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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為了讓妾身漸漸适應夫妻間的相處, 那妾身每隔十日都在主屋待一宿,郎主覺得如何?”
嵇堰:……
這才商談到嘗試接納,還沒個過程, 她竟也敢一下就談到了同屋而居上。
饒是順杆子往上爬的,也沒她爬得這般快。
明明還不敢與他有肢體接觸,卻敢說這話, 他真真是小瞧她了。
他知她這些天都在不顧後果撩撥自己,卻不想現在更是不怕她的提議會帶來什麽後果。
沉默許久, 嵇堰扯了一下嘴角:“戚氏,你未免過于信任我了?”
滢雪仰着臉,眼神灼灼的望向他,問:“郎主不值得信任嗎?”
她的屋中點了很多盞燈,火光明亮,亮得讓嵇堰連她臉上細微的表情也觀察得一清二楚。
嵇堰望進了一雙水光潋滟的眼睛裏。
戚氏似乎生了一雙多情目,望着你時, 好像是全然信賴着你一般。
嵇堰忽然明白陸世子為何忘不掉她了。
本就生得美, 又被她那雙多情目認真盯着, 讓你覺着她是喜歡你,滿心信賴你的。
如此, 誰看了不迷糊?
嵇堰直了直腰, 咬了咬腮,一字一頓地道:“別、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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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堰聽到她說信自己, 只覺得荒唐好笑。
昨晚他還動了欲念,自洩過,他連自己都不信自己。
“可妾身就是信郎主。”她語聲漸漸堅定。
就方才, 滢雪聽了嵇堰的一席話後,莫名多了幾分信賴。
他若真有欲念, 也可用強的,又怎會與她說那樣的話?
只是她眼神中的信任之意太過明顯,嵇堰想忽視都不得。
沒怎麽被罪惡侵染過,還是天真了些。
不,也是被侵染過的,而那個罪人是他自己。
戚氏身上的顏色,是他給染上的。
嵇堰喉間一滾,把頭轉向半敞的房門:“若我不同意呢?”
“郎主方才應了的,給妾身試着接納的機會,不過才過了片刻,郎主難道就想反悔嗎?”
“那便算我同意,但入我屋便要與我同榻,你可還敢宿在我屋中?”
嵇堰總是能切中要害。
滢雪眉心一蹙:“那不行。”
見她表情為難,似乎退縮了,嵇堰面上平靜,心下卻松了一口氣。
他退一步,提出:“我每五日與你用一次暮食,讓你适應我,如何?”
滢雪:“妾身不是說不行,當然,郎主的提議也可,與妾身方才所提并不沖突。”
嵇堰眼一眯:“你确定要與我同榻而眠?”
他不信她能接受。
同榻而眠這四個字,瞬間往滢雪壓了下來,透不過氣來。
雖對此有畏,但這不也是她最終的目的?
如此,還需要考慮什麽?
即便如此,她也想試一試與嵇堰好好商量緩着來。
“郎主總得讓妾身先适應共處一室才行,先睡一宿外間的長榻。後邊把長榻搬到床邊,睡了幾晚後,再說……同榻而眠的事。”
到底是個姑娘家,說到這詞,兩頰不禁浮現了稍許緋色。
分明是涼秋,屋中卻陡然生出了幾分悶熱。
她端起半盞牛乳茶,淺抿了口,想了想,又放下杯盞,殷勤地提起壺給他添了盞飲子。
放下壺後,低眉垂眸,聲音也軟了下來:“郎主若執意要一開始同榻,妾身也只得應了。不過是僵着身子一宿醒着罷了,沒什麽的,多了幾回之後,總會适應的。”
對她的話,嵇堰挑了挑眉。
以退為進得如此明顯,當他瞧不出來?
他也不是回回都被她這小婦人給牽着走的。
偏頭斜睨向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說:“那便這麽說定了。”
瞧到戚氏聽到他這話,表情不由自主的一僵,嵇堰的嘴角又勾了勾。
就她這樣的,估計連第一宿的半宿都待不住,最後只得落荒而逃,逃回她的西廂。
就算她真待住了,他也有想法子逼退她。
嵇堰垂眸掃了眼被添滿的飲子,幽幽道:“這牛乳茶可真矛盾,一會飲了可t以助眠,一會飲得多了又會睡不着。”
滢雪唇一抿。
有吃都堵不住這厮的嘴!
心下又多了幾分煩躁。
他分明就是故意為難的她。
但轉念想想,到底是更進一步了,也就忍忍吧,反正十日才一宿,至少她現在還有十日來适應。
屆時共處一室,還擔心拿不下他這塊石頭?
想通後,心情也通暢了。
“那郎主五日後記得回來早一些,一塊用暮食,十日後妾身也等着郎主回來。”
嵇堰心有成算,也就點了頭,但又想到自己的公務時間不定,便說:“用膳日子也不是非得這般苛刻,我這些日子公務忙,未必能那麽準時,我哪日早歸你就哪日來主屋用膳。”
滢雪想起在主屋吃的那頓暮食,口味偏中,又辣又重口,吃着還挺上頭的。
這些重辣重油的菜,素日裏乳娘為了她的身子健康,是不讓她吃的。
但乳娘明日要回安州,最少一個月都拘不着她了。
對同榻而寝惴惴不安,但卻對這一同用膳有了絲絲期待。
“那最少也得五日一回,或是攢在一塊。畢竟郎主忙得十天半個月不在府中用膳,不就食言了?”
