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意外

第5章 意外

小夕其實沒有在D傳校園裏出現過，她會被D傳的學生們知道，自然是因為周旭。

周旭和蘇晚川出名都很快，“有貌”是一方面，“有才”也是一大原因。

先是蘇晚川在播音主持學院的迎新晚會上一曲成名，獨唱剪輯視頻在論壇裏的dj數一騎絕塵，連音樂學院都來勸他轉專業。

接着，在D傳和市體校的一次足球友誼賽中，新入校隊的周旭替補出場。他發揮出色，幾次絕佳助攻追平比分，最後時刻一記遠射，甚至讓D傳反敗為勝，直接轟動全校。

雖說只是一場友誼賽，可D傳這支實力平平的球隊，居然也有能打贏體校隊伍的一天，這一戰足以記入校史。

那段時間兩人都倍受關注，沒多久就傳出緋聞，又很快被蘇晚川辟謠。

往後，周旭陸續被拍到疑似和好幾個漂亮女生在校外約會，有活潑可愛的JK女高，有書卷氣十足的女大，還有沉穩又溫婉的白領姐姐。一時間，匿名論壇裏冒出種種負面猜測。

為這事，周旭專門發了一條解釋的朋友圈，并附上高清圖片貼到論壇裏。詳細說明那幾個女生都是同一個人，他們也只是正常朋友關系，因從小都為某品牌的服裝當平面模特，交情不錯，但并非戀人，品牌官網現在還有他們的照片，可以為證。

【周旭究竟為什麽不和他青梅談戀愛？！】這個帖子就是由此而來，小夕這個“百變女郎”也成為不少D傳學生所好奇的人物。

現在，周旭的三個舍友即将見到他那個傳聞中的青梅，臉上都是掩不住的興奮。

走着走着，孟弘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問周旭：“對了旭哥，蘇美人是你發小，小夕同學是你青梅，那他倆認識不？”

周旭微愣，下意識地含糊道：“蘇晚川和我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學，但我和小夕是因為當平模才認識……”

孟弘自動腦補完：“哦，兩邊是平行線。”

謝文浩笑着接上：“瞧旭哥這運氣，一邊青梅一邊竹馬，旁人都羨慕不來。”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校門口，找個靠邊的位置站了。

周旭低頭看會兒手機，又擡起頭望向大路，一邊說：“小夕馬上到。不過，這一頓你們自己吃吧，我們就不去了。”

謝文浩：“別啊，不吃複雜的，要不了多少時間。”

周旭抱歉地笑笑：“不是，她給我帶了吃的。”

謝文浩嘶一聲：“炫耀！紅果果地炫耀！”

孟弘摸着下巴和呂哲志嘀咕：“我們那個嗑CP群，不會真要解散了吧……”

正說着，一輛出租車在前方路邊停下。周旭迎過去，三人連忙跟上。

後車門打開，下來的女生一手提着書包，另一手提着一摞保溫的錫紙飯盒。

她還是用抓夾抓起馬尾辮，但和上次不同，這次是卷發辮。上身穿小香風的薄外套，下身及膝A字裙，優雅又知性。

周旭卻是立刻皺起眉頭——蘇晚川這家夥，都降溫十度了還穿裙子。

不過，走到近前他就看出來了，裙子下還穿着光腿神器，這才放下心。

周旭伸手接過小夕的書包，又要去拿飯盒。

小夕笑得很甜：“不用了，沒多重。”

說完又看向他身後三人：“你們好。”

三個舍友早已收起嘻嘻哈哈的神态，笑容得體地和小夕打招呼。

周旭象征性地給雙方做個簡單介紹，最後說：“他們要去外面吃東西，聽說你過來，就等着見你一面再走。”

簡直是明着趕人。

謝文浩和孟弘啧啧兩聲，笑得戲谑。還是呂哲志老實人，一手一個把人拉走了。

周旭和小夕并肩往學校裏走。

小夕悶聲笑着，對他眨眨眼：“專程來看你‘緋聞女友’的吧。”

