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耳語

第79章 耳語

78-耳語

一天的課程結束,阿波羅回到學生公寓,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人的名字,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竟然是盧卡

他趕緊接通電話:“盧卡!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問:“你好,是菲利·巴斯塔同學嗎”

這不是盧卡,是成年女性的聲音。她問到的是阿波羅的本名。

突然聽人叫自己的全名,阿波羅有點不習慣。平時他很少用到本名,樹籬村的人都叫他阿波羅,同學都叫他小貴賓。

阿波羅回答“是我”之後,對方也做了自我介紹。她是伊維卡——盧卡的母親。

她在盧卡的手機上看到了很多來自“小貴賓”的信息,但因為前一陣子她狀态不好,沒有及時回複。為此她向阿波羅道了歉,還感謝他如此挂念盧卡,也感謝他能做盧卡的朋友。

阿波羅趕緊問盧卡怎麽樣了,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令他難過的是,從伊維卡吞吞吐吐的态度來看,盧卡的情況大概是不太好。

想想也是,如果盧卡恢複好,就應該是他親自打來電話,而不是他媽媽代勞。

伊維卡說盧卡和之前比還是好了很多的,能靠着墊子坐一會兒了,也能吃固體食物了。

阿波羅心裏發沉。原來這就算“好了很多”嗎……

也就是說,盧卡只是醒了而已,仍然不能自理,甚至之前只能靠營養劑或流食活着。

阿波羅鼻子越來越酸。他慢慢從床邊滑下去,坐到地板上,蜷着身體,渾身使勁繃着,防止自己哭出來。

他認為不能哭,至少不能給盧卡的媽媽聽見。

他不是受害人,不适合哭鼻子。

甚至,正因為他疏忽大意才導致了情況惡化……雖然從沒有人這樣責怪過他,但他給自己的評價就是如此。

這時,伊維卡說到了打這通電話的原因:

她和盧卡不會再回伊夫市了,在伊夫市的房子還未到租期,她把鑰匙交給了瓦麗娅保管。瓦麗娅非常熱心腸,說要找幾個人幫她均攤剩餘的房租,讓她減輕經濟壓力,搞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盧卡手裏還有一把鑰匙。起初伊維卡把它忘了,上周才在盧卡的物品裏看見。同時,她看到了阿波羅發的一條條信息,于是她生出了個念頭,想把這鑰匙交給阿波羅。

她說,如果阿波羅在房子裏看到什麽想要的東西,可以直接拿走,留做紀念品也好,能派上點用場就更好,也免得白白浪費。

前兩天她已經把鑰匙寄出了,可能今天或明天就能寄到伊夫市中學。

阿波羅眼睛發亮。他很願意接收這把鑰匙。

倒不是因為想拿東西,而是他從中感受到了強烈的被信任感。

收下鑰匙,他就可以借此和伊維卡保持聯系。也許再過幾周、幾個月……盧卡早晚會恢複得更好,那時他一定要及時得到消息,他還想去見見盧卡。

挂了電話後,阿波羅立刻去公寓信箱查看,目前郵件還沒到。

這一晚上他都有點心神不寧,書也不太看得進去,睡覺也不怎麽踏實。

次日上午的課程結束後,他終于踏實下來了——郵件到了。

是用文件袋寄來的,裏面不僅有鑰匙,還有一封不長的信,是伊維卡寫的,基本就是一些感謝的話語,還附上了兩張照片,是近期的盧卡。

盧卡靠在搖起來的床頭上,手上打着吊瓶,眼睛睜着,但沒看鏡頭,有點呆滞。

從前盧卡是個稍微有點胖的小孩,現在他瘦了一大圈,甚至比阿波羅還瘦,臉完全不圓了,脖子細細的,寬松的病號服下能看到鎖骨。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是盧卡,阿波羅都要認不出他了。

下午放了學,阿波羅決定立刻去盧卡家。

上次關于精靈的事件平息後,阿波羅沒有參與任何讨論或善後。

明明事情的開端與他有關,後續他卻一點忙也幫不上,這讓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現在他非常想重新建立自己與盧卡的聯系。哪怕一時沒有具體目的,他也想去盧卡家看看。

到了公寓樓裏,阿波羅沒有立刻靠近戶門。因為他遠遠看到有個中年大叔在門口徘徊。

那不是樹籬村的人,也不太像警察。

等了一會兒,門開了,從裏面打開的。

裏面的人和中年人打招呼,寒暄了幾句。阿波羅聽到了熟悉的嗓音——這個是樹籬村的人!

