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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怕我報複你,報複戚家,是以縱使萬般不願,也要做實夫妻關系,以子嗣來牽住我。”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滢雪驀然擡頭看向嵇堰。

這個人不過只是憑着與她說了幾句話,竟琢磨到了她的目的?

閨閣千金的單純心眼,到底比不過常混跡市井查案的嵇堰。

看戚氏的表情,嵇堰心裏有了數。

“今日我便在此明确的與你說,嵇府與戚府恩怨已抵,我不會幫襯戚家,更不會為難于戚家。”

頓了片刻,沉聲補充:“但若戚家主動招惹,那另當別論。”

戚滢雪愣愣地望着嵇堰,有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是害怕他的。

看着他的神色,不像是诓騙她的。

夢中話本和嵇堰的話,肯定有一方是假的。

哪方是假的,她偏向嵇堰,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誡她,她得查證夢中的話本是否真實的。

嵇堰站起了身,暼了眼她:“言盡于此,今日在永安巷說的那些話,我不希望再聽到。”

說罷,朝着屋外大步而去。

自嵇堰離去後,滢雪就一直在發呆,便是蘿茵與她說話都沒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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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她回了神,讓蘿茵給她找來筆墨紙。

她在紙上寫下了五人姓名,然後交給乳娘。

“乳娘,你尋個人幫我查一查洛陽是否有這幾人,若有這些人,又是個什麽身份。”

乳娘解下了紙條,掃了一眼這幾人的名字,雖疑惑,但還是點了頭。

“查這些人不難,只是出府和此事都逃不過嵇堰的雙眼,姑娘還要繼續查嗎?”

“查!”呼出一息:“我不怕嵇堰知道,至于出府,也沒說不讓我們出去。一會去尋洛管事,備好馬車,下午就出去。”

她把自己關在青芷院快有半年了,她也想出去透透氣。

乳娘點了頭,然後親自去尋了洛管事,說要出府的事。

洛管事也不敢擅自做主做決定,便讓乳娘稍等,旋即去尋了郎主。

聽聞戚氏要出去,嵇堰眉心微擰。

她的心思,到底歇了還是沒歇?

“戚氏是嫁入嵇家,不是被囚在嵇家,如何不能出去?派兩名護衛跟着。”

名義上還是他的妻,安危還是要顧的。

才與管事說完話,胡邑匆匆趕來:“二哥,禁衛軍中發現了刺客!”

嵇堰面色一沉,霍然站起,拿了佩刀疾步而出。

出了書房,大步往府外而去:“什麽情況。”

胡邑跟在他身後,回:“共有五名刺客假扮成內侍和宮娥入宮,在皇宮二重門前被發現端倪,皆是高手,身手更是毒辣,現今所知折損了十五人禁衛軍,他們死了四人,有一人逃出了宮,禁衛軍正在追捕。”

“讓人繼續追捕刺客行蹤,我進宮搜查宮內是否進了刺客。”

*

用了午膳後,滢雪與乳娘,蘿茵出了府。

看到有兩名護衛在馬車旁,也不知是保護她的安危,還是來盯梢的。

出了府,去了胭脂鋪子,首飾鋪子,都随意買了一些,然後又去了茶樓聽戲喝茶。

茶樓人來人去,閑聊之事洛陽上至帝王,下到乞丐,涉足甚廣,可謂洛陽發生的大小事,都能在茶樓打探到。

滢雪給乳娘查的無人,話本上寫着皆是洛陽人士,且還小有名聲。若是夢中話本所述都是真的,在茶樓便能查得到這幾人的信息。

信息如若能全數對得上,她便不會信嵇堰所言。

乳娘給了小二一粒銀豆子做賞錢,想要聽的都聽得差不多了。

“姑娘,這些人如今都身在洛陽,謝钊是德寧侯府的庶子,今年科考中了探花。”

才聽到第一個人的信息,滢雪的臉色就已然不同了。

“季淵是安州人士,也是今年科考的狀元郎。”

絮絮叨叨的說完了餘下三人的信息,滢雪臉色呆滞。

原本還抱有僥幸的心思,可現在卻是破滅了。

嵇堰可能是在騙她,也有可能現在沒有陷害的想法,之後或是發生什麽事情就有了報複的心思。

想要得到的答案已經到手了,也沒有心思再品茶聽曲,起身離開。

只是到了茶樓大堂,正欲走出大門時,忽有一群身穿勁衣暗紋,手持官刃的人從門口魚貫而入,攔住了茶樓大門。

有人高舉令牌道:“禁衛軍擒拿刺客,衆人暫不得離開!”

滢雪認出來了,舉牌的人除了胡邑還能有誰。

滢雪一直以為禁衛軍只負責宮廷安危,是不管洛陽城內的治安的。

胡邑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了今早語出驚人戚氏。

主要是這戚氏太打眼了,他想當做看不到都不行。

這在戚家不相往來就罷了,但出了府可不能叫人看了二哥的笑話。

誰知道這裏會不會有人認出戚氏的身份來,又或者在以後會認出來。

胡邑安排人搜查仔細收藏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後,他向二哥名義上的妻子走去。

見胡邑走來,滢雪有些驚訝,他以為這胡邑會直接忽視她。

畢竟在嵇府的時候可不就是如此。

胡邑與另一人走到跟前,壓低聲音喊了聲:“嫂子。”

嫂子?

在喊誰嫂子?

