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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西廂這收下兩個美婢後, 滢雪讓蘿茵給她們安排一些雜活。

她銀子雖多,卻不想養閑人。

只是到了晚上,老夫人跟前的顧媪便黑着臉尋了過來。

兩個美婢立在顧媪的身後, 好似郭媪才是她們的主子一樣。

顧媪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大娘子,這兩個女婢是老夫人特意給郎主做收房用的, 大娘子把人搶去t了,似乎說不過去。”

滢雪倚着榻幾, 淺抿了一口飲子,輕悠悠地反問:“郎主若是不把人送來,我能搶得了?”

顧媪一噎,但依舊強硬道:“還請娘子把這兩位女婢送去主屋。”

滢雪眼皮掀了掀,看向顧媪:“郎主說我這屋缺人,特意調來給我差使,但……”她目光往兩個女婢的方向暼了眼, 那二人心虛低着頭, 她嘴角彎了彎:“但顯然這兩個人都不大樂意, 所以這才去頤年院請了顧媪。”

二人心虛得把頭埋得更低了。

“剛來我這第一日就背主告狀,這樣的人我可不敢要。”

“既然大娘子不要你們, 你們二人跟我來。”随意向座上的戚氏曲了曲身子, 然後轉身出屋。

那兩個美婢偷瞧了眼座上的主母,對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 忙收回了目光,随着顧媪出去了。

出了庭院中,顧媪腳步停了下來, 掃了眼西廂後看向兩個美婢:“你們二人是老夫人安排進的鶴院,從今日就去主屋當差, 別再亂認主子了。”

這話沒避着西廂,說給誰聽的,顯而易見。

蘿茵站在門邊聽了一耳,随即轉身道:“姑娘,這顧媪怎的連郭媪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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滢雪:“她原是嵇堰從鄉下尋來的婆子,幫照顧寡母幼妹,并沒有賣身契,是另聘來服侍老夫人,不似那些有賣身契拿捏着的仆從。”

說着,她往院子外瞧了眼:“在這洛陽,老夫人熟悉的人不多,恐怕對這顧媪多有依賴,便養成了顧媪這般性子,讓她總覺得在這府中,她也是個主子。”

甚至壓過她這個沒有什麽實權的主母。

蘿茵:“她這樣的性子,遲早會栽跟頭。”

“快了。”滢雪笑抿了一口飲子,慢悠悠的道:“她方才可是做了郎主的主呢。”

蘿茵聞言,頓時反應了過來:“是呀,郎主明明讓洛管事把人安排到了西廂,她卻自作主張把人遣去主屋,這不是倚老賣老就還能是什麽!”

下午,滢雪讓人去查了這兩個美婢的來歷,是教坊出身的。

也不知是誰慫恿的老夫人,好好的清白人家不尋,偏要去教坊尋人。

教坊出來的,都不是簡單的角,但凡有底蘊的人家,都不允許教坊與煙花之地的女子入府,生怕鬧得後宅烏煙瘴氣,更怕女眷學壞了。

就滢雪所知,老夫人是個耳根子軟,事情也想不得不全面的,簡單的說,便是個拎不清的,若非有人在旁鼓動,怎會去教坊找人進府?

也不知嵇堰知不知道這事。

總歸今晚嵇堰回來後,就看到那個美婢了。

是留?

還是去?

她覺着是後者。

不是信任的問題,就只是單純覺得嵇堰不是好色之人。

為了印證這個想法,她早早就歇着了,讓蘿茵注意着主屋,郎主一回來,便喊醒她。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被蘿茵喊醒的時候,她打了個哈欠,問:“什麽時辰了?”

蘿茵也多了幾分困乏,應:“子時了,那二女蹲守了半宿,方才郎主回了屋,二女甚是殷勤的候在屋外。”

聞言,滢雪掀開被衾下了榻,往房門走去。

蘿茵忙拿來外衫披在主子的身上:“快深秋了,姑娘別吹風着涼了。”

滢雪攏了攏衣服,走到門旁,就着半敞的房門往主屋的方向望去。

蘿茵也站在一旁,好奇地望向主屋。

主仆二人都有些撓心,想知道這嵇堰是怎麽處理的。

主屋這邊,嵇堰回了屋,卸下身上的雜物,解開腰間革帶之時,屋外忽有輕微腳步聲傳來。

轉身朝房門望去。

門扉上映了兩個女子的身影。

戚氏這麽晚了不睡?

又捯饬了什麽送過來?

