付恒一到,皇貴妃便憤然道:“那個衛蘇雯就是一個瘋子!她殺了王昭儀,還反咬一口,說是王昭儀對她不利在先!那女子不能久留了!”
還真是活久見!
皇貴妃在後宮縱橫二十年,都不曾碰見過衛蘇雯那樣瘋狂的女子。
虧得衛蘇雯入宮晚,否則,就連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付恒眸色冷沉,似乎對衛蘇雯的行徑并不覺得詫異。
她的确是個瘋子。
瘋子之間自是能識別出對方。
付恒斂了眸中異色,淡淡啓齒:“父皇将麗妃視作棋子,只要這顆棋子還有利用價值,父皇就會留下她。眼下,父皇的目的是削弱母妃和外祖家的勢力。即便王昭儀死于麗妃之手,父皇也不會怪罪于她。”
承乾帝是自私自利到了骨子裏的人。
一切算計皆是為了他自己。
皇貴妃輕蹙眉,罕見示弱:“那可如何是好?”
付恒眸色微眯,不再隐藏鋒芒,只要是瘋子,就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母妃,兒子已經弱冠,父皇也老了,是時候讓賢,你說是吧?”
皇貴妃愕然:“你……”
付恒往前逼近了兩步,陰陽怪氣:“怎麽?母妃該不會是舍不得父皇吧?母妃還年輕,可父皇早已不怎麽來母妃宮裏了,母妃不如日後多養了幾個男寵,梅開二度。父皇在位,母妃與外租家只會殚精竭慮,可若是兒臣禦極,母妃就只需享受榮華富貴。”
“到底該如何選,母妃心中該有答案了。”
皇貴妃略有動搖:“你有把握?”
付恒忽然輕笑:“即便沒把握,也好比過等死。父皇自诩正當盛年,根本容不下兒臣,否則,為何至今還不立儲君?”
換言之,即便他被立為儲君也無用,這江山遲早是謝南州的。
他要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如此,才能将謝南州徹底鏟除,在付恒看來,承乾帝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累贅。
皇貴妃心慌了:“可若是輸了……便是賭上一切了!”
付恒卻不認同:“若是現在不賭,以後還是會輸了一切。”
皇貴妃啞口無言。
她猛然驚覺,她好像忽然不認識這個兒子。
付恒也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瘋癫。
***
宮廷宴席處。
付如意厭惡極了承乾帝時不時望過來的目光。
王昭儀這一死,倒是打亂了宮宴。
付如意起身,面上浮現明媚笑意:“皇兄,你的後宮亂了,我就不耽擱皇兄處理正事,這便帶着驸馬離宮。對了,近日,我與驸馬要逛遍京都,或許還會出城游玩,就不入宮給皇兄請安了。”
付如意随意一屈身,這便拉着謝定徹離開。
承乾帝自是不悅。
付如意長了一張和端妃頗為相似的臉,便是僅憑這一張臉,她就能在承乾帝這裏得到旁人無法企及的包容。
承乾帝望着付如意離開的背影,見她梳得婦人發髻,與當年的端妃一般無二。
承乾帝心中泛起酸澀。
他留不住端妃,就連如意也留不住麽?!
***
謝府。
衛舟漾離開後,堂屋內衆人竟然呈現出一片詭谲的和諧。
這一點,是衛慈萬沒有想到的。
微生決身為鎮南王,位高權重,卻是殷勤的給謝南州獻上了一樟木箱的君山銀針,笑容敦厚:“謝侯啊,這箱茶葉是本王的心腹從西南送過來的,本王與犬子只怕還要在謝府叨擾一陣子,茶葉算是一點小心意。”
謝南州淡淡笑過:“客氣了。”
嚴厲不甘示弱:“謝侯,我在京都有一座兵器坊,不知謝侯可有時間去觀摩?但凡謝侯一句話,我嚴某定赴湯蹈火!兵器坊的東西,可任由謝侯挑選。”
嚴厲過于謙虛了。
他的兵器坊可不是尋常的作坊,真正可以提供的兵刃,足可滿足一只規模不小的軍隊。
謝南州幽眸微眯,并未拒絕,言辭同樣沉穩清冷:“多謝。”
顧一鳴算是看出來了,鎮南王與嚴厲都在示好。大理寺還有公務要處理,他站起身,清了嗓門,抱拳告辭:“謝侯,你的提議,我會采納,今日就此別過。”
一言至此,顧一鳴望向了沈悠悠,目光癡纏。
謝南州也抱拳:“顧大人慢走。”
看到這裏,衛慈一度啞然:“……”
她總覺得這幾人,大有讨好謝南州的嫌疑。
那她呢?
