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麽多複雜的情感
第29章 那麽多複雜的情感
蔣铮錄完節目,火急火燎地往隊裏趕,他得在中午之前把報告打上去,紙質報告來不及,好歹也得先口頭彙報一聲。
“電視臺來做警察節專題節目?”任局長頗為驚訝,“這麽多年,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确實,我也是剛才去電視臺錄安全教育日的節目,從電視臺那邊聽說的。我覺得這是好事,我們工作的內容能被老百姓了解到,有普法宣傳的作用;同時對一線同事的工作也是一個正向激勵。這不,回來我就趕緊先口頭請示一下您。”蔣铮正經談工作的樣子,還是有模有樣的。
任正平若有所思地點頭,“确實是好事,咱們每年警察節,都是內部宣傳比較多,之前怎麽沒想到這個方式。還是你腦子活泛!”
“這我可不敢邀功啊,這是人家電視臺的同志提出來的。那局長您看,到時候電視臺的人來,您方不方便也接受一個采訪?不耽誤您太長時間。”
“我就不了,主要考慮基層民警吧,把機會多給年輕人,人選你來安排。”
任正平的回答正和蔣铮的心意,趕緊借坡下驢。
“那行,那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出了任正平的辦公室,蔣铮的私人手機在褲兜裏震了兩下。
“警官您好,我是勒城電視臺的主持人言抒,您看看什麽時間方便,關于警察節的那個專題,我能去您隊裏做個簡單采訪嗎?”
蔣铮樂了,紀珩怎麽能說人家防範意識差、對安全性不敏感呢,這不挺靈的嗎!臨時發揮都這麽滴水不漏,應變能力很強了!
“言老師您好。方便的話,下午兩點,可以見面。”
勒城市公安局治安管理總隊一樓的警務接待大廳人聲鼎沸,報案的、被傳喚到案的、反映情況的,絡繹不絕。但二樓以上的辦公區域,卻要執行嚴格的來訪登記。
蔣铮提前做好了報備,言抒一路綠燈,暢通無阻。他甚至安排了兩位年輕民警先接受采訪,其中一位來自警察世家,從小的夢想就是做警察;另一個是上年度的先進工作者,在勒城市打黑專項行動中榮立三等功。
采訪對言抒而言,輕車熟路。之後,言抒去了蔣铮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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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铮的辦公室不大,陳設也非常簡單,甚至連個待客的沙發都沒有,只是在辦公桌對面加了把椅子。
他給言抒倒了杯水,“上次見面匆忙,也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蔣铮,是紀珩的朋友。”
“蔣隊長好,我叫言抒。”
“叫我蔣铮就行,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氣。情況緊急,也沒提前和你通個氣,但好在你應變能力很強,還能臨場給我出題呢!”蔣铮打趣道。
言抒明白他指的是警察節的事,忍俊不禁:“蔣隊的執行力也很強啊,安排的采訪對象,都非常有挖掘價值呢!”
你來我往的說笑,氣氛輕松了不少。
“我這辦公室沒有攝像頭,你想說什麽,或者想問什麽,都方便。”蔣铮出言提醒言抒。
言抒雙手捧着一次性紙杯,裏面是蔣铮給她倒的熱水。她放到鼻子下,一下一下輕輕吹着氣,熱氣微微熏着她的眼睛。
既然讓她問,那她就不客氣了。自從在紀珩家見過蔣铮,她就滿腦子問號。
“是紀珩讓您來找我的?”
“對,那天本來我倆在一起,他接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匆忙就去準備了。”
“那女人……是鴻應集團的崔總?”言抒試探着問。
“我只聽出了是女人,具體是誰不知道,但應該不是你說的那位。紀珩的語氣裏,聽不出來多客氣。”蔣铮仔細回憶。
那就是鈴姐了,言抒心裏驀地一沉。
她之前還抱有幻想,是崔紅英要他去的。現在看來,都是她給自己找的多餘的借口。
看言抒滿肚子疑問,這會兒又半天沒說話,蔣铮以為是自己沒解釋清楚,害人家多想了:“他臨走前給了我你的聯系方式,萬一你有什麽難事,也能找着個人幫你解決。但我不敢貿然約你私下見面,就用了這種公對公的方式,到時我們都有個說辭。”
聽到紀珩擔心自己,言抒冷到底的心,漸漸有些回溫。
“他是你們的人?”言抒問道。雖然心裏失落,但問出這個問題,聲音裏還是帶着隐隐期待。
在紀珩家見到蔣铮後,言抒就一直猜測紀珩的身份,甚至一度懷疑紀珩會不會是警方的卧底。不得不承認,言抒想到這個可能的時候,暗自興奮了好一陣子——他不是真的沉淪,不是真的自暴自棄,他的熱血沒有泯滅,他的一身本領有用武之地。想到這個,言抒就打心眼兒裏高興。
“不是你想的那樣“,蔣铮好像知道言抒的想法,沉着聲,及時糾正了她。“他的确在配合我做一些事情,但他不是警察,更不是你想的卧底或者內線之類的。他的身份,就是你看到的那樣,鴻應集團當家人,在會所和酒吧看場子,給崔紅英辦事。”
言抒瞪大眼睛看着蔣铮,不知怎的,手裏這杯水冒上來的熱氣,更熏眼了。
也就是說,他整日游走在灰色的邊緣地帶、幹的那些個刀口舔血的事,就算死了,連個以身殉職都算不了,更別提立功了,甚至連正義兩個字的邊兒都沾不上——旁人認為他壞事做盡,死有餘辜;而崔紅英只會把他當作叛徒,趕盡殺絕。
言抒不可思議地看向蔣铮,蔣铮嘆了口氣,點點頭。
手裏這杯水也太燙了,熱氣熏得言抒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讓我來配合你們調查?你們在調查隋螢的事?”言抒試圖開啓新的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和蔣铮第一次見面,也太失态了。
但話一出口,才發現嗓子發緊。
“調查隋螢的事沒錯,但他不同意你參與進來。”蔣铮如實說。
“為什麽?”明明她才是最了解隋螢的人,任何人在這一點上都比不過她,包括紀珩。
“他擔心,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情,沒法向你父親交代。”
言抒嗓子像塞了棉花,又澀又緊,強裝鎮定,仰起頭喝了口水,牽了牽嘴角,“這水……還挺燙。”
“怪我了,我們老爺們喝茶,愛喝燙嘴的,女士哪能喝這個。我給你拿瓶礦泉水,你稍等啊。”
言抒沒攔着,她馬上就要繃不住了。這個樣子,蔣铮在也确實不合适。
蔣铮出去了,辦公室裏終于只剩下言抒一個人了。
言抒放下水杯,像有管道連着一般,喝進去的那口水,瞬間蓄上了眼睛。
這段時間,他三番幾次給自己解圍、默許自己去他家蹭飯,心裏早就煩得要死了吧。她早該想到的,他一貫淡漠清冷的一個人,平白無故能對誰縱容?也就只有看在舒建軍的情分上。
虧她還不要臉地覺得,他對她,之所以有那麽一點點的縱容和袒護,是因為至少有些以前的情分在。現在看來,十一年前那場交情,算個屁的情分?充其量是她不知廉恥的單戀,關人家紀珩什麽事。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是馄饨店老板娘、不是鈴姐、不是趙錢孫李,也不會是她言抒——他對她的那點縱容和袒護,是出于不想再次發生隋螢的悲劇,是出于要維系和舒建軍的情分,是出于責任和良知,那麽多複雜的情感,卻唯獨沒有哪怕一絲絲喜歡。
或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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