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弟弟的煩惱-上
第37章 我弟弟的煩惱-上
37-我弟弟的煩惱-上
周末,中午兩點多,樹籬村路上沒什麽人。
互助會成員大多還在外出工作,普通居民和小孩子則離開村子進城休閑,老年人在睡午覺。
阿波羅來到貝洛伯格家門外,心中暗暗祈禱貝洛能在家。
都下午兩點多了,他應該起床了吧
阿波羅試過在網上找他,但貝洛伯格這個人怎麽說呢……明明年紀輕輕,很多習慣卻像個老頭子一樣,他對電子産品非常漠視,基本不怎麽上網,通知消息全部不看,經常把手機丢在一邊,打電話也不接。阿波羅只好直接來他家找人。
阿波羅是偷偷來的,沒告訴母親卡戎,也沒告訴派利文。
他有些事情想找人商量,必須是大人,但不能是他身邊的大人。
不能找媽媽卡戎。媽媽有時候情緒反應比較激烈,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阿波羅不想動用名為卡戎的最終兵器。
也不能找村長尼克斯奶奶。她一把年紀了,還是不要給她徒增煩惱。
也不适合找索爾夫婦。坦白說,阿波羅覺得他們守不住秘密,他們知道了,卡戎肯定也就知道了。
當然更不能找派利文了,派利文不僅不是人,而且不怎麽通人性。
其實還有瓦麗娅,她是警察,按說是個不錯的求助人選。但她根本不在樹籬村居住,阿波羅和她也不太熟。
于是最佳人選只剩下貝洛伯格了。
即使不用排除法,貝洛也是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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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人溫和,見多識廣,不像村裏其他大人那麽愛“共享消息”。而且他研究古魔法,和阿波羅的專攻方向類似。
阿波羅敲門,沒人回應。
他繞到後院,從廚房門上的玻璃望進去,貝洛的白貓在地墊上睡覺,屋裏好像沒人。
阿波羅只好失望而歸,寄希望于貝洛能看幾眼手機。
他剛走出貝洛的院子,尴尬的事情發生了——他迎面遇到了派利文。
派利文在沿着牆根行走,也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阿波羅和派利文明明住在一起,此時卻面面相觑,雙雙無語,産生了一種猶如“意外重逢”般的氛圍。
阿波羅先說話了:“你怎麽會在這,你不是在排球館清理建築垃圾嗎”
派利文說:“到休息時間了。”
“你們精靈都有使不完的力氣,竟然還要休息。”
“這是什麽殘忍發言!我可是你哥哥!”
其實也不能算哥哥。卡戎生育了阿波羅,然後才與派利文簽訂契約。
如果把契約之日算做派利文的“出生日”,那麽派利文應該是弟弟;如果按實際活在世上的日期來算,那派利文無疑是哥哥,但如果這麽算,他的年紀有可能比卡戎還大,就不應該叫卡戎媽媽了。精靈位面與本位面的時間規則不同,派利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實際年齡。
總之,派利文一直認為自己是哥哥。
那就是哥哥吧,阿波羅無所謂。
兩人逗了幾句閑話,跑了幾句題,派利文一臉狐疑地打量着“弟弟”。
他問:“阿波羅,你到貝洛伯格家來幹什麽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阿波羅反問回去:“你呢你來幹什麽”
派利文說:“我來找尤裏。難道你也來找他你平時不和他玩的。”
阿波羅說:“我找貝洛伯格,有施法上的事問他。
“假的吧”
“有必要騙你嗎”
“你肯定騙我了,”派利文說,“這些日子我一直覺得你不對勁。你看起來變傻了,變遠了,變堅硬了。”
阿波羅“噗”地笑出聲來:“你可以說我傻,我不生氣,但是‘變遠了變堅硬了’是什麽啊你沒事多找人說說話,練練語感吧。”
“我倒想多說話,”派利文微微嘟着嘴,“卡戎總在忙,你也要上學……等等,你別岔開話題,所以你到底怎麽了”
阿波羅抿了抿嘴。笑容還挂在他臉上,但他的眼神有些暗淡。
“真的沒什麽,”他托了托眼鏡,“好啦,我們回去吧。貝洛伯格和尤裏都不在家。”
說完,他繞過派利文,走向回家的路。
派利文緊跟了上去。他并沒有放棄剛才的疑惑。
看着阿波羅的背影,他深信這孩子不對勁。
十四歲以後,阿波羅到附近的城市讀中學(注1)。學校距樹籬村有一小時左右車程,阿波羅平日住在學校,周末和長假都回家。
在派利文的印象中,一開始阿波羅每次回家都很快樂,喜歡講學校裏的事。
多虧了這一點,派利文對“學生”“學校”這類事物都比較熟悉。
從不久前開始……大概是從上個長假結束後開始吧,阿波羅好像變了。周末他回到家,不怎麽愛講學校的事了。
