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禮物
禮物
席陵曾經非常有錢。
憑借着過人的職業素養,他的單子幾乎總是爆滿。不過,席陵對工作也很挑,他不幹殺人放火的事,頂多在一些灰色地帶幫助雇主解決麻煩。
比如,幫人調查身邊親友的行蹤,幫別人抓出軌的另一半之類的,有點像私家偵探。
邀請他的雇主非富即貴,席陵靠接私活賺取了第一桶金。一開始,傑德對他在外面賺錢的做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後來席陵偷偷摸摸踏足股市,并且靠着得天獨厚的慧眼猛賺幾百萬的時候,傑德就不許他再幹這麽“危險”的活了。
危險不是對于席陵而言,而是對于傑德自己。
傑德的外號是清道夫,專門幫人出面做本人不方便的事,出了事也是他背着。雖然一般情況下,老板們為了可持續發展,不會讓傑德出事。
席陵知道,傑德暗地裏注冊了好幾個公司,在幫某些人從股市裏撈錢。
他賺錢的方法可不像席陵一樣遵紀守法,他靠的是做空。傑德不許席陵再碰股市,怕的是席陵覺察到他的把柄。後來他幹脆限制了席陵的金錢自由,以監護人的名義把席陵的銀行賬戶全部注銷了,席陵只能用他的卡,也不許在外面幹私活了。
席陵就這麽“沒落”下來,靠着Relived每月發的那一點點薪資度日。但即使條件艱難,席陵數了數幾年來存的款項,全部提了出來,聯系了冬原重建委員會,在達切鎮出資修了一個中學。
汽車在路邊的電線杆旁停下,車門打開,一身天藍色棉襖的席陵半蒙着臉,站在香丹中學的門口。
他取出手機,靠着簡單的黑客技術定位了莫謙那通電話,再次确認了一下,信號就是從學校裏發出的。
門口游走着幾個穿着東部反對軍制服的人,敏銳地發現了席陵。席陵個子纖細,一身幼稚的打扮看上去完全沒有危害,他們連槍都沒舉,有點傲慢地呼喊:“喂──你幹什麽的?”
席陵緩緩收好手機,朝他們走過去。他只有一個人,哨兵們仍然不太警覺,只是惡聲惡氣地警告:“別過來,這裏已經被占領了!”
席陵攤攤手:“占領?”
“是啊,識相的趕緊滾!”哨兵大喊,“不然我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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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陵看了眼風雪中的校園:“誰給你們的權利占領這的?”
哨兵瞪大了眼:“你……”
幾個人圍上去,席陵沒有動,在他們試圖抓捕他的時候,席陵才猛然出手,奪走其中一個的槍。
其他人立馬反應過來,幾聲槍響擦着席陵的身體飛過,都被他抓過身邊的哨兵擋住。
“有情況!”
雪地裏響起密集的上膛聲,席陵矮身滾過雪地,躲開一輪齊射,随後半跪着拔出手.槍,趕在他們第二輪開槍前幾發連射,放倒好幾個哨兵。
剩下一個看見同伴們死去,扔下沉重的裝備,驚慌失措地跑向教學樓。
席陵放飛一只電子蜂,低頭看了看腳邊拉扯他的反對軍哨兵。
“你……居然敢……”
席陵微微一笑,擡起靴子,猛地踩上反對軍的脊骨。
“嘎吱。”
“當然。”席陵的笑容逐漸加深,眼眸仿佛新淬的刀鋒,“宰你們這些只會欺負學生的懦夫,就像殺狗一樣,明白嗎?”
處理幹淨門口,席陵走進校園,猛烈的風雪吹打在頭上。
他拉高了口罩,兩汪黑色的眼眸露在外面,睫毛朝上立着,挂着一圈冰粒。
席陵不費勁地來到離校門最近的一號教學樓,反對軍在這設置了一處營地,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莫謙的慘叫聲,兩個反對軍正在對他嚴刑拷打。
“我真不是這裏的老師呀,我就一路過的,你們抓我幹什麽啊!從東邊過來就可以不講王法嗎?你們這麽野蠻,我還是支持諾蘭頓趕緊打過來!”
