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陸
陸
牛奶被端去了陳橋的辦公室,陳橋在看上個月雅逸的報表,眉頭輕皺,沒注意有人進來了。直到牛奶杯被放在桌面上發出輕響他才反應過來,“陸總。”
“喝一點。”
陳橋猶豫地看着微微晃蕩着的牛奶,牛奶輕輕地撞擊着玻璃內壁,在玻璃上留下白色的痕跡。
“我放了一點蜂蜜。”陸以堯沖他笑了一下。
陳橋拿起,牛奶是溫熱的,再次對上陸以堯彎着的眼睛,他抿着唇再次看向手中的牛奶,眼裏的情緒晦暗不明,他極輕地吸了一口氣,他對陸以堯擠出一個微笑,“謝謝您。”随後他輕抿了一口。
陸以堯心情很好地說,“我已經聯系人把需要的家具都送過來了,你要是有什麽想帶過來的東西,我下了班可以幫忙,我們可以一起……陳橋?”後面的話戈然而止,笑容變成擔憂和不安。
陸以堯看着臉色蒼白,表情隐忍的助理,“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陳橋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十分暗啞,他盡力想裝做無視,但胃裏的那股惡心感怎麽都壓不住,“我就是……”腦海裏似乎出現了一團蒼蠅,思緒變得有些混亂。他好像看到了暗黑的教室裏,一群人鉗制着一個掙紮痛苦的少年,往他嘴裏灌進一杯又一杯的牛奶。
“哎,別嗆死了。”
嬉笑聲、打鬧聲,侮辱的髒話交織,最後歸于倒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聲,不安、惡心、迷茫、憤恨,不得解脫,只有無盡的痛苦
陳橋忽然捂住嘴,瞳孔放大,表情有些痛苦,陸以堯不明所以,但很是擔心,他彎下腰謹慎小心地把手放在陳橋的肩膀上樓住他,“不舒服嗎,我們去醫院好嗎?”
下一秒,手就被推開了,陳橋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快步跑進了廁所。陸以堯被推得退後一步,勉強站住穩住身形,他怔愣了一下,随後他聽見廁所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
陸以堯慢慢地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的表情變得茫然無措,他快步走到廁所門口,卻又硬生生地止步在門口。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陳橋,是不舒服嗎,是中午吃壞了吧。”
廁所裏傳來極其虛弱的聲音,是陳橋,“額,您現在可以幫我去買一點藥回來嗎?”
“好,我去買,”陸以堯深吸一口氣,忍着想要進去查看的沖動,他的聲音堅決,“你等我,很快的。我記得我的辦公室有藥箱,我去看看我哪裏有沒有相關的藥,你等一下我現在去拿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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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外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陳橋的手撐在牆上,維持身形,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才慢慢地跌坐在地,他終于是忍不住一般,發出極其輕微的一句呻吟,極輕,卻飽含痛苦。
陸以堯地面無表情站在門口,手緊緊地抓住門的手把,手上青筋暴跳,表情晦暗不明。
陸以堯很快回來,此刻陳橋已經調整好了自己,他的臉濕漉漉的,帶着水珠,像是在水龍頭下洗了一把臉。臉色依舊有點蒼白,但看起來精神多了。陸以堯把一片白色的藥片放在他的手上,“吃吧,這個是從國外帶回來的,專治嘔吐,消化不良等症狀。你可能是中午吃得太多了,怪我,給你夾那麽多東西。”
陳橋猶豫地接過,陸以堯安慰他,“不是吃多了才吐的嗎,這個很有效。”
陳橋聞言沒有絲毫猶豫放進嘴裏,“謝謝您,嗯,甜的?”
陸以堯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圖案和說明的白色藥瓶,“嗯,是的,甜的,我不愛吃苦的藥。”
陳橋把那顆甜甜的藥在唇舌裏輕輕地卷着,真的很甜,就像糖一樣,尾調帶着一點酸,就像他愛吃的橘子糖一樣。他不敢用牙去碰嘴裏的那顆藥,企圖像讓它的味道在嘴裏留的更久一點。
很珍視的表情,陸以堯心裏湧上一股沖動,讓他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陳橋是不是我喂你毒藥,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去。”
陳橋頓了一下,疑惑地看他,“什麽?”
陸以堯轉過視線,懊惱自己的沖動,他搖了搖頭,臉上是調侃的笑,“開玩笑,你好像很喜歡吃這個?”
“嗯,味道和我小時候吃過的糖很像。”
“是嗎?”陸以堯的嘴角微勾,把手裏的藥瓶塞進陳橋的手裏,“那麽,拿去吃好了。”
陳橋看着手裏白色的藥瓶,疑惑地問,“不是藥嗎,藥可以亂吃的嗎?”
“是普通養胃的藥,不礙事的,平時也可以當做糖吃,只是不能吃太多,一天一顆。”陸以堯的表情太過認真,陳橋沒有絲毫地懷疑,他攥緊手裏的藥瓶,“那我拿走了,您怎麽辦?”
