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猴年馬月

“娘,您口渴不渴?不如兒子幫您倒杯茶呀?嗯……這茶有些燙,兒子幫您吹一下?”

“不喝茶呀,那……那兒子給您捏捏肩膀?”

殷湛在一旁看着,看着殷昊上下忙碌,一會兒給他夫人斟茶,一會兒給她揉肩,一會兒給她捶腿。

“這是……在外頭闖禍了?”除了這個,殷湛想不出別的理由。

聽見他爹的聲音,殷昊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他娘這兒還沒說通呢,他爹一板一眼的,就更不容易說通了。

“行了,你爹來了,我和你爹商量一下,你先下去吧。”

“娘!”

“去看書,去喂大雁,去睡覺,做什麽都行,別在我面前戳着了,不然我要反悔了。”

“阿茗,到底怎麽回事?”見殷昊火急火燎地站起來就走,殷湛有些好奇了。

“也沒什麽。”楊茗說着,笑了起來,“好像是怕媳婦被搶走了吧。”就這麽稀罕嗎?

殷昊從葉清淺家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來尋了楊茗,話裏話外都是讓楊茗盡快去葉家提親。他當時是這麽說的,“今天可能來不及了,不然就明天吧。”說的極輕巧,好像提親就是一兩句話的事情一樣。

“媳婦?殷昊的?哪家的姑娘,我怎麽不知道?”

“你?你就算在家裏,對着那些刀槍劍戟和沙盤都比對着我們的時候多,你能知道什麽?”楊茗不走心地抱怨了兩句之後,喝了口剛才殷昊吹了半響的茶,“也不是旁人,就上次那個葉清淺,還記得嗎?”

“阿茗你上次不是說她不妥嗎?”

“還不是昊兒喜歡,又出家又離家的,說了一通,我怕折騰了一圈兒,最後還是得答應,不如省省事,直接答應了算了,也讓他消停些。”

“他敢!”殷湛說的是殷昊所謂的‘出家’、‘離家’,楊茗嘆了口氣,“若是旁人說這話,我定然是不信的,但是說這話的人是昊兒……”想起殷昊前段沒事就蹲在後院給大雁拔毛,楊茗覺得他還确實是幹得出來這樣的事的。殷昊的想法、思路,總是和常人有那麽些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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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只是離家,咱們可以給他追回來,他要是一時沖動把頭發給剃光了,那……”那畫面,楊茗不大敢設想,反正不大美好。

“那這個婚事,你怎麽看?”

“殷弈是兄長,他的婚事是肯定要辦在前頭的,他和柳三姑娘的婚事,也議了挺久的了,要不是前段時間柳家的那事,早該下聘了,最近尋個日子,先行納征之禮吧。至于殷昊,他既然這麽急,咱們就先替他把人定下來,安安他的心。至于婚期麽,葉清淺年紀還小,不急,再議就是。”

“這麽說,阿茗你其實已經都想好了,那剛才……”

“剛才?你不覺得昊兒伏低做小的模樣很有趣嗎?”

殷湛:“……”

有些事,即便楊茗沒有提及,殷昊回過神之後也想到了。比如……

“大哥……您又在看兵書啊?天天看,不膩嗎?”

殷弈阖上了書,“那你說說,我該做什麽?”

成親啊!“咳咳……那個,你和爹這次回來待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很長吧,你難道一點都不着急嗎?”

“着急什麽?該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

“不是,我是說,你的婚事。你看啊,你這婚事六禮前頭的三禮,沒幾天就走完了,這卡在納征這兒很長時間了吧?你不是說對那個柳姑娘挺滿意的嗎?就一點兒不想早點給她娶回家來,天天對着看?”

“你很着急?”

“我……我不着急,我一點兒都不着急。主要是後院的那些大雁,我怕時間一長了,它們撐不住。”

“哦,胖死?還是,被你拔光了毛,凍死?”