她是母親的女兒,為何這些人不讨好自己?
衛慈頗為納悶……
另一邊,沈悠悠似是放下了一切戒備,被衛舟漾那麽一鬧,她情緒激動,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對謝老太太幾人,将她這些年的經歷說了一遍。
沈悠悠帶着哭腔,雖是哽咽,但依舊嗓音沁甜好聽。
“事情是這樣子的……”
從如何被衛舟漾與周氏欺負,到如何詐死逃離京都,又是如何與嚴厲鬥智鬥勇,卻最終被他強行擄走,再到後來心甘情願跟着嚴厲混跡江湖,以及又回到京都,準備刺殺周禦史……
整個過程跌宕起伏、千回百轉、精彩紛呈。
謝老太太幾人聽得如癡如醉、忘乎所以。
沈悠悠講完這十多年的經歷之後,容貌更是平添媚色,正應了那一句“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楚楚風情,皆在舉手投足之間,可饒是經歷諸多,細一看,眉目之間的神情還隐露幾分純真孩子氣。
無疑,她成功虜獲了謝老太太這樣的女巾帼。
老人家拉着美人柔荑,思及金陵沈老夫人身子不适,她更是心疼沈悠悠,站在了一個老母親的立場,柔聲安撫道:“心肝吶,你受委屈了!”
舅母崔氏也是潸然淚下,心疼到不能自抑:“二妹妹,日後嫂嫂決不能讓人欺負你半分!”
看到這裏,衛慈又啞然:“……”
或許,這便是母親的魅力,饒是女子也心甘情願向她“臣服”。
她早就知道了母親這十多年的經歷,故此,此刻還算心境平和。
又大抵是上午逮着謝南州在房中胡鬧了一場,眼下已近賢者,內心平淡無波。
***
這廂,付如意與謝定徹趕回府,就聽說付如意的事。
付如意将謝定徹拉到私底下說話,态度鄭重:“阿徹,幸好你冷漠不近人情,若是你招惹這樣多的桃花,我大概會被氣瘋的。”
謝定徹:“……”
他心想着,長公主府的俊美男子還少麽……
他倒是沒有桃花,可她呢?
謝定徹終是緘默不語,沒有問出口。
他素來不在意男女之事……
謝定徹擰眉,如是的想着。
付如意也不過就是提前敲個警鐘,她太在意她家阿徹了,所以才患得患失。
“阿徹,還有九天。你僅剩九天時間适應了,到時候由不得你反悔。”
謝定徹:“……”
早知道,不如昨晚就直接……
免得這十日仿佛被人架在火爐上。
謝定徹算是悟了,對于躲不開的事情,索性直接接受了才好。
付如意忽然露出笑意:“走,咱們也去看看那位京都第一美人,我年少時就被她驚豔過,不成想還能再見到她。”
謝定徹忽然留意到了一個細節:“……”
殿下怎麽對女子也頗為感興趣?
***
謝府熱鬧鼎沸的同時,宮廷這邊一片死寂,人心惶惶。
王昭儀是如何死的,自是有人親眼目睹。
但王昭儀身邊的那些宮婢一應在半個時辰內從宮廷徹底失蹤了。
麗妃說是王昭儀襲擊她,這才被她反殺。
無論事實真相如何,皇上要保誰,誰說得就是“真相”。
衛蘇雯剛包紮好傷口,她可以殺人,還能自己傷了自己,這一點又讓承乾帝刮目相看。
被滅口的宮婢揚言,麗妃是個瘋子。
承乾帝這便仔仔細細打量着他一手扶持起來的瘋子——
還真是一臉鎮定,眼神流露出來的神色比他都狠。
衛蘇雯對上帝王的視線,輕笑時,笑意不達眼底:“看來皇上今日心情不佳。可不高興又能如何呢?更改不了當下的處境。”
承乾帝眯了眯眼。對王昭儀的死,只字不提。王昭儀是皇貴妃的人,她一死,等同于是皇貴妃少了一個左膀右臂,承乾帝樂見其成。自是不會怪罪衛蘇雯。
再者,也是時候給王家一些敲打。
一番權衡利弊之後,承乾帝和顏悅色:“愛妃何意?”
衛蘇雯索性說得更徹底:“皇上不舍得長公主,那就殺了謝家長公子。”
在她的夢裏,謝定徹本就慘死,他不該活着。
承乾帝來了興趣,卻故意道:“愛妃說來輕巧。”
衛蘇雯覺得很有必要找幫手了,再這樣下去,只怕自己也會像姨娘那樣竹籃打水一場空,于是道:“皇上,臣妾做了一個夢,在臣妾的夢裏,謝南州……”
衛蘇雯條理清晰,仿佛在說一樁必然會發生的事一般。
片刻過後,承乾帝面色突變,伸手掐住了衛蘇雯的脖頸:“你好大的膽子!但凡詛咒朕?謝南州又豈會滅了朕的王朝?!”