“我還有很多。”陸以堯随意地說。
陳橋很感謝也很滿足地沖陸以堯笑了笑,“謝謝您。”
陸以堯不動聲色地別過視線,起身,“好了,你工作吧,下班一起去吃飯,商量一下家裏要買什麽。”
家嗎,陳橋輕輕地念着這兩個字,眼睛慢慢地垂下來。
陸以堯在門快關上的那一刻又猛地推開,陳橋疑惑地看他,“怎麽了?”
陸以堯用手指指了指他手裏的藥瓶,“是藥,不能多吃,一天一顆。要是沒有了……”陸以堯停頓了一下,勾得陳橋心都提了起來,他擔憂地問,“沒有了怎麽樣?是不是很難買,我還給你好了。”
陸以堯看着陳橋的眼睛,很認真地說,“沒有了,問我要,我給你。所以不要多吃,也不要,”他再一次停頓了一下,眼睛依舊是笑的,但裏面多了幾分無奈,“也不要不舍得吃。”
陳橋似乎是意外陸以堯的話,表情很是鄭重,像是下定了決心,“好。”
門一關上,陸以堯的表情就變了,他漫不經心地看着遠方,手裏拿着空的玻璃杯卻越發用力。
對牛奶反感嗎,那還接過去喝下?陸以堯面無表情地想,笨蛋,是毒藥也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去吧。
他深吸一口氣,四周戾氣四溢,心裏的某處卻莫名地有些發燙,他随手一扔,把空了的玻璃杯給扔進了垃圾桶。
晚上,二人在湖邊的餐廳吃飯。餐廳很有名,味道也不錯。湖邊的夜景也很好看,能看到城市的夜景,游船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慢慢行駛,不少人在岸邊放着燈籠,天邊是明燈盞盞,江中的倒影如一面銅鏡,波光潋滟,仿佛兩個世界……陳橋不自在地左顧右看,頗有點如坐針氈的感覺。
陸以堯看着有趣,“陳助理,是椅子讓你不舒服了嗎,我們可以讓服務生換一張。”
陳橋聞言,立刻坐直,搖頭,“沒有,我就是……”他看了一眼周圍普遍的一男一女,不怎麽确定地問,“這是情侶餐廳嗎?”
情侶兩個字被吐得很小聲,像是難以啓齒,陸以堯喝了一口紅酒,心情很好地回答,“嗯,是,情侶餐廳。”
“啊?”陳橋已然忘記表情管理,微張着嘴,驚訝錯愕。陸以堯的視線能看到他那鮮紅的舌頭,和染上水意的唇瓣,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陸以堯又喝了一口紅酒,冰冷的液體從舌尖劃過,平息了不怎麽平靜的內心。
“我們不可以來嗎?”陸以堯像是很疑惑,以一個好學者的态度詢問陳橋。
陳橋這才想起他和陸以堯的約定,是啊,他們也是情侶,可以來情侶餐廳。雖然他們的關系要比普通的情侶的基礎之是冠上“假裝”二字。
陳橋露出些許笑意,但礙于陸以堯,他竭力地抿唇,“嗯,那這個消息會很快傳到您父親那邊嗎?他會不會找您麻煩?”
“比起我,我更擔心陳助理你。”
“我?”陳橋不明所以,一臉疑惑。
陸以堯放下酒杯,微微傾身,似恐吓也是誘騙,“我怎麽說也是我爸唯一的兒子,所以他怎麽樣也不會對我怎麽樣,倒是你,你不怕嗎,他年輕時的手段你有聽說過的吧。”
陳橋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半響他才慢慢開口,“我沒想那麽多,比起這些,我更希望我能幫助到您。而且我也相信我可以應對。”
“萬一他對你不利呢?針對你呢,要你辭職呢?”陸以堯是真的很好奇,對于陳橋來說,自己就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夢,為了一個夢搭上那麽多到底值不值得。
陳橋發出一聲輕笑,他擡眼看着陸以堯,眼睛光芒微露,漫不經心又游刃有餘,“我相信以我的能力,讓我辭職是整個陸氏的損失。我選擇您,是因為我的選擇如此。”
陸以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選擇他,只是因為他的選擇就是他,而不是他的選擇只有他。陸以堯失笑,他差點忘了,陳橋一直以來就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人啊!
“挺好,不過,”陸以堯看着陳橋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開口,“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就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所以,你可以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夜色太好,氣氛太過暧昧,周圍的一切都不及眼前人耀眼,陳橋很久才發出一聲極低的笑聲。他微微扭過頭,眼眶微紅。
所以怎麽會放棄得了,開始的開始只是小小的一個名字,從記住到第一次見面,不簡單的開始鑄就了這場不為人知的心動以及長達五年的暗戀。但其實陳橋已經認識陸以堯八年了,從高二那年,他在受捐助的名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捐贈人只有一個代稱,潇灑的一個“陸”字,從17歲,他一直記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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