沒想到這胡邑竟然還有兩幅面孔,戚滢雪再望着他,表情一言難盡。

看她這樣,胡邑便知是因被他的反差,但出門在外總不能內讧讓人看笑話,輕咳了一聲,繼而道:“茶樓太亂,嫂子先回雅間避禍,等盤查完後再離去。”

既然說要封鎖盤查,便不會因為有家眷而先放行,如此只會引起民怨。

戚滢雪點了頭,與乳娘,蘿茵先行回了雅間。

阖上了門,也不知樓下盤查得如何。

胡邑看了眼雅間的方向,心下疑惑。戚氏自嫁入嵇家,連院門都不曾踏出過,可這兩日不僅出了院門,今日竟然還出了府?

怪哉怪哉。

只是稍作思索便收斂疑惑,肅嚴盤查。

約莫小片刻,有人高喊:“說了不許挪動,你去哪?!”

那人不僅沒停下腳步,而是身形利落地往二樓樓梯憑欄翻身而去。

“是刺客!”

話一出,禁衛軍頓時湧上,可胡邑看到那人所去的方向,卻是暗道一聲遭!

方才他與戚氏說話,落入了刺客眼中,刺客自然會多加揣測婦人的身份,指不定還以為是哪個高官之妻呢!

人質身份尊貴,有時候也能保命!

說不準刺客就是這個想法!

胡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叭子,讓他多嘴,讓他沒事湊什麽近乎。

他是不喜戚氏,可沒想過要她性命!

胡邑握着刀飛快上樓,只是刺客比他們所有人都快。

一腳踹t開了房門,在三個女子的驚訝之下,他踹開護着主子的仆婦婢女,抓住了衣衫華麗,樣貌出衆的年輕婦人。

胡邑到二樓時,一把還沾着他人鮮血的刀架在了皙白的脖子上。

鮮紅的血和白色的肌膚成了鮮明的對面。

“姑娘!”乳娘和蘿茵都被吓傻了,驚惶喊道。

戚滢雪低垂的目光從那把刀上擡起,胸腔因驚懼而顫顫欺負,身體繃得一動都不敢動,也不敢大喘息,生怕鋒利的刀子割破自己的脖子。

也不知道自己怎就倒黴的被盯上,被挾持做了人質。

挾持了人質的刺客帶着濃重的突厥口音威脅道:“一刻鐘內,給我準備一匹快馬,不然我殺了這婦人!”

胡邑握着刀,忽然冷笑:“你以為你挾持的人是誰?不過是個尋常婦人,你還真敢提要求!”

滢雪瞪大了雙眼,從未想過這胡邑竟會說這話,是想讓她死嗎?

胡邑不看她的眼,又道:“你殺了後,我們也能把你也給殺了!”

乳娘聽到這話,頓時怒目,憤然罵道:“胡邑!我家姑娘與你無仇,你不救為何還反要害她?!”

胡邑輕飄飄的暼了一眼乳娘:“你家姑娘又是什麽身份,我為何要害她?!”

“別給我拖延時間,你要是不給我準備馬,不讓我出城,我就殺了這個美婦給我陪葬,在地下給我做鬼新娘也不虧!”

戚滢雪不過十七歲聽到刺客的話,頓覺毛骨悚然,雙眼不争氣的蓄滿了淚:“乳娘,我害怕……”

胡邑心下有些不忍,但面上卻冷着臉朝着刺客道:“突厥人都向你這般不要臉麽,拿個女人做擋箭牌!”

刺客卻不是傻子,啐了一聲:“說了那麽多也不見你們直接沖上來,顯然這婦人的身份是有份量的,我才不會上你們的拖延時間的當!我數到十,你若還不去準備馬,我就真的一刀嘎了這女人!”

驚懼之餘,滢雪聽到刺客的話,也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強迫自己靜下來想一想。

腦海飛快的轉動着。

仔細回想方才胡邑說的話,與其說像是在拖時間,更像是在吸引刺客的注意力。

為何呢?

忽然想起刺客身後是窗戶,隐約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是她猜想的那樣嗎?

心下隐隐燃起了希望。

她得賭一把。

就算被當做人質帶出城,她也不一定能活得了,她不想死!

千絲萬慮頓時一收,縱然牙齒在打顫,卻撒潑般罵到:“胡邑我要是真死了,我便是做鬼都不放過你!”說着她還往胡邑的方向蹬了兩腳。

“給老子安分點,不然老子一刀嘎了你!”

戚氏忽然吵了起來,那頭的胡邑暗暗叫好,面上确實惱怒道:“給你臉還喘上了!”怒瞪刺客:“你殺了吧,反正你也逃不了。”

刺客冷笑一聲:“那就看看誰能笑道最後!”說罷,開始數出聲音:“一、二、三……”

數到五之時,利刃朝着她的脖子貼近,刺痛感襲來,隐約感覺到有什麽液體從自己脖子上流了出來,戚滢雪嘴唇顫顫發抖,額間溢出一層冷汗。

“六、七……”

“好!”胡邑忽然一聲高喊奪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刺客嘴角不過上揚,下一瞬,一柄長刃猛然從他的喉間穿過,幾滴噴熱的血珠濺到了戚滢雪的臉頰上。

一刃斃命幾乎發生在千鈞一發之間,戚滢雪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好似變得慢了。

她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架在脖子上邊的刀“哐當”落了地,挾持她的刺客也向後倒去。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低頭望去,但卻被一只手掌捂住了雙眼,遮去了視線,只聽到低沉的聲音。

“別瞧了。”

聲音有些熟悉,今早還聽到過。

是嵇堰?

嵇堰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知曉這些嬌生慣養的貴女膽子小,而這戚氏尤為膽小。

免得這一瞧又被吓出病,便也就遮住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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