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我睡？

那我睡？

進門後，顧墨遲先打了招呼，“爺爺奶奶，我們回來了。”

祝卿安跟在他身側，看到客廳裏坐着的不光爺爺奶奶，還有環繞在他們身旁的顧家孫輩，以及，顧墨遲的父母。

雖然自打一年前領證後就沒再見過，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層婚姻關系的原因，反倒在這個場合自己會因為他在而更有安全感。

兩個老人聽見動靜就走了過來，臉上笑吟吟地，祝卿安微微垂首，叫了聲，“奶奶、爺爺。”

她回來的時候帶了禮物，畢竟是結婚以後第一次到顧家，以為只是簡單的一頓飯，沒想到顧家人都在，但好在顧墨遲的準備的齊全，到最後那些禮物又經由她的手送了出去。

顧父顧母淡笑說了句謝，但也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顧墨遲遺傳了他父母優秀的基因，長相上如出一轍。

鋒利而精致。

只是氣質卻完全不同，他的父母看起來冷冰冰的，但顧墨遲恰恰相反，她迄今為止見到他的每一面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爺爺也在旁嗯了聲，發話道：“先把東西放下，過來準備吃飯吧。”

“好。”

祝卿安應了聲，幾人落座吃飯，就在這時，從她身側走過的一個女人開了口，看起來要比祝卿安小上不少，妝容精致、套裝得體。

語氣卻悠悠道：“總算能吃飯了，再晚來一會兒我都要餓死了。”

如果放在旁人身上，這句話大概是小輩的撒嬌，但她的表現卻是顯而易見的夾槍帶棒。

顧墨遲原本正替她拉開椅子，聞言視線掃了過去，眉頭微皺，聲線冷冷的，“她是你長輩，按道理你應該叫安安一聲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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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男人生人勿近的冷淡目光。

顧菀知道，眼前這人作風溫潤，卻是這裏最不好接近也不能得罪的人，心不甘情不願的叫了聲，“嫂子好。”

祝卿安有一瞬間的失神，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那時候在別院，顧菀中途去過一次，見到祝卿安這個陌生面孔，嚣張跋扈的質問：“你是誰？為什麽在我爺爺奶奶家裏，還跟我哥在一起。”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短暫靜默後，就聽到身旁的人開口，“血緣關系不代表什麽，更何況同父異母的血緣率連25%都不到，你要實在好奇，不如去問問鄭阿姨。”

也就是顧菀母親，他的後媽。

雖然那天顧菀的語氣并不好，有些劈頭蓋臉質詢的意思，但祝卿安那時還不知道顧菀讨厭她，只看出來小姑娘原本歡歡喜喜打量園子的小臉瞬間吓的唰白。

她那時側頭打量，顧墨遲雖然五官淩厲，但也不至于這麽害怕吧，而且他素來是個溫潤和煦的人。

男人垂眸，五官和記憶裏的重疊，只眉眼顯而易見的愈發成熟。

“坐吧。”

祝卿安收回胡思亂想，反應慢半拍的點了下頭，然後老老實實在他身側坐下。

飯桌上，顧父在和顧墨遲說話，大多都是生意上的事，“最近西山的項目怎麽樣了？”

顧墨遲沒什麽要聊天的意思，只含糊說了句，“準備的差不多，過段時間就能開業。”

顧家産業遍布很廣，老爺子幾乎處于隐退的狀态，聽說過到了他們這一代，所有的小輩都在卯足了勁兒吃下更多，顧墨遲手裏的恰恰是最被眼紅的酒店和房地産板塊。

或許是不想聽到飯桌上這些話題，奶奶輕咳了一聲，“原本以為小遲回不來，既然他回來了，那安安你們一會兒吃了飯就一塊兒回去吧。”

祝卿安聞聲擡眸，嘴裏還吞着菜，沒來得及說話，顧菀母親就忙不疊出來打圓場，用長輩對晚輩的語氣交代。

“對啊，這既然結了婚可就要有結婚的樣子，都回來了，孩子的事情準備什麽時候提上日程？”