這人叫武拉德,是安娜的舅舅。阿波羅和他不太熟,僅僅是認識而已。

武拉德是互助會正式成員,經歷過易物儀式,但能力不強,據說付出代價也不大。他很少出外勤,一般負責維護村裏的防護術。

阿波羅藏在樓道拐角,沒有現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藏起來,可能只是出于直覺想這麽做。

聽那兩人談話得知,原來中年大叔也不是什麽可疑人士,他是這套房子的房東。而且他是個挺有規矩的人,房屋出租期間,他不會随便進屋,自己也沒保留鑰匙。

最近有了新情況,有人希望購買這套房子,而且給出的價格非常美好。房東也說明了還在出租,對方表示可以帶租購買,出租期間他們不會打擾房客。

這事當然要告知租客。伊維卡和盧卡都不在,武拉德自稱是伊維卡的朋友,最近替她打理房子。

房東感慨伊維卡朋友還挺多,一會兒一個朋友,都來幫她打理房子,人緣真好。

談話間,武拉德一直在打聽買家的身份,房東對此沒怎麽保密,知道的就說,但他知道的并不多,從已知信息裏聽不出什麽異常。

後來武拉德走出屋子,鎖上門,和房東慢慢走遠了。

房東家也在這棟公寓內,大概他們想換個地方慢慢聊。

他們離開後,盧卡從樓道拐角探出頭來,确定周圍無人,才靠近盧卡家門口。

這情況……和阿波羅知道的不太一樣。

受托保管鑰匙的是瓦麗娅,瓦麗娅把鑰匙給了互助會的人。房東提到過,有不止一個人來“幫忙打理房子”……鎖上門還不夠嗎還要派人輪流看守屋裏到底怎麽了

上次蕨花事件中,蕨花開掘了好幾個精靈圈,有在其他城市的,有在郊外的,有在家居廣場裏的,如今它們都已經消失,家居廣場早就正常營業了。

難道盧卡家裏情況不同可是這不合理呀……

阿波羅已經把鑰匙插入了鎖孔,這時才開始猶豫要不要進去。

他權衡了一下風險:今天守在這的人是武拉德,這個人的魔法不怎麽厲害,而且他可以短暫離開,不需要時時守在屋裏,這就說明屋裏的事物雖然需要人看守,但并不會特別危險。

連武拉德都可以參與這件事……那就說明,像貝洛、佩倫,還有卡戎這樣的人們,他們肯定也知道這裏發生的事。

顯然樹籬村的“大人”們在隐瞞一些事。阿波羅這樣的“小孩”是被排除在外的。

也可能和年齡無關……也許因為他是預備成員,還未經歷易物儀式。

那……尤裏和派利文知不知道呢

這些日子卡戎又總是不在家,但派利文一直在。派利文從來沒提過這些……

思索的同時,阿波羅已經打開了門。

他按照學過的方式,打開門縫,側身快速進入,快速關門。這樣能減少空氣流通,把出現穿堂風的危險盡可能降低。

室內擺設沒什麽變化,客廳茶幾上多了兩瓶水和速食炒面盒子,大概是武拉德的晚餐。

阿波羅一眼就看到了盧卡的房間外的蘑菇圈。

門板上、門前地上、兩側牆壁和天花板上都有,字符寫得很密集,是那種非常複雜的蘑菇圈。

阿波羅走近些去觀察。門周圍的蘑菇圈挺特殊的,含有一部分引導型符文,同時又作用着感知幹擾成分,其中束縛成分最少,但也有一些,應該起不到真正的束縛作用,而是用來增加穩定性,類似風帆周圍的繩索。

通常情況下,如果在野外發現天然蘑菇圈,只要在周圍設置感知幹擾類蘑菇圈就行了。遮蔽法術也屬于感知幹擾的一種。

用到這種複雜法術的情況很少見……據阿波羅所知,出現過類似情況的地方只有一個:

樹籬村內,小山頂上,紅李子家祖先留下的石制大屋。

每年一月七日到十四日,人們将此時段稱為“更疊之日”。在此期間,石制大屋內會浮現出天然精靈圈。

這個精靈圈很特殊,它是知曉者用過的精靈圈。

知曉者進入它,通過它走進淺灘,來到與人類位面僅一步之遙的地方。

每年日期臨近時,樹籬村互助會的人們就在大屋周圍布置蘑菇圈。他們用的就是結構複雜的多重作用蘑菇圈,和盧卡家裏這個是同一類。

普通精靈圈和知曉者精靈圈是不同的,而且互助會有辦法分辨二者。分辨方法很簡單粗暴——就是稍微進去一下,看看“淺灘”的模樣。

在做好防護的情況下,輕度進入“淺灘”并不危險,通常可以安全返回。

普通精靈圈的“淺灘”會呈現出純粹的自然風貌,比如森林、戈壁、海濱等,而且形态荒僻原始,無人工物品,無修造痕跡。

知曉者使用過的“淺灘”會出現少量人工痕跡,比如草地或森林裏鋪有小路,山地上出現臺階,暗處出現篝火或火把等人工照明等等。

也就是說,盧卡家的精靈圈還沒消失,蕨花沒死,而且根據互助會判斷,可能有知曉者來過,用過這個精靈圈。

可是……這不正常啊!