卡戎在家的時候,會直接問阿波羅學校裏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事情,阿波羅也會回答,但回答得很敷衍。
不知道卡戎看出來問題沒有,也許沒有。
她總是非常忙,有時候回來和他們聊幾句就走了,飯都來不及吃。
還有,最近阿波羅總是丢東西。也不是什麽特殊的東西,大多數是人類用的筆啊本啊什麽的。
除了文具,他還丢過帽子,丢過穿在外套裏的毛背心。他說是體育課前脫了,之後不知道扔在哪了。
有一次,他的球鞋鞋帶竟然丢了。他說鞋帶弄髒了,洗完擺在窗臺上,被風吹跑了。
阿波羅不是粗心的人,他幼年時都沒丢過這麽多東西。
派利文不知道這些情況是否正常,是否符合人類的生活習性。反正他就是覺得不對勁。應該是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
根據派利文對“學校”這個東西的理解,如果學校裏出了什麽大事……比如“排球館被龍拆了”這種程度的大事,或者有人傷亡之類的,那麽人類一定會激烈讨論,會傳出來很多消息。
而那所學校一直風平浪靜,最近人類的電視裏也沒播什麽大新聞。
也就是說,阿波羅遇到的是那種比較隐秘的事。事情也許不算大,但肯定很微妙,會讓人擔憂。
今天,派利文又發現了一個新線索:阿波羅專門找路上人少的時間,跑到貝洛伯格家來。
阿波羅說要找貝洛問關于施法的事……這合理嗎
如果有施法上疑問,他為什麽不去問尼克斯奶奶她是樹籬村最有經驗的施法者,而且她很喜歡小孩,肯定樂于回答阿波羅的問題。
阿波羅和貝洛伯格明明不太熟。他們關系還行,但也就只是“還行”而已,算不上親密的好朋友。
如果阿波羅需要大人的幫助,他為什麽要找貝洛,而不找媽媽,也不找尼克斯,不找那些與他關系更親近的人這會是什麽原因呢
只靠自己想不明白。于是派利文打算場外求援,去“采訪”一個與阿波羅年齡相近的人。
那是個叫安娜的孩子,前不久剛高中畢業。她和瓦麗娅、索爾的丈夫等等是一類人:不會打架,不會施法,不是互助會成員,只是家在樹籬村。
瓦麗娅是不願意加入互助會,而安娜願意加入,卻天生缺少某些資質,于是只好放棄了。
她不學精靈魔法,卻可以用其他方式幫助親朋好友——據說全村人的電腦和手機都是她修的。
回家後,派利文躲在房間裏,給安娜打了個視頻。
他會用手機的大多數功能,能通話,能接打視頻,能讀懂所有字,但他不會打字,也不會手寫。
視頻接通了。安娜身邊有好幾個屏幕,把她的臉照得發藍。
派利文也不多做寒暄,有話直說,迅速問完了想問的事。
安娜邊聽邊緩緩點頭。聽完後,她很快就給出了回答:“這很正常,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對着關系親近的人,就越不想談某些事情。”
派利文問:“為什麽”
“嗯,我想想怎麽解釋呢……”安娜一手托着腮。
對人類來說很好懂,但要給精靈解釋,就得講究一點表達的技巧了。
好在安娜是全村的網管兼客服,她善于溝通,有着老師般的耐心。
她給出的解釋是:如果你很愛某些人,你就不忍心看他們受苦。這個“受苦”不僅包括生病受傷,也包括焦慮、害怕、生氣、吃不下睡不好等等。
派利文有過這些情緒,他表示能理解,這些确實不好受。
安娜繼續解釋:
人遇到壞事,把壞事告訴心愛的人,心愛的人就會難過,這也是一種受苦。
為了不讓心愛的人受苦,人們就選擇不把壞事告訴他們。
可是如果遇到很複雜的壞事,自己一個人解決不了,他終究還是要向別人求助的。
這時候找誰好呢他不會找愛的人,而是找“可信的外人”——那種與他關系一般,但品行不錯的人。
并且,這個人最好是專業人士,而不是随便什麽不知底細的陌生人。人也會對陌生人傾訴,但那只是發洩式的傾訴,而不是精準的求助。
她舉了個例子。假如派利文的手機壞了,或者聊天軟件號被盜了,他可以把這事告訴阿波羅,阿波羅不會修理,只會白白擔心;派利文也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痛罵手機,但那些人只能聽他罵,無法幫他解決問題。他如果想修好手機,就只能找安娜幫忙。
這麽一說,派利文完全理解了。
他甚至還分析出了更細節的東西。根據他的推測,阿波羅去找貝洛伯格,是基于以下這幾個前提:
1-阿波羅不愛貝洛。
2-貝洛的道德品質還可以。
3-貝洛是專業人士。至于是什麽專業……顯而易見,當然是關于精靈和古魔法。
那麽根據以上這些條件,就可以推測出:
1-阿波羅遇到了複雜的壞事,他無法獨自解決。
2-他不願把實情告訴他愛的人(比如尼克斯奶奶,比如媽媽,比如派利文這樣的好哥哥)。這件事壞到了足以令這些人難過的程度,阿波羅不願他們擔憂。
3-這個壞事顯然與精靈有關。
“我懂了!”
