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8.2

第32章 8.2

8.2.1

周景言的話鬧得徐澤一頭霧水,同時也為他倉促的離去而遺憾,畢竟今天冰箱裏有新鮮的牛肋排,紅燒後可最下飯,昨日徐澤回遠郊,鄰居張媽塞給他一打土雞蛋,若是同自栽的韭菜一道兒炒,單想想都好饞人。

徐澤将手上的水在圍裙兜布上揩過,關了大門,追過去問趙書今,“書今,景言怎麽走了呢,我準備的菜可好了!”他見趙書今往吧臺走,垂着頭,也不搭理徐澤,自顧自倒了一杯茶色的酒,就朝房間走,徐澤跟上去急忙問,“書今,你也不吃飯嗎,你和景言是不是吵架了?”

趙書今聞言駐足看向他,那眼神比起生氣,更似沮喪。徐澤自打認識書今以來,趙書今都是一副随性又游刃的模樣,從未有過這種脆弱感覺,可讓徐澤的心都揪緊了。

徐澤伸手去拽書今的衣角,擔憂問,“書今,怎麽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趙書今端着酒杯沒心情管他,揉了揉徐澤的腦袋打發道,“乖,”又說,“自己去吃飯。”就沒等徐澤回應,掙開了他的手後,閃身進屋,将徐澤隔絕在了卧室門外。

徐澤急忙敲了好幾下門,問書今有沒有事,有事要同自己說,趙書今只說了沒事,就再無回複。徐澤便知他心情可能很差,也不好強求,就退身回了廚房。

面對一臺的好食材,徐澤嘆了口氣,将肉菜逐一收回冰箱,只留一把韭菜和兩個雞蛋,将它們分別切碎,攪拌後下鍋,油“滋滋”炸開,迸發出同想象中一樣誘人的清香。可當舉起筷子,面向做好的菜飯,徐澤才發覺并不太有胃口。

他勉強扒拉了幾口飯,嚼了一半停下來,就想起景言剛才對自己說的“趙書今這樣對你很不好,真想走的時候就走吧”這句話。

徐澤怎麽想都覺得古怪,書今對他要是還不好,那世界上可就沒有人對他好了!媽因為先天的缺陷,沒指望她能幫自己什麽,爸愛玩,更別說擔起責任。只有書今會為他住不好,穿不好上心,在徐澤經濟困難時慷慨相助,讓他學習,帶他看話劇...自己怎麽可能會有想走的時候呢?

徐澤又埋頭悶了幾口韭菜炒蛋,或許是炒的時候就開始跑神,雞蛋的邊緣有點焦糊,可徐澤完全沒注意,頭腦木木的就把飯吃光了。

他望着大大的餐桌上,小小的一枚空碗默默地想,可能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醜陋的。因為他現在竟然由于書今待自己太好,而産生了永遠都不想離開書今的荒唐念頭。

8.2.2

這日趙書今一直呆在南面的房間沒有出門,徐澤幾次想給他送點吃食,都被拒于門外,徐澤沒轍,只得烤了個面包,切好後置于餐廳,讓書今餓了可以自助取食。

然而次日起來,餐簍裏的面包沒有任何的減少,徐澤對書今的擔憂愈發加重。可偏偏這日開始化雪,山道也啓動了清掃機,短信通知說,松山山路普通車輛已可通行。由于距離過年只剩九日,放假後攀山賞雪的游客激增,徐澤前些日子一直盼着年前的這波客流,可以照顧新開張的關東煮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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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澤糾結再三,還是選擇給做飯阿姨發去信息,托她照顧書今吃飯,自己趕去正義路的超市,拖着一車冷凍食物上了山。

如徐澤所料,一連七天生意都紅火的出奇,前幾日徐澤早上馱的食物,竟然中午就賣空了,中途還要雇員下山進了貨,夜幕落下後,補貨也能全部賣光。徐澤看形勢好,就将導游輔導和普通話班推到了年後,趁着好時機,重啓下山後的工作,跑去長橋幫徐衛國的水果攤賣年貨禮盒。

忙到了第七天,終于閉了店準備過年,徐澤人已累得憔悴,瘦的連徐衛國都看出來問題,罵他鑽到錢眼裏不要命,徐澤就當他關心自己,不去計較,只是一遍遍看着理財軟件的入賬。一想到和書今明年的戀愛經費都賺到,可以随便帶書今去海洋館啊,大飯店之類的,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徐澤将面包車還到姑姑店裏,繼而坐公交車回家。時間已經過了七點,這一周他從睜眼就在忙活,深夜方才歸家,因此一次都沒有碰到過書今。這會兒打開社交軟件徐澤才發現,每一天他發給趙書今的“書今,今天我要加班了,你要好好吃飯”之類的問候,都沒有被回複。

趙書今的最近一條訊息,顯示着五十八秒的語音通話,應該是那通叫徐澤送禮物去天和劇院的來電。

徐澤靠在公車反着藍光的玻璃窗上發呆,冷光襯得他小小的臉龐更加瘦削,他還穿那件大紅色的羽絨服,陳助理給他新買的好衣服他都覺得顏色太暗沉,看着沒有朝氣。他手機的頁面停留在獨角戲的對話框上,屏顯的幽光照得身上那抹大紅泛起了些微的紫,竟也生出點滴的頹唐。

下了車,徐澤朝小區院子走,他也不知怎麽,可能是由于剛從忙碌的興奮裏脫離,有一點突來的失落,也可能是因為快要過年,他得回遠郊老家,有一陣子會見不到書今,心裏暗暗不舍,總之,這一天的歸家路,似乎格外的漫長。