他喊完,反對軍的鞭子抽得更狠了,還夾雜着不幹不淨的叫罵。
那邊熱火朝天,席陵走到他們身後,兩個反對軍才吃驚地注意到:“你誰啊!誰把你放進來的?”
席陵慢悠悠地給手.槍換彈,對準他們咧嘴一笑:“路人。”
“砰砰!”兩發精準的子彈。
兩個反對軍還沒反應過來就倒地不起。
莫謙長舒口氣,甩了甩一腦門的汗:“媽的,一群混蛋。”
席陵給他松綁,從後腰的包裏掏出外傷藥。
“嘶……好疼好疼!唉,來得真及時。但你怎麽是一個人?”
席陵歪頭想了下:“阿列克謝生氣了。”
莫謙的表情呆滞了兩秒:“為什麽?”
席陵垂下眼睛:“因為……”
看着他遲遲說不出的樣子,莫謙幹脆地打斷:“那怎麽辦?外面沒有人接應?”
席陵給他剝了個橘子,眨了眨眼睛:“沒有哦。”
融化的雪流進眼眶,冷得他有點想打噴嚏。
莫謙絕望地嘆了口氣,抓住席陵就跑:“那我們還是趕緊逃吧!他們人太多了,被抓住了肯定逃不掉的!”
席陵凝望着幾棟教學樓:“裏面有人?”
莫謙欲哭無淚:“當然有啊!快走吧!”
席陵:“為什麽?”
“……”莫謙啞口無言。
“這是我出資的學校,我們為什麽要走。”席陵理所當然地說,轉身看向其餘幾棟教學樓,“既然還有學生,那我們更不能走。”
“你……”
莫謙剛想說話,右側巷道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聽到響動的反對軍趕來了,足足有十好幾個,全部荷槍實彈。
莫謙無語地盯着席陵:“你看吧……”
席陵搖搖頭,安慰他:“沒關系。”
他不動聲色地擋在莫謙前面。
為首的反對軍也站了出來,透過帽盔和席陵交談。
“你殺了我們的人。”首領盯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是我。”席陵摘下口罩,揚起白淨的小臉,眼神充滿了挑釁,“你們這種貨色,是怎麽混到今天的?”
“你!”有暴躁的反對軍拉響了槍栓。
首領揮臂阻止,一步步走向席陵,也拉開了面罩。
是個将近中年的男人,皮膚黝黑,眼睛裏充滿了野蠻。結合身材來看,是伽藍西亞人。
“是嗎,你覺得自己很特別?”男人猙獰地笑了笑,臉部的肌肉擠出一條條褶皺,動了動手指,“搜他的身。”
席陵站在原地,反對軍從上到下搜索了一遍。
首領:“你的槍呢?”
席陵看着他熊狼一樣的眼睛,慢慢地笑了:“你害怕了?”
惱火的首領暴怒地低吼:“把他和那些人一同關起來!”
席陵被送進了集中關押學生們的地方,不同的是,他有待遇特殊,有專門的教室待着,門口排滿了守衛。
晚上,莫謙來給他送飯,晚飯是一碗和水差不多的麥片粥。
“我們先前真應該跑的……”莫謙避開守衛的視線,低聲說,“你幹嘛要跟這些禽獸硬碰硬,就算是為了學生,至少回去找幫手商量一下啊。”
席陵喝下熱水,起碼恢複了點體溫。透過玻璃窗看向對面的教室,一群十一二歲的中學生們像動物一樣報團取暖,不遠處就立着持槍的反對軍。
“我想确認他們的安全。”席陵說。
莫謙差點哽住:“你故意的?”
“是啊。”
“你不怕他們開槍打你嗎?!!”
席陵彎彎嘴唇:“到那情況再說?”
“……”
莫謙有時候真的不能理解他們做殺手的心态,是不是因為經常刀口舔血,所以對危險的阈值都變高了。
“安心點,”席陵笑着說,“會有轉機的,我向你保證。”
“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嗎,現在我們倆都被抓了……”
席陵剛想張口,走廊外就喧嚣起來。人聲後緊跟着猛烈的炮火,整座教學樓都在顫抖。
反對軍守衛立刻跑出去。響亮的喊叫回蕩在樓裏。
“有人來了!集合!”