周旭瞥過去一眼：“他們一直想打探你真名，念哪所學校。萬一再見到，你自己想好怎麽糊弄過去。”

小夕張口就來：“張夕，念的末流二本，比你們這種重點院校差遠了，不好意思說。”

周旭于是默默記下這個設定。

*

北門離宿舍區近，兩人先到附近的食堂，吃小夕帶來的早午餐。

周旭在小賣部買了兩瓶牛奶，回來看到小夕已經打開飯盒，食物的香味四下飄散。一盒燒麥，三盒蟹黃小籠包，都是他喜歡的那家包子鋪的招牌。

填飽肚子出來，小夕問：“接下來去哪，好像只有兩棟新樓合适我待吧，先去看看？”

周旭改了主意：“店裏方便，直接去月明樓找家店。而且這吃得不早不晚，等下吃飯時間估計還沒餓，哪時餓了就直接點東西吃。”

小夕沒異義：“那搭校內車？”

月明樓在教學區和宿舍區中間，同時方便學生和教師，從這裏走過去也有一段距離。

周旭卻說：“周末坐車的人多，經常沒位子。我騎車載你過去。”

說完就在路邊掃開一輛共享單車，跨到座椅上。

小夕側坐在後座，周旭長腿一蹬，穩穩騎出去。

沒一會兒，小夕戳戳他後腰：“我看到有人舉手機，像在拍照。估計那個帖子今晚又會一直浮在首頁。”

周旭比她還自覺：“不用等到今晚，下午就能被人工置頂。”

小夕低低地笑幾聲，突然又“哎呀”一下：“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帖子在，才耽誤得你兩年沒找到女朋友吧！”

“不是，我都沒喜歡的人，哪說得上耽誤不耽誤。”

“也對。男人嘛，真有了喜歡的，都會主動出擊。緋聞對象這種事，解釋一下再保持距離就好了。”

這話沒什麽問題，周旭卻聽得有點說不上來的心堵——自己也曾是蘇晚川的“緋聞對象”，至今都還有一群人在嗑他們的CP。所以，蘇晚川開始追人之後，就會和自己保持距離了嗎？

兩人來到月明樓，挑了家價高人少的咖啡店，點上飲品和小食，在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店裏放着輕柔的音樂，旁邊還連着小露臺，坐久了能去站站遠眺一下，是很适合消磨時間的地方。

小夕拿出電腦打開，再掏出一本資料，擡頭看到周旭的動作也和自己一樣，不由得問：“你沒帶相機？”

“帶了微單。”周旭拿出來晃一下，“不過估計用不上。”

小夕擺出個端正的坐姿：“需要我特別做什麽嗎？”

“不用，靈感那東西不好說，哪時能冒出來算是大賺。”

說到這裏，周旭突然發散着想到——就算蘇晚川要和自己保持距離，但小夕不用啊……

想到這他又趕緊打住，在心中笑話自己——想什麽呢，還真把他當兩個人看啊。等蘇晚川談起戀愛，休息日肯定會和男朋友在一起。

周旭閉下眼，把紛雜的心思壓下去，随手将書包放到旁邊空位：“我帶了小毯子，感覺涼你就拿去用。”

小夕比個OK手勢，調整到舒适的角度，開始忙自己的。

現在複習壓力還不大，又是周六，兩人都比較放松，時不時還會閑聊，玩玩手機逛逛論壇什麽的，挺惬意。

快兩點半才點正餐吃午飯。到三點四十，周旭接到一通電話，來自校足球隊教練，聲音很急。

“周旭！你現在在學校嗎？過來救個急！缺人！”

周旭：“啊？”

教練語速飛快：“今天和D理工打練習賽，有個主力被鏟傷了，就你以前那位置。替補水平還不太行，你能不能來救個急，踢下半場。”