殷昊:“……”

見殷弈說完這話之後,又準備拿起書繼續看,殷昊确定了,他是真的不急。

“大哥,您這天天在家看書練武的,有件事兒,您只怕不知道吧?”

殷弈挑了挑眉,示意他說。

殷昊于是就把那個繡線的事加油添醋地說了說,“……要不是我們家清清聰明伶俐,你們家柳三只怕小命什麽時候不保的都不知道。”

“還有這事?”殷弈阖上了書,蹙了蹙眉,而後起身往外走。

“诶,大哥,你去哪兒?”

“去尋爹娘。”

聽到這個答案,殷昊眼前一亮。他就知道,只要和大哥說了這事,大哥想要保護柳三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把柳三娶回家來。等大哥成了親,他和清清的婚事還會遠嗎?

想到他和清清的婚事,殷昊迅速地去了後院,他得先挑幾只大雁出來。

楊茗又和殷湛确認了一下替殷弈送去柳府的聘禮清單,其實這事,殷湛本來是不想管的,作為當家主母的楊茗決定就可以了,但楊茗很堅持,“……你是他親爹。”

兩人才剛商量好,就見殷弈過來了。楊茗一看到殷弈就知道是誰的傑作,殷湛卻有些意外,因為殷弈從小到大,就一直很自律,什麽時辰做什麽事,如無意外,他都是按照自己定的規矩做的,比如現在,他本應該是在讀兵書的。

“爹!娘!”

“嗯,坐。”

“有事?”

“關于兒子和柳三姑娘的婚事……”殷弈還沒說完,殷湛就哈哈大笑了起來,兒子們大了,一個一個的,都想媳婦兒了。“放心,你娘都給你打算好了,你只要安安心心地準備做你的新郎官就行。”

聞言,殷弈看了眼楊茗,點了點頭,“……謝謝娘。”

殷弈來的突然,去得也極爽快。楊茗看着他離開,而後問起殷湛,“殷弈是不是對柳三姑娘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怎麽可能?上回我問過他的,他說很滿意啊!”

“可他剛才……好像是有話要說。”

“他還能有什麽話,還不是和殷昊一樣,急着讓咱們把他的婚事給定下來,早些定下來也好,以後咱們出門在外,這家裏還有人可以陪着你。如果媳婦兒們争氣,早點給咱們添幾個孫子孫女的,那咱們這府裏就熱鬧起來了。”

接下來幾天,永寧侯府上下開始忙了起來,殷昊看着他們忙,是既開心又不開心,開心的是,他們忙完大哥的婚事,應該就要開始忙他的婚事了,不開心的是,既然府裏有這麽多人,為什麽爹和娘不然他們同時忙他和大哥的婚事呢?

這幾天,葉清淺除了耳根子不大清淨,其他都還好,葉夫人說來說去,也無非是那些話,主要圍繞着一百五十兩銀子說的。一會兒在那兒算着,葉清淺要得到一百五十兩銀子,得做多少條帕子多少個荷包,一會兒說若是一百五十兩銀子全都換成銅板,能砸死多少個人。一會兒又說,如果侯府提親送來的銀子還沒仲孫校尉承諾的多,那她寧願葉清淺終身不嫁,就老死在家裏頭。

對于這些,葉城裝作聽不見,葉清淺便也當做沒有聽到。她若是回了葉夫人的話,那就是頂嘴,葉夫人絕對會拿她的肚子說事,那就沒完沒了了。葉清淺現在沒空和她怼,她得抽時間繡嫁衣。當初柳姑娘說用雙面繡繡嫁衣的時候,葉清淺只覺得柳姑娘太過異想天開,這會兒輪到她自己了,她卻真想在嫁衣上用上雙面繡。不止嫁衣,其他能趕出來的,她都想用上雙面繡,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給殷昊長點臉,她雖然出身有瑕,但……女紅還算好?

“清清!”