她拿住筷子的手驟然收緊，沒想到話題轉變的如此迅速。

明明剛剛還在讨論家裏的項目，怎麽下一秒矛頭就直接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裝作淡然的看過去，斟酌猶豫道：“我……”

顧墨遲的視線從祝卿安身上收回，接過話茬，“我們暫時不考慮。”

祝卿安脊背洩了力，和剛剛臨下車前說的一樣，把這個難搞的問題交給他。

顧父眉頭輕皺：“人都回來了，現在不考慮什麽時候考慮？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有你了。”

顧墨遲的眼神緩緩挪過去， “我們工作都忙，而且安安年紀還小。”語氣平淡。

但祝卿安好像覺得，他身上多了幾分冷意。

雖然表情始終沒什麽波動，但看起來比剛才嚴肅不少。

老爺子沉聲，意有所指的提醒，“你們先管好自己吧。”

“想生的時候他們自然而會就會生了，你們少管年輕人的事。”

顧墨遲母親當年去世沒多久，顧父就領回來一個女人再婚，而後生下了顧菀，前後差不了幾個月，她自知老人說的是什麽，幹笑兩聲跟的很快，“爸說得對。”

祝卿安原本以為會在這裏住下，沒想到行李箱還沒打開就又原封不動的拎了回去。

顧墨遲過去開車，她站在門口等，恰好聽到旁邊一家的對話。

顧菀母親帶着些警告的提醒，“你以後在你哥面前說話客氣點兒。”

顧菀撇了撇嘴，“為什麽啊，哥不也是因為跟爺爺的約定才娶她的嗎，搞不好哪天就離了，而且要不是她，我現在都已經是李家的少奶奶了。”

顧菀不喜歡祝卿安就是因為顧父原本計劃顧墨遲娶了李家的女兒，顧菀再順理成章地嫁過去，對他的生意大有裨益。

但因為祝卿安，計劃破産了，顧菀再有一百個不樂意也都只能接受。

顧菀母親眉頭微皺，“別再提這個了，在他離之前，你也給我注意點兒，不然得罪了你哥，你那奢侈品不斷的習慣也該改改了。”

顧菀一臉不服氣的表情，但這下算是被捏到了軟肋，誰都看得出來爺爺正把公司一點點交給顧墨遲，她還得靠着顧家公司的分紅呢，要是每個月連包包都不能買，那簡直是要她的命。

最後還是顧父出聲打斷，看了眼不遠處祝卿安一個人站着的身影，“行了，都少說兩句，一會兒再讓人聽到。”

祝卿安手掌捏着挎包，目光直視前方，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甚至都無法判斷他們是真的怕她聽到，還是故意說給她聽，蓄意挑釁。

只是沒有實力和地位的反抗和聲張，除了徒增笑料以外，不會産生任何威懾。

更何況，這段婚姻，無論從誰的角度來看，她好像都是占了便宜的那一個。

臨上車之前，她最後隐隐約約聽到一句，“他以前不是過了傍晚從不出門？之前的聚會一次都沒參加過，這次怎麽還過來了？”

顧父看到了顧墨遲的車燈過來，頂了頂顧菀母親的胳膊，示意她別再說話。

距離不遠不近，祝卿安其實也沒怎麽聽清。

——

車門關上，風聲被隔絕在外，祝卿安莫名松了口氣，剛想開口就聽到顧墨遲說：“今天是我沒安排好，我替他們給你道歉。”

祝卿安擡頭，恰好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男人正微微側着身，光線暗淡下來，他的雙眸反而愈發漆黑透亮。

她看着他的眼睛怔住半瞬，沒想到他會說這些。

祝卿安雙手食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腿上， “沒關系，剛結婚的人差不多都會遇到，……我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她拇指微微摩擦着，說：“不過剛剛謝謝你。”