那邊好像還有一堆隊員圍着，吵吵嚷嚷的聲音都傳進電話裏，周旭還聽得出有些是大一時一起進隊的同學。

“D理工太過分了，那一下就是沖着人去的，一點不收腳！”

“旭哥你快來！那邊欺負我們沒人！”

“讓他們見識下你的厲害！”

隐隐還有像是受傷隊員的聲音，和旁邊的安撫聲。

“媽的，不蒸饅頭争口氣，今天老子就是踢斷腿也不能輸！”

“好了好了，明年還有比賽呢，你腿真不想要了。”

周旭擡頭看向小夕。

小夕也在看他，點了點頭。

周旭于是說：“我馬上過去。就是球衣……”

教練：“給你拿套新的。”

挂掉電話，兩人開始收拾東西。

周旭問：“你怎麽樣？”

小夕笑：“去看啊，給你們加油。”

周旭點個頭，猶豫一下，還是點開宿舍群，發了一段長語音。

兩人背上書包離開，這次都掃了單車，一同騎往足球場。

*

單車停在操場區外，周旭直接往更衣室那邊跑，小夕抱着兩個書包向裏走。

裏面跑道邊有一段大約二十米的水泥階梯可以坐，現在遠遠就能看到，階梯上零零星星坐着些人，估計都是來看比賽的。

等小夕走到那裏，就見周旭的兩個舍友在向自己招手，他們還在階梯上鋪了野餐墊。這是周旭剛才在宿舍群裏拜托的，不過呂哲志去找女朋友了，只有孟弘和謝文浩過來。

階梯底座有點高，得高擡腿跨上來。但小夕今天穿裙子，孟謝兩人正遲疑着要不要伸手拉她。卻見小夕稍稍提下裙擺，小跑兩三步，直接跳到臺階上。全程動作流暢優美，甚至懷裏的兩個書包都沒亂一下。

孟弘和謝文浩立刻鼓掌叫好，連旁邊隔着幾步距離的兩個女生也在鼓掌。

小夕對她們笑笑，走到孟謝兩人旁邊，先将兩個書包放下，再隔着書包坐好。室外風有點涼，她又開周旭的書包拿出小毯子，調整好大小蓋在腿上。

謝文浩熱情地和她搭話：“小夕同學，會看足球嗎？”

小夕點點頭：“會一點。我一直知道周旭踢得好，不過沒看過。”

當然，發小蘇晚川不會錯過周旭的比賽，只是“小夕”的确沒看過。

但孟謝兩人不知情，這時自然就開始吹捧起自家旭哥。

謝文浩：“那是，周旭當年可是校隊的靈魂，第一次上場就在逆風局幹翻體校。”

孟弘：“周旭大局觀強，搶斷厲害，傳球又準，真是最佳的後腰人選。他在校隊的那年，我們校足球隊在D市大學生運動會上取得了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

謝文浩：“唉，就可惜他大一下學期意外被選為學生會繼任主席，大二忙不過來，就退隊了。”

孟弘：“沒想到今天又能見到他上場。剛才我看校內論壇裏有帖子說了，一會兒估計來看球的觀衆還會增加。”

他們這邊說着話，那邊周旭已經換好球衣，和隊友們一同出來，在場邊熱身。

小夕問：“知道那個被鏟傷的主力怎麽樣了嗎？”

孟弘這個在論壇買房的人馬上回道：“說是還好，不算很嚴重，但今天也不能繼續上場了。”

小夕：“我聽說，好像對方有點故意？”

謝文浩低低罵一聲：“上半場臨結束，我們學校進了一球，比分打平。之後再開球沒一會兒，就被那邊鏟倒，鏟人的被判黃牌。”

孟弘跟着說：“對方不太理智。要是我方進攻的時候犯規，拿黃牌換比分，還算是戰術。這球都進完了還故意鏟人，肯定是報複。”

