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病得不輕

他病得不輕

席陵醒了,但又沒完全清醒。

他看着陸斯銘的眼睛帶着水汽,眼下靠近顴骨的肌膚浮着一層紅暈,像是被拇指摁着,使了點力氣揉弄出來的。

年輕貌美是天賜的資本,席陵渾身都透着鮮活的生命力,在那泛着青春光輝的臉頰上,似乎輕輕一碰就能掐出水來。

興許是他睡得太久太沉,嘴唇有點幹燥,但顏色仍豔得像顆熟透的莓果。

“我想喝水,”席陵的請求帶着鼻音,“督察長,勞駕?”

陸斯銘慢慢直起身,給他倒了杯水,他一動,席陵抓在手裏的領帶就順勢而落,纏在白皙的手指節上,席陵玩着細膩的絲綢領帶,把它繞在指間打結。

玻璃水杯被遞到他跟前,席陵擡起眼睛瞧了一眼頭頂高大的人影,嘴角帶着甜甜的笑,沒有動。

陸斯銘:“還要我喂你嗎?”

席陵嘆氣,柔軟的嘴唇開合:“我動不了啊,累得很。”

陸斯銘想,他還“病”得挺嚴重。

杯子又遞到席陵嘴邊,他還是沒有喝的意思,只瞧着陸斯銘笑。

陸斯銘要給他遞水,只能彎下腰,手臂橫在席陵身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都不由得拉近了,那股熟悉的、神秘的香味在彼此的嗅覺之間傳遞,似乎更濃了點。

陸斯銘看着他閃着笑意的眼睛,連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放緩了聲音:“還是動不了?”

席陵搖了搖頭,仰着笑臉觀察他,臉上笑變得有點惡作劇的意味:“太涼了,督察長,喝下去對身體不好的。”

陸斯銘沒伺候過別人,自然也不知道最适合飲用的水溫,他緊盯着席陵,從桌上取了點燙水,很簡單地中和在一起,使出不多見的耐性,遞回到席陵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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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杯子冒着熱煙,隔着一道水霧,席陵的雙眼更加顯得濕潤,看人的時候有股并不存在的深情。

陸斯銘聽過一種關于禍水的描述,有一種人,對待感情只有三分,卻能讓人在他眼睛中看出十二分,就是壓根沒有愛,也能從他眼中瞧出九分。

席陵很符合描述,稍微天真一點的,就會被他騙。

“又嫌燙了嗎?”陸斯銘問。

席陵注視着他,眼睫輕微地眨了眨:“沒有,剛剛好哦。”

說完,他朝陸斯銘俯過身,兩只修長的手抓握住陸斯銘的手腕,嘴唇貼上杯沿,小口小口地喝起水,白皙的咽喉随着喝水的動作不斷吞咽,鼻腔裏輕聲哼哼兩下,看上去滿足極了。

他喝水的樣子,讓陸斯銘也覺得有點口幹。

可是席陵抓着他,席陵血液的溫度透過他發燙的掌心傳遞到皮膚,陸斯銘并不覺得排斥,被碰到的地方還微妙地有些泛癢。

席陵喝幹了一杯溫水,嘴唇濕漉漉的,小巧的舌尖飛快探出,舔去粘在唇上的水珠。

他舔得很快,小舌頭只出現了一瞬間,因知不是故意的,可是這些渾然天成的小動作,比刻意的勾引效果更甚。

喝飽了水的席陵兩頰泛光,笑得很甜,連嗓子也不啞了,說:“謝謝。”

陸斯銘的目光從他嘴角挪開,問:“還要嗎?”

席陵有點愣住,嘴唇微微張開,露出幾顆貝齒:“不要了。”

話音一落,他用手指解開領口,張開的衣縫裏,兩道漂亮的鎖骨若隐若現:“我要洗澡。”

陸斯銘仿佛視而不見,抽回被席陵抓過的那只手。

“給他找間屋子。”

席陵解鎖了人生中第一次超豪華待遇:在第七區最高督察長官邸過夜。

席陵小時候就對這座宏偉的中心區地标建築相當好奇,走在寬大的拱頂走廊上,有種置于幻境的不真實感。

官邸裏除了他們就沒人了,為了不讓自己覺得無聊,席陵開始和崔斯塔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

“你們督察長去哪了?”

陸斯銘讓崔斯塔把他帶走,人就不見了。

崔斯塔嘆了一口氣:“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書房和辦公室都沒人,興許是休息去了……很奇妙呢。”

席陵看了眼走廊牆上的古董鐘:“這麽早就休息?”

崔斯塔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以前可不是這樣哦,我們督察長是個工作狂呢。”

崔斯塔還真是第一次見陸斯銘耐着性子給別人端茶送水,他甚至誇張地想了想,是不是應該準備抑制劑了?