顧墨遲系安全帶的手停滞在空中，側眸看了她一眼，“謝什麽？”

“啪嗒”一聲扣上，祝卿安抿了抿嘴，“謝謝你擋下…”說出這句有些燙嘴的話，“孩子的話題。”

她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會被催生。

車窗外的風景倏然變化，顧墨遲的嗓音淡淡的，嘴唇蠕動，輕吐出幾個字符，“不用謝，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哦……”

其實他解釋的很正常，但祝卿安就是聯想到什麽，然後不自覺紅了臉。

好在日暮西下，應該不會被看到。

碧水雲居是她和顧墨遲領證之前就買下來的，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

房子是開闊大平層，灰色的簡約風格。

看起來低調又高級。

客廳牆面是全景落地窗，窗外是北城最繁華的夜景，仿佛能将這個城市的一切都一覽無餘，高樓林立、燈火通明。

她當初準備買房的時候找了很久才勉強找到一個景色還算不錯的，但是——跟眼前比起來，顯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祝卿安看着窗外出神，不禁幻想日暮西下時，這裏的黃昏會不會如玫瑰般暮色。

那是她最喜歡的時刻。

直到男人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這裏一開始買來就是做婚房用的，沒怎麽裝修過，你有什麽想法的話我們可以找一個設計師過來，或者有什麽需要置辦的，都可以跟我說。”

她回頭，顧墨遲已然脫掉了外面的西裝，只剩下一件領口微微敞開的白色襯衫，應該是他剛剛解開了紐扣。

其實這裏看起來很好，所有的色調和軟裝都很符合他的形象和身份，她低聲道：“…好。”

從進了門開始，就莫名有一種使不上力氣的感覺，祝卿安吞了下口水，這間房子她沒來過，更何況是和顧墨遲單獨待在這裏。

顧墨遲看着眼前的人，知道她有些約束，“明天阿姨會過來，你可以放着等阿姨收拾。”

祝卿安收攏思緒，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絕：“不用了，我還是自己來吧。”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淡然，過了一秒收回視線，擡腳走過，“衣帽間在這裏，那你先收拾，我去洗澡。”

祝卿安有些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 “好。”等确認顧墨遲已經進了浴室，這才略微放松下來。

她起身拉過行李箱，還買了給顧墨遲的禮物，只是沒想到他會提前回來，所以就裝在了箱子裏。

打開密碼鎖，深藍色的禮物盒跳進視線，她摸着絲絨質感的盒子想了想，邁步走進衣帽間。

準備把盒子放到他日常穿的衣服旁邊，但是一進去卻發現裏面幾乎放了一整排的女士服裝。

祝卿安微微愣了一下，但到底沒有越界。

她轉身，映入眼簾的卻一件熟悉的黑色大衣。

像是那年雪夜他穿的那件。

祝卿安抿了抿嘴，把盒子放到他西裝的櫃子邊，禮物是她在倫敦特意找當地的老店制作的，花了不少錢。

但是放到他的常服邊，看起來又再尋常不過，就仿佛沒有任何特殊一樣。

她把衣服都挂好走出來，恰好顧墨遲也打開了浴室的門。

四目相對，他換了身睡衣，質地光滑，看起來柔順舒适，比剛剛西裝革履的樣子看起來要溫潤很多。

恍惚間好像是她記憶裏的樣子。

他走過來問：“收拾的怎麽樣？”

祝卿安收攏思緒， “差不多收完了，其他的明天再整理也可以。”

他往裏看了一眼，說：“裏面讓喬薇準備了一些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不合适的話明天讓她幫你換掉。”

“啊？”距離驟然收近，祝卿安還有些不适應，更何況他說那半屋子的衣服是給她的，反應過來說了句，“謝謝，挺好的。”

顧墨遲垂眸看了一眼，身前的人腦袋毛絨絨的，轉身往卧室的方向走。

“那就早點洗漱完過來休息吧。”

過來？

祝卿安手垂在身側，頓了一下，有些拘束的問：“那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