小夕點點頭，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兩人閑聊。當然，話題多是圍繞周旭。

目前比分1:1平，中場的十五分鐘休息時間很快過去，下半場開始。

一上來兩隊就踢得挺兇，不僅搶球搶得狠，甚至連無球人員之間都有許多不必要的碰撞。D傳這邊的隊員明顯壓着火。

小夕仔細觀察過一會兒，看出來了——教練把周旭叫來，就是沖着贏去的。

想想也是，校隊那麽多人，就算後腰的替補位水平不行，也能調合适的其他主力去補，再找人替補那個空。畢竟一個隊員也不是只會踢一個位置，挪一挪總能填上，何況這只是場不多重要的練習賽。

但大家都被那一記故意鏟人氣到了，踢不贏實在是咽不下那口氣。

周旭雖然已經退隊一年，但技術并沒有退步多少，發揮很穩定。

後腰又叫防守中場，是一支球隊的攻防轉換中心，攻勢的發起點。開場不到十分鐘，周旭就組織起兩次有效進攻。最後球都被前鋒帶進對方禁區，只可惜沒能破門，但也換來角球機會。

總的來說，多數時候球壓在對方半場，看上去勝率很大。

小夕聽到旁邊兩個女生也在興奮地說話，聽起來有一個是某隊員的女朋友。

“踢得比上半場流暢不少，有希望！”

“周學長好厲害，他上場後我們隊就沒有先前那種零亂感了，像是指揮等級高了一個層次。”

“他傳球真準，感覺整個節奏都在他的把握之下。”

D傳的隊員們氣勢很盛，在周旭組織起的多次進攻下，終于撕開D理工的防守，踢進一球。

旁邊看球的D傳學生們紛紛發出歡呼。

小夕看得專注，一時忘記剛才立的人設，不自覺地說了句：“對方要加強對周旭的盯防了，估計會讓一個邊鋒後撤，換陣442。”

謝文浩和孟弘對視一眼，笑道：“看來小夕同學先前是謙虛了，不是只會‘一點’嘛。”

小夕笑笑，沒再說。

D理工教練叫暫停，再開始後，果然換了陣型。

對方加一個中場，周旭的壓力一下加大，攻勢也立刻減緩。不過D傳一球領先，踢得還算放松。

D理工就明顯焦躁，換成防守陣型，又着急搬平比分，陣型時不時出現松散。

第83分鐘，沉寂一段時間的周旭抓到對面一個漏洞，在中後場斷球，直接長傳給前方左邊鋒。左邊鋒快速殺進傳中，和前鋒打了個漂亮的配合，再破龍門。

這次操場邊的歡呼比上回還響，顯然來看球的人多了不少。

最後七分鐘裏，D理工試圖破釜沉舟，卻急躁得頻頻失誤，最終只能飲恨，1:3敗給D傳。

孟弘搖着頭假裝可惜：“對方火氣太旺，不然還是有望進一個的。”

只不過，他語氣裏的嘲諷實在太過明顯。

比賽結束，兩邊隊伍都聚到球場邊，正好就在小夕他們這些階梯觀衆的前方。他們的位置處在中線附近，更偏向D理工的半場那邊。

小夕目光一直跟随着周旭，聽到旁邊謝文浩問要不要一起吃晚飯，直接應了一聲好。

就在所有人都非常放松的這一刻，小夕眼角餘光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她轉臉看去，竟然看見一顆球在急速沖來！

對着旁邊那兩個女生而去！

她目光瞥過，發現那兩個女生正湊在一起看手機，絲毫沒察覺到危險。

小夕猛地将腿上毯子扯開，一邊喊“小心”，一邊撐起身。

球速太快！情急之下，她也顧不上許多，拉高裙子向前跨出兩步，直接側身擡高腿。

不求踢中球，只求能阻攔它撞人。

噗！

一聲鈍響，高速旋轉的足球輾過小夕左腳踝上方，卻也被改變方向，彈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