衛蘇雯并沒有被承乾帝威脅到,反而咬上了他的虎口。
見衛蘇雯兇狠的瞪着自己,承乾帝又被逗笑了:“還真是只狐貍!”
衛蘇雯根本不怕帝王。
她知道,承乾帝早就防備着謝南州。
不然,謝家阖府又如何會被召見回京。
衛蘇雯擦拭唇角的血漬:“臣妾提醒皇上,何錯之有?謝侯多番對皇上不敬,皇上如何能忍他?”
“以愛妃之見?”承乾帝看着虎口上帶血的牙印,不怒反笑。
“二殿下與謝侯之間素來不合,是政敵,又是情敵,皇上何不隔岸觀虎鬥?不如直接下令讓二殿下去當出頭鳥……”
衛蘇雯這一提議過後,承乾帝朗聲大笑:“哈哈哈!好,甚好。愛妃不愧是朕的愛妃。”
衛蘇雯自己刺傷了自己,承乾帝便是來了興致,也只能作罷。
衛蘇雯倚靠着帝王的肩,在承乾帝看不見的地方,紅唇輕揚,鳳眸中一片算計。
讓付恒去當出頭鳥吧。
付恒若死了,半點不可惜。
她總覺得謝南州可以走到最後。
不過,她也可以笑到最後。
二妹妹的人,她也想要呢。
謝南州,終有一日會落入她手中。
所有人都說她瘋了,那她就瘋吧。
***
将近日落黃昏時,謝府才恢複稍許的安靜,衆人各回各院。
衛慈在回芙蓉苑的路上,被謝南州叫住。
“慈兒。”
衛慈聽見男人磁性低醇的嗓音,頓時心跳加速。
說來也怪,有衆人在場時,她與謝南州的相處游刃有餘,可一旦獨處,就又會心慌起來。
衛慈止步,側過身來,就見謝南州朝着她款步走來,她下意識的留意了男人腮幫上的指甲劃痕,一想到今日人人都看見了這幾道劃痕,衛慈立刻耳根子一熱,眼神又躲閃了起來。
謝南州已經行至小妻子面前,見她目光躲閃,眉目清媚,雙手還揪着帕子,不免失笑:“慈兒,夫人……”
衛慈:“……”
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這嗓音,與在榻上時一般無二。
他便是單單喊了兩聲,衛慈就覺得身子骨發軟。
就在這時,一影衛出現在了謝南州身後兩步遠的地方:“侯爺。”
謝南州眼角餘光一冷,本不該當着衛慈的面處理正事,但又舍不得她離開自己的視野,遂道:“夫人不是外人,有話直言。”
影衛明了。
夫人已經是侯爺的自己人了……
咳咳!
這一點,阖府皆已心知肚明。
影衛面不改色,完全看不出一腔的內心戲,如實回禀:“侯爺,宮裏今日發生了幾樁大事,麗妃殺死了王昭儀,卻反咬一口,讓皇上治了王家的罪。麗妃還慫恿皇上,讓二殿下開始針對侯爺。另外……麗妃她開始籌劃如何得到侯爺,與幾名心腹商榷了接下來的對策,細節如下……”
待影衛回禀完,謝南州萬年不變的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了一抹厭煩之色。
衛慈也詫異:“……”
看來,謝南州已在衛蘇雯身邊成功安插了線人。
不過,衛蘇雯的胃口還真是不小啊。
謝南州屏退了影衛,立刻看向小妻子,試圖替自己解釋。
“那女子實在可惡,膽敢觊觎你夫君。”
“慈兒放心,她不會得逞。”
“怎麽不說話?我與旁人不同,不會被蠱惑。”
謝南州知道小妻子心中沒有安全感。
衛慈水眸眨了眨,長籲了一口氣,似是釋然,又輕輕搖了搖頭。
她忽然明白了母親,也理解了為何那麽多人喜歡母親。
她這些年被衛家教養的太過老實本分了,素來中規中矩。
人還是得盡興的活着,按着自己的本性來,順着心意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母親的可愛之處,大抵就在于她時時刻刻都流露出真性情,沒有按着世俗的框架活出條條框框。
衛慈狡黠一笑:“能被人搶走的東西,便從不屬于我。夫君,你若是真被搶走,我也學着我母親,重新再物/色/一位郎婿。”
反正,她已經有“榜樣”了。
謝南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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