這天,葉清淺一邊擇菜,一邊在腦中構圖,什麽地方繡什麽圖案,用什麽顏色,她都得事先想好了,才想到一半,突然好像就聽到了殷昊的聲音了。葉清淺搖了搖頭,她這是産生錯覺了嗎?明明沒聽到敲門聲,怎麽可能聽到殷昊的聲音呢?随即,葉清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幻覺,是不是因為,殷昊幾天沒來,她想他了?

“清清!”

又是一聲,葉清淺一愣,回過了頭。

“殷,殷昊?”

葉清淺的眼中滿是驚訝,殷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是我是我,這幾天我們家都忙瘋了,在準備我大哥的婚事,我雖然很想過來,但是又想着,也許我多幫幫忙,他的婚事就能更快些,我就忍住了。好容易忍到今天,實在忍不住了,想你了,想來看看你,清清,你想我沒?”

“你,你還是先下來再說吧?”

看到殷昊,葉清淺自然是驚喜的,但是現在,該是更驚恐一些,因為此刻,殷昊是蹲在她家牆頭上的。她家這牆頭,可遠遠沒有沈大人家的那樣結實。她生怕殷昊蹲在上頭久了,給她家牆蹲塌了,她倒是不至于心疼葉家的牆,主要還是怕摔着了殷昊。

“沒事的,你們家這牆也不高。我輕輕一跳就上來了。”殷昊有些無所謂地說道。

“不是高不高的問題,你先下來,咱們再說。”

殷昊想了想,他這樣居高臨下地和葉清淺說話,确實也不大好,他在上,清清在下,一直仰着脖子說話,清清會累的。

“好,清清你稍微讓開一些。我……”殷昊下來之後,沒有先走到葉清淺跟前,而是回過了頭,他剛才跳下來那一蹬腿的時候,好像隐隐地聽到了什麽玩意兒開裂的聲音,這會兒是想回頭确認一下。

那個聲音,葉清淺也聽到了。見殷昊不但看,還想用手去戳那個他剛剛給弄出來的牆縫,葉清淺忙拉住了他,“你別靠太近,萬一……”

“你家……你家這牆,也太不結實了。我……沈奕軒他們家的牆,我上下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一點兒事都沒有的。”

“我們家這牆,防君子不妨小人。”

不想讨論自己究竟是君子還是小人,殷昊轉移了話題,“……你剛才擇菜的時候在想什麽呢?我嗎?”

葉清淺可不好意思說自己在想着嫁衣上雙面繡的構圖,“你大哥,和柳三姑娘的婚事定在什麽時候了?”

聽葉清淺問起這個,殷昊一下沮喪了起來,“別提了。柳家把聘禮是給收下了,不過成親的日期,他們說柳三年紀還小,好像是希望定在明年。現在才幾月啊,到明年,那不是至少還得三四個月嗎?他們這一耽擱,那咱們……”

“你很着急?”

“急啊,怎麽不急。”殷昊麻溜地接了話,然後轉頭看向葉清淺,“清清,你不急?其實吧,我也不是特別急,我就是……你待在這裏,我又不能天天守着你,我就怕你那繼母又亂來,不把你放到身邊,我有些不是很放心。”

殷昊說着,蹲了下來,拿起葉清淺剛才擇了一半的菜繼續擇了起來。一邊弄,一邊說,“而且你在這裏,什麽事兒都是你來做,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做習慣了,倒也不是很累。”

“清清,你放心,我娘說了,最近今天就會讓人上門來提親的。”

“……我沒不放心啊。”

殷昊看了眼葉清淺紅了的臉頰,倒也不說什麽了,只暗自盤算着怎麽得寸進尺,先讓他娘給他把婚事定下了,然後……其實他并不覺得因為他是做弟弟的,婚事就不能辦在他大哥前頭。

他大哥一年裏頭有那麽多日子都不在家裏頭。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柳家說柳三年紀小,明年繼續往後拖婚事,拖着拖着,邊關到時候又有什麽小的戰事,他大哥又一時回不來,又再往後拖,這左拖右拖的,那他和清清的婚事到底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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