“是政府軍嗎?……那幫廢物沒理由來得這麽快啊?”
四周都是孩子們驚恐的叫聲,席陵趴到窗臺前,眼見着一個正往樓下跑的反對軍被飛來的子彈打中,倒在一攤血泊裏。
學生的尖叫更加恐慌。
席陵和莫謙一同破壞掉門鎖,走廊裏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他推開教室門,裏面亂成一團。抱頭躲藏的學生們看見有人來了,紛紛尖叫得更大聲,挨擠到最裏面的牆角。
席陵清了清嗓,伸出兩只手掌,說:“我沒有惡意。”
學生們慢慢冷靜下來,懷疑地看着他。
席陵讓莫謙跟進來,鎖好了教室門。
席陵:“所有人都在這了嗎?”
等了好一會兒,有個高大的孩子站出來點點頭,臉上還挂着眼淚。
“你們的老師呢?”
“老師……被抓去了別的地方。”
學生們又哭起來。
席陵來到他們中間,想了想說:“別擔心,會沒事的。”
年紀稍大些的都克制住了哭泣,只有一個最小的孩子站在席陵面前,仰着腦袋大哭不止。
席陵蹲下來:“你有一副好嗓子。”
“嗚……嗚……”
席陵抹去孩子臉上的眼淚,拍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沒關系,像我這麽大的時候也很愛哭。後來我去學了唱歌。”
小孩眨眨黑亮的眼睛,睫毛上挂着豆大的眼淚,一邊抽泣一邊盯着他。
席陵笑了笑,把她冰冷的小手捂在掌心。
“我給你們唱歌吧。”
輕靈的歌聲像煙霧一樣飄蕩在大雪中。直到炮火的聲音漸漸消逝,它才顯得明晰了一點。
清亮的靴子聲在走廊裏回響,踩過殘磚斷瓦,來到緊閉的教室門前。
一只帶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掌摁在把手上,像是不願驚擾了裏面的人,緩慢地、輕輕地一推。
“吱呀。”
走廊裏的光線傾瀉進教室,剛好照亮裏面的人們。一群年幼的學生們擠在一起,仿佛渾然不知外面的戰事,睡得極其香甜,甚至還有人打起了鼾。
在學生們前方,靠近門口的位置,席陵守在牆邊,兩手抱着膝蓋坐着,臉頰埋進臂彎裏,手指上套着他給他的那把槍。
陸斯銘不願意驚擾他,低下眼睛,靜靜地看着。
席陵動了動,感知到有人影罩在自己身上,略微擡頭,就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席陵輕輕笑出聲,還帶着鼻音:“你來了啊。”
陸斯銘:“你就這麽松懈?”
“我對你很放心。”席陵坐直腰,試圖站起來。
陸斯銘朝他伸出手。
席陵:“謝謝。”
他掙紮兩下,自己站了起來,興許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腿有點麻,又立刻朝旁邊歪倒。
陸斯銘穩穩扶住了他。
席陵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柔軟的指腹不經意劃過那一隙沒被手套遮住的皮膚。
“謝謝。”席陵又說了一次,擡起眼睛瞅向比他高得多的陸斯銘,嗓音很低。
“你身上濕了。”陸斯銘沒有抽回手的意思。
“對啊,”席陵站直身體,有點狡黠地笑,“我沒一直待在這,剛才出門去找東西了。”
“找什麽?”
席陵微微一笑,揚起手裏的槍,語氣輕得像羽毛:“禮物。”
“……”
“你送我的。反對軍搜過我的身,幸好我早就藏在外面了,他們沒找着。”席陵眨了眨一邊眼睛,“我沒有弄丢哦。”
陸斯銘緩慢地收回手,插進了大衣口袋裏,藏在衣領下的喉結似乎動了動。
“你把這個當禮物?”
席陵把玩着手.槍,感嘆說:“它很漂亮。”
“不至于。”
“我樂意。”
“你想要什麽,”陸斯銘看着他說,“我都可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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