“對了,你有沒有聞到……”席陵眯着眼睛,試圖努力描述那股淡淡的香味,“他身上有股氣味。”

說完,席陵比劃着補充了一句:“很好聞的氣味。”

崔斯塔倒是沒從長官身上聞到過味道,先注意到了席陵的腰,席陵走在他前面,腰線纖細漂亮,讓人很有伸手丈量的沖動。

通過腰,他開始審視席陵的全身,除了身高有點矮,其餘的部位沒有丁點瑕疵,可見造物主在捏造他時有多麽慷慨。

房間到了。

諾蘭頓并入聯邦後,官邸就很少接待客人了,因此大部分房間除了一些必備的家具,顯得空空蕩蕩,沒有半點人氣兒。

席陵對環境不太挑剔,經過一場逃命,他渾身都是硝煙味,汗水幹後黏附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反正只是洗洗澡,有熱水和能用的噴頭就好了。

席陵關上了房間門,崔斯塔在外面,不知道走沒走。

他先是到套房裏轉了一圈,确認好幾樣油畫和花瓶都是真古董以後,走進了浴室。

浴室的空間很寬大,配備了陶瓷泡澡缸和香薰,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應該是帝國的遺産,有着諾蘭頓貴婦獨到的精致審美,花灑頭上甚至蹲着兩個長翅膀的小精靈,直勾勾看着下面的人泡澡。

席陵撓了撓頭,感覺怪怪的,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細節,不必在意。

他放好熱水,很快,浴室就被氤氲的水霧占據,席陵脫下衣服,寬大的落地鏡映出他潔白的身體,從頭發絲到玲珑的足趾,一覽無餘。

他的身體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完美,腰部、腹部和肋部布滿了十幾條疤痕,随着時間過去長了新肉,像一條條肉色的線縫。

小時候路過櫥窗,席陵經常在貨架上擺放的玩偶身上看見類似的線縫,據說這會讓玩偶更加可愛,沒想到相同的東西也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傑德讓他去做了好幾次祛疤手術,恢複成現在的樣子已經十分不容易,但還是能看到一條條淡淡的疤痕,像刻在他人生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席陵踩進熱水裏,滾燙的水讓他皮膚發紅,臉頰充血,仿佛是陷入了亢奮,實際上他相當放松,漂亮的眉毛舒展開來,幹淨的水流進入肌膚的孔隙,好像把沉積的污垢都沖走了。

房間外的走廊上,崔斯塔通過耳機為難地和上司交流。

“督察委員會那邊有人過來問過了,您把他留在這實在不算是個好的辦法……或許,在外面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他住在那。”

陸斯銘:“沒有地方比這裏更安全。”

“也是……”

“他睡了嗎?”

崔斯塔看了看手表:“才進去十分鐘左右。來的時候一直問我您去幹什麽了,督察長,皇後好像對你很特別,你們以前真的沒有見過面?”

陸斯銘看着面前的攤開的書本,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他不認為見過席陵,就算是見過,也早就忘了,而席陵的樣貌顯然不屬于那種毫無記憶點的長相。

他的書停留在第二十四頁,解釋了一種只有某些A和O之間才能聞到的神秘味道,學名是:信息素吸引。

兩個具有信息素吸引的人少之又少,幾乎到了萬裏挑一的地步,一旦出現,代表着彼此的生理契合度達到驚人的99%。

他的腦海中無可抑制地出現席陵的樣子,似乎又聞到了那股特殊的香味,手腕一陣陣發燙,好像席陵的手還抓着他。

“哎呀,”崔斯塔忽然大呼小叫,“我忘記很重要的事情了!”

陸斯銘被他的驚叫聲拉回思緒:“……”

崔斯塔扶額嘆氣:“我的錯我的錯,第一次照顧除了您之外的人,忘記給他換洗的衣服了。現在應該洗完了吧,我這就過……”

陸斯銘簡短地打斷了他:“有他能穿的嗎?”

“……沒有呢。”崔斯塔露出尴尬不失禮貌的微笑,“我現在開車去買!”

陸斯銘:“不用那麽麻煩。”

席陵踩着柔軟的膠底涼鞋,站在沙發上幾個刺繡皮箱疊好的“積木”上,伸出搖搖欲墜的手,去夠頂上的窗簾。

他穿來的衣服已經全都濕了,多虧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窗簾看上去每天都有換,散發着一股清新幹淨的氣味,否則他連塊擦身體的布都沒有。

如果通知崔斯塔的話,難免會遇到尴尬的情況,思來想去,席陵決定自給自足将就一下,到時候再跟他們說聲抱歉好了,他也不想沒衣服穿用窗簾布的嘛。

席陵費力地伸手,終于取下了窗簾。才泡過熱水的手指白皙透亮,關節和指尖透着淡淡的血暈。

房間門吱呀一聲打開,席陵剛用簾布遮住腿,抓着一角擦拭脖頸的水珠,大片光滑的背裸.露在空氣中,優美的線條朝下延伸到後腰。

再往下,就被擋住了。

席陵看着門口的兩人,墨黑的眼睛飛快眨了眨,顯然沒反應過來。

跟在陸斯銘後面的崔斯塔飛快跑開了,于是就剩下他和冷着臉,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督察長。

席陵看着他的眼睛,臉頰邊的頭發還濕漉漉的,往下滴水。他思索了一下,暧昧地笑了笑,選擇和陸斯銘打招呼。

“嗨,督察長,這麽晚了,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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