阿波羅站在盧卡房間門前,身體一動不動,心裏七上八下。

根據他學過的知識,知曉者只會在每年的“更疊之日”期間出現。現在是什麽情況……知曉者換了個時間出現還是出現了新的知曉者

不論哪種都是大事,但樹籬村裏人們一切如常,沒人提起過。

當然,肯定不是真的沒人提,而是沒人告訴過阿波羅這樣的“小孩”。既然互助會派人守在這裏,就說明他們其實很重視這件事。

問題是……這事到底是好是壞呢面對新情況,阿波羅無法從學過的知識中尋找結論。

阿波羅望着門板。

薄木門并不太嚴實,從下方能隐隐透出綠色。“淺灘”就在房間內的牆上。

這門沒鎖,也沒必要鎖,畢竟大多數自然精靈圈都在野外,本來就沒法物理封閉。

只要進去看一眼,就能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知曉者精靈圈了……也許并不是呢

也許他把問題想複雜了,也許這就是個普通精靈圈。

無論是什麽,他都很想看一眼“淺灘”。他遲早要進入“淺灘”,要去見知曉者,要經歷易物儀式……他問過別人儀式內容,每個說的都不一樣,因為它本來就沒有統一的規律。

如果能提前看一眼……或許他能為将來做好更充分的準備。

而且他學過相關知識,還學得很好,他懂得應該如何安全地觀察,絕不會盲目去探索。

阿波羅低頭看着門把,手握了上去,停了幾秒。

然後他松開了手,沒有扭動門把。

不行。他告訴自己:不行。

互助會的預備成員應該遵守紀律,不能憑個人情緒胡來。

突然,門內傳來了聲音:

“很好,這樣是對的。”

阿波羅吓了一跳,猛擡起頭,後退了幾步。

是人類男性的聲音,距離很近,很清晰。就像是有個人站在房間裏,貼近門板說話。

聲音繼續說話:“別怕,我不會走出去,不會傷害你。請相信我,這絕非謊言。即使我想出去也做不到,我無法跨越位面,”他停頓了一下,“當然,也請你不要走進來。現在不是時候。”

這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語速适中,音調和緩,其實并不怎麽可怕,反而有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阿波羅遲疑了好一會兒,壯着膽子小聲問:“你是什麽人”

“我沒有合适的名字,”那個人說,“想怎麽稱呼我都可以,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知你們一件事。”

阿波羅打斷他的話:“為什麽要對我說”

門後傳來“嗯”的疑惑聲音。

阿波羅說:“你之前也這樣出現過嗎也可以這樣……就像現在這樣說話嗎你有話為什麽不對其他人說為什麽對我說”

“啊,你是想問這個。”

對方的聲音中帶着笑意,他說:“隔着位面的裂隙,我當然也看到了其他人。如果我與他們溝通,他們很可能闖進來一探究竟……因為他們經歷過交易,面見過蛇之王,對我們不存畏懼。而你并未經歷過交易,尚存純真,不會輕易與我見面。目前,我并不希望見到你們。”

這解釋說清楚也清楚,說含糊也很含糊。

阿波羅只能懂字面意思,卻不懂背後又到底是什麽緣由。

他正想再問,那人繼續說:“言歸正傳,我要告知你們一件事。你聽好,記住。距今大約十幾年前,你們遺失了一件重要的東西。也許你們已經放棄了尋找,而我意外尋獲了那件事物,并打算将其奉還。”

“是什麽東西”阿波羅問。

那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三天後的午夜十二點,請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并進入‘淺灘’。你們會很快尋獲失物。”

阿波羅有點着急地問:“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不能明說,會被風聽見,風會把消息送到別人的耳朵裏,我不想被她聽到。”

“為什麽一定要三天後,為什麽不能是現在”

“因為我困于病痛之中,經常需要休養。必須再過三天,我才能履行承諾。”

聽他說到病痛,阿波羅也沒怎麽思考,習慣性地問:“噢……那你現在還好嗎是哪裏不舒服”

對方竟然沉默了,沒有馬上回答。

阿波羅皺了皺眉,貼近門板去聽。

怎麽不出聲了是已經走了嗎,還是真的在被病痛折磨

不過……無論對方是什麽,總之肯定不是人。精靈甚至知曉者也會有“病痛”嗎

這時,對方終于又說話了:“我還好。”

阿波羅趕緊退幾步,離開門板。

“最後,我想對你說一句話,”那聲音說,“更疊之日來臨時,不要去與蛇之王做交易。請記住。不要與她做交易。”

這次換成阿波羅久久地沉默了。

等他緩過來一點,就不停追問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但這次門內一片寂靜,不再有人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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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說件事,我周六确信自己為密接,目前(周一)情況還好,自我隔離觀察中,不知接下來會不會有症狀;如果沒事,接下來會正常(但仍然很緩慢)地更新!如果接下來有症狀了,可能會中斷比較長的時間……當然啦,如果特別輕沒啥事,而我又閑着想寫,那就會繼續寫哈哈哈!總之希望能沒事!就是提前告訴大家一聲……如果三四天後不更那應該就是我中招了,就不專門發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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