徐澤進了家門,正打算收拾物件回老家,卻發現吧臺中有孤燈亮起,他急忙探頭去看,果真見到書今在昏黑的光線下,坐着喝酒。

趙書今身着一件寬松灰帽衫,在家裏也把帽子戴着,他的面容躲進陰影裏,讓徐澤看不真切。

徐澤坐在趙書今的對面,把脖子伸得長長的觀察書今,才發現趙書今狀況很差。他面色灰暗,挂着濃重的黑眼圈,身上煙味濃的像徐澤老家的熏肉屋。書今本垂着頭在劃手機,見有動靜才擡眼望向徐澤,那原本清亮的眼睛好像也變得混沌。

“書今,你怎麽了,臉色好差!”徐澤大呼一聲,趙書今被他吵得蹙眉,繼而按開了房間大燈,光束照過來的一瞬,徐澤發覺書今看清自己後,眉毛皺得更緊了。

“過來。”趙書今對徐澤招招手,徐澤三兩步就坐到了書今的位置旁,剛想開口,下巴就被趙書今的手指捏住,左右擺動地仔細看過,沉聲問道,“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你一周沒吃飯?”

徐澤急忙辯解道,“書今,這是獲得財富的代價。”

趙書今松開他好笑地問,“你搶錢被關看守所了?”

“怎麽可能呢!都是做正經的生意。”徐澤忙将這周關東煮大賣,水果禮盒銷量暴增的情況講給書今,趙書今聽得無聊,但見徐澤為了賺小錢,人都忙到脫相,心裏湧起瞬息的,微小的酸痛,這個反應致使他站起身,去給徐澤倒了杯熱牛奶。

徐澤接過牛奶,傻笑着看書今,明燈下,趙書今的頹喪也照得分外明了,徐澤雖說身體憔悴,但活力還未失,而書今看起來,卻像個無藥可救,放棄救助的絕症患者。

徐澤想起書今自從周景言離家那日起,好像就有點萎靡,但他認為朋友吵架不至于失意至此,定是有了什麽變故。他反複問書今到底怎麽了,可書今都說沒事,後來趙書今被問得煩了,就不再理睬徐澤,繼續玩起了手機。

徐澤望着陷在低谷的書今,既擔心,又着急,他怎麽都想不出有什麽可以讓趙書今開心的辦法。徐澤抱着喝空的牛奶瓶沉思良久,才大致有了法子,他趕忙戳了書今好幾下道,“書今,我給你唱首歌吧。”

趙書今不想理他,随便嗯了一聲,徐澤就清了清嗓子,認真唱了起來。

“塞納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嘗你的美,留下唇印的嘴。”他只唱了一句歌詞,趙書今就不得不擡起了頭,看着徐澤嘴上印着一圈奶漬,一只手握拳舉在胸前,模拟拿着話筒,發出沒有一個音符在調上的奇怪聲音。

“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甜蜜的很輕易。親愛的,別任性,你的眼睛......在說我願意。”徐澤把一首情歌唱得非常正經,他換氣也換不好,唱到最後一句實在沒有氣息了,大喘息一下,才把最後一句吐出來。

趙書今看徐澤一曲唱完,有點害羞地低下頭問,“書今,你怎麽聽了不笑呢。”

趙書今想了想,認為可能是受到突然的沖擊,沒緩過神,他尚未開口解釋,徐澤就又有點失落道,“我只要唱歌,大家都會大笑的。”而後他撓了撓後腦勺說,“我一直跑調,從小學起只要我唱歌,身邊的同學啊,家人啊都會笑得很開心的。”

趙書今聞言,本因周景言淤積的陰霾心情,似乎被暫時的,擱置了一點點,他取了張紙巾給徐澤把嘴擦了,敲敲徐澤腦袋說,“以後別唱了,”又說,“實在太難聽了。”

徐澤見書今理睬自己,表情終于有了些往常的生動,笑道,“書今,這個改不了的,我哆來咪都唱不清楚。”

“學樂器能糾正一點,”趙書今捏了捏徐澤的臉說,“想學的話,年後找人教你。”

徐澤忙說不用,又說自己沒有天賦,而且太笨了。

趙書今想你還知道自己笨,又見徐澤拿起自己的杯子,嗅了嗅聞到酒味後,義正辭嚴地告知書今酗酒的危害。趙書今不多想,就張開手臂把徐澤撈到懷裏,在他的發旋上親了一下。

徐澤被書今一抱,趕緊像八爪魚一樣環抱了回去,他把頭擱在趙書今肩膀說,“書今,你終于不板着臉了。”

趙書今一只手順了順徐澤的頭毛,另一只手點開了大哥趙朗問他過年要不要一起度假的信息,這才想起來問徐澤,“後天過年,你回市郊嗎?”

徐澤這才記起,今天回來的主要任務是收拾東西,以及同書今告別。他郁悶地點點頭說,“今天晚上就坐姑姑的順風車回去,妹妹弟弟都在等我。”

“嗯。”趙書今拍了拍徐澤的背,就松開他說,“去整理東西吧。”

徐澤喜歡書今的這件衛衣,蓬蓬軟軟的,讓體溫相貼的觸感成為一種瘾。每每從書今懷抱裏剝離,都會泛起一種難以抑制的失落。可徐澤又想,哪有人過年了還不回家呢?他一面從趙書今身上下來,一面順嘴問道,“書今,你是明天回父母家嗎。”

趙書今擡手扯了扯方才有些滑落的帽子,将其戴穩,又将半張臉孔隐匿在陰影之中。

他回複徐澤說,“嗯。”

而後手上卻飛快地點開大哥趙朗的對話框,在去不去度假的問題下,回複了“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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