派利文扔下手機,也沒好好和安娜道別,一陣風似的跑到了阿波羅的房間前。
他剛要推門進去,聽見裏面阿波羅在說話。
只有阿波羅一個人的聲音,看來是在打電話。
派利文把頭靠近門縫。
阿波羅聲音很小,悶悶的,像是隔着什麽東西……派利文很快就懂了,阿波羅肯定是在被窩裏打電話,還故意壓低聲音。
什麽事情這麽機密
派利文沒有碰門,繼續偷聽。
阿波羅斷斷續續地說着:
“不,其實我也早就很讨厭他們了。”
“嗯,嗯,我也知道……嗯,不不,不是的!你別這麽想……”
“你停停,先聽說我。這不是你的錯,當然也不是我的錯!錯的是他們,無論你做什麽都沒區別,你明白嗎”
“沒必要這麽想。不是你導致的。而且你不是早就看透了他們是什麽人嗎。”
“別太悲觀,我已經有辦法了,嘿嘿,真的。”
“不是安慰你,是真的,我有辦法搞他們。我們需要證據對吧我有辦法,真的。”
“當然。對了,上次你和我說的那件事後來怎麽樣了,按我說的試了嗎”
“怎麽樣”
“這樣啊……哦,沒什麽,這是我老家的一些老講究,奶奶教我的,試試也不壞嘛。”
“對,對的。你先按照我說的做。總之大的原則就三個,第一,不要把它拿出去,不要帶到室外,先別扔,扔了可能有別的風險……”
“呃,風險就是指……可能引起鄰居誤解啊,或者萬一它很值錢呢扔了不是很可惜嗎。反正至少現在先別扔,等我再查查。”
“還有第二,關好那個房間的門和窗,如果你要進去,一定要保證房間的門與窗不要同時打開,不要出現穿堂風……對,我指的就是平時說的那個‘穿堂風’。”
“這個嘛……因為那位置可能有磁場什麽的,加上穿堂風就更容易導致生病,效果疊加起來會……會影響大腦的!”
“還有第三點,如果你又聽到聲音,無論它問了什麽,你千萬不要理它,不要答應它任何事,敷衍地答應也不行。”
“原因……呃,這個原因很科學的,我有個讀博士的親戚,他說的,他說人不能和幻覺對話,特別是不要在對話中答應事情,這樣做會帶有很強的心理暗示,如果做得不對,人的精神會出問題的!”
“就是這樣,對。好,我知道。沒事,不一定是什麽怪事,可能就是你最近沒休息好……嗯嗯……”
派利文在外面聽着,表情愈發嚴肅。
阿波羅在和誰打電話對方家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前半部分聽着像是在聊同學之間的矛盾,後半部分越聽越刺激,顯然和精靈有關。
既然和精靈有關,那還不好辦嗎。
派利文實在忍不住了。他推門而入:“阿波羅!我去幫你殺了那個精靈!”
阿波羅連人帶被窩沖向床頭,從鋪開的被子滾成了一個球。
注1:
故事所在地為架空,但也借鑒了一些現實地區,該地區的初等教育、中等教育為8+4模式,小學與初中共8年,然後升入4年的高中或3年的職高。
阿波羅從14歲左右上了“高中”(不同于我們國家學制的高中)。
為易于理解,并使之符合中文習慣,前後文中均不使用8年級、9年級等說法,一概使用小學、中學這樣的說法來稱呼角色就讀的學校。僅為背景細節,不影響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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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