嵇堰睨了她一眼,應下:“成,依你所言”
端起飲子,也不在意飲得多了會不會難眠,一飲而盡後放下茶盞站起:“那我便回了。”
聽到他要走了,滢雪這才忽然想起要說嵇沅的事,忙喊:郎主且等等。”
嵇堰偏身看她:“怎麽,要随我回屋?”
滢雪:……
她沒有那麽着急!
咬了咬牙,說:“不是妾身的事,是三姑娘的事。”
嵇堰眉眼一挑,又坐了下來,面色略定:“你且說說。”
滢雪:“郎主可知餘家有意要與嵇家結親?”
嵇堰點頭:“看出來了,那餘家三郎看着也有幾分順眼,且也有才學。”
“那郎主可知他們家都瞧不起三姑娘?”
嵇堰臉色沉下:“你發現了什麽?”
她能這麽說,就是代表着發現了些什麽。
“昨日筵席餘家五姑娘對嵇老……”頓了一下,改了口“對婆母和小姑子不大敬重,妾身也沒怎麽在意。可今日在園子中碰巧見到餘家兄妹二人和小姑子也在逛園子,妾身隐約察覺到餘家有意結親,就觀察了一會。”
“不過是小半刻,小姑子幾番想插話進去,都被餘五姑娘打斷,一旁的餘三郎分明知道卻不曾管教。”
“小事尚且如此,更別說旁的事了。再說了,若家中長輩真心看重小姑子,便會再三叮咛莫要看輕人家姑娘,兄妹二人又怎會都如此這般失禮?”
說到這,她看了眼黑着臉的嵇堰,說:“他們是為勢而求親,這世上諸如此類多了去了,也算不得什麽。但不能只求回報卻不想付出,一邊想着攀附,一邊卻又輕待人家姑娘,卑劣得很。”
嵇堰靜默不語,她瞧着那張黑壓壓的臉,頗為可怕。
親人果然是嵇堰的逆鱗。
若他日她也成了他名副其實的親人,倒也不愁他會落井下石,更不愁沒人庇護戚家。
好半晌,嵇堰才開口:“三妹的事我會看着辦,你歇着吧。”
說罷,站了起來。
滢雪也跟着站了起來,把他送出屋外。
目送他離去,一直到他進了房中,滢雪才轉身回了屋,坐回榻上。
靜待了許久,她呼了一口氣,再度提起茶壺想給自己添第二盞飲子,但壺裏卻空了。
……
她瞅了眼嵇堰用過的茶盞,他好似喝了三盞。
就這麽愛喝?
琢磨了一下,她喊了蘿茵進來,吩咐她每日一早都備着一碗牛乳茶給主屋送去。
先前送的茶葉,未必是他的喜愛。
但這牛乳茶,定是他喜愛的。
*
嵇堰在西廂飲了三盞飲子,貪杯的後果,晚間起了兩回夜去茅房。
第二回到屋中,也沒了睡意。
頭枕着手臂,望着帳頂長籲了一口氣。
小半個月前,戚氏住入了鶴院,半個月後的今晚,她又提出了宿在他屋中,關鍵他還應下了。
且他今日不是與去與她提一提陸景廷之事,怎就忽然間變成了這樣?
思及此,嵇堰眼神越發木然。
得,又被戚氏那小婦人帶偏了。
*
今日嵇堰起遲了,胡邑到院中喊了他才醒的,今日有事與母親商量,便打算用完早食再出府。
盥洗後,西廂的婢女端了飲子過來,是昨夜的牛乳茶。
洛管事暗自腹诽自家郎主是個口不對心的,定又會像先前那上好的茶葉一樣拒絕。
結果,郎主望着那碗牛乳茶沉默半晌後,開了口:“端進來吧。”
洛管事:“!”
他很難不信郎主對大娘子沒動心思。
大娘子果然是有本事的人!
看看,看看,這從拒收茶葉到現在才過去多久,大娘子就哄得郎主改變行事作風了!
胡邑沒喝過牛乳茶這稀罕物,厚着臉皮向自家三哥讨了一小杯。
還真別說,這味還挺好的。
喝了牛乳茶,嵇堰與胡邑說了留在家中用早食,讓他與自己先去過幾招。
出門時,似乎想起了什麽,囑咐洛管事:“戚氏的月例,先前給過嗎?”
洛管事面上一本正經的應:“已經備好了,便是過往半年的月例都補上了。”
這個月的月例發放的日期過了,他還琢磨着下個月郎主不提,他便在旁暗示一二。
雖然他覺着大娘子并不需要這點兒月例,但這是個态度問題,要重視。
嵇堰點了頭,随後去與胡邑去比劃拳腳。
只是沒一會,胡邑便敗下陣來,連連求饒。
到了時辰,嵇堰才與胡邑一同去頤年院用早食。
早食過半,嵇老夫人與兒子道:“阿堰,我有些事想與你商量,一會用完早食後你來一下我屋裏。”
嵇堰略一點頭,面色淡淡:“正好,我也有事與阿娘說。”
不管是美婢,還是三妹的事,都要仔細說一說。
但關于戚氏之後宿在他屋中的事,左右不過是一回,也沒必要與母親争論,到時勒令院中下人管好嘴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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