沉思片刻,把革帶又扣上,随即朝着房門走去。

房門一打開,陌生的脂粉味襲來,在瞧到兩個陌生的女子之時,眼瞬息一沉。

兩個婢女見房門開了,臉上頓時一喜,朝着那穿着黑色胡服勁衣的郎主盈盈一福身:“奴婢倩倩,湘湘見過郎主。”

這二人是誰,嵇堰不過片刻便心裏有了數,抿唇朝着西廂望去。

那屋子的燭火還亮着。

目光一定,看到了那微敞的房門透出的光亮,影影綽綽間好似有人站在門後。

分明把人塞到她那處了,現在倒好,人又回到這了。

沉默片刻,嵇堰道:“去把主母請來。”

說罷轉身入了屋中,順帶阖上了房門,隔絕了旁人想跟進來的心思。

二女臉色一僵,望着緊閉的房門,又轉頭面面相觑。

最後只得一人朝西廂走去。

滢雪看到主屋房門打開,嵇堰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不過片刻,便是看不清,似乎也能感覺到嵇堰往西廂瞅了一眼,讓她警惕了起來。

随後也不知與那二女說了什麽,不過半會就阖上了房門,随即有個美婢朝着西廂而來。

大意了。

屋中的燭火沒熄!

房門也開了半大的門縫,早知就從窗那邊瞧了。

在人到西廂前,她把房門阖上。不多時,外邊便傳來美婢的聲音:“郎主請大娘子到主屋去。”

滢雪微微抿唇。

這是叫她去問責的?

滢雪套上外衫,磨蹭了半刻,才披散着一頭烏絲出了屋子。

美婢擡眼望去,驚愕了半晌。

今日見到這主母,本就覺得美,時下這般不施脂粉,連發髻都沒團,就直直披散,更是美得叫人挪不開目光。

主母這般美,郎主都能冷待了,她們姊妹二人還不如主母,郎主還能瞧得上眼嗎?

怔愣間,人已經走了,她連忙跟上。

滢雪走到主屋外,瞧了眼兩個美婢,不知為何,不想讓這些人看笑話,便開了口朝屋中柔柔的喚“夫君。”

岔腿而坐的嵇堰,聽到這一聲“夫君”,背脊不禁一挺,随即眼神複雜地看向房門。

兩息後,開口:“全進來。”

滢雪見他沒有說什麽,眉眼彎了彎,推門而入。

嵇堰瞧向她,二人目光相碰。

他收回目光拍了拍長榻旁的空位:“坐下。”

滢雪看了眼沒榻幾間隔的位置,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捋裙坐下。

一坐下,嵇堰便嗅到了區別于脂粉香的馨香。

這香還怪好聞的。

不同于嵇堰的從容,滢雪到底是清醒的時候與嵇堰這般近,近到他的熱息,他所有氣息都能清晰的感覺得到,身體不可避免的有幾分僵硬。

她身體的僵硬,嵇堰也感覺到了。

還未有肢體的接觸她就如此,再過一些天就要同榻了,她怎麽可能扛得住。

遲早會知難而退。

滢雪緊張地捏着手,手心溢出了些許薄汗。

她暗暗呼了一息,原想平緩心緒,卻不經意嗅到了胭脂粉中夾帶着淡淡的血腥味。

受傷了?

她愣了一下,側臉望向嵇堰。

嵇堰察覺到她的目光,略挑了挑眉。

也不知她瞧着自己在想什麽。

嵇堰看着她,開口問:“我記得這兩個下人,我讓洛管事安排到西廂去了,怎麽又到主屋來了,你安排的?”

滢雪也就坐下那會兒格外緊張,現在也緩了幾分過來。

應:“妾身哪裏敢做夫君的主。”

再度聽到那聲“夫君”,嵇堰不禁轉回頭看她,對上他的目光,戚氏略顯心虛的望到了別處去。

嵇堰微不可查嗤了聲。

“不是你做的主,那是誰做的主?”目光淩厲地掃向二女。

二女臉色一白,甚是後怕。

早知就先了解郎主的為人再去尋顧媪訴委屈了!

蘿茵在一旁告狀:“禀郎主,今日晚間顧媪氣勢洶洶的來質問大娘子。問大娘子為何要把郎主收房的人搶了去,然後就把人帶走了,還讓她們不要随意認主子。”

說着,看向了自家主子,格外委屈的道:“而且我家娘子覺着二人的名字不大合适,還好心賜了好聽的名字給她們。結果她們不但不領意,還轉頭就去告狀了,不說顧媪,便是這兩個小婢都不曾尊敬大娘子。”

“郎主可要給大娘子做主呀!”

嵇堰黑了一張臉。

以前在安州的時候,顧媪倒是安分,到了洛陽後竟是這般沒了規矩。

倩倩忙辯解:“奴婢并沒有告狀,是老夫人安排來伺候郎主的,但入了鶴院卻到了大娘子跟前,只是不解,去問了顧媪。”

湘湘也附和:“奴婢也不知為何顧媪會忽然間來問責大娘子。”

這夫妻二人完全不像顧媪說的那般形如陌生人。

二人已經看清楚了,這郎主是在給大娘子出頭!

見狀不妙,趕緊轉了風向,把自己撇清。

嵇堰t看向滢雪:“都取了什麽名字?”

滢雪似乎也感覺到了嵇堰的态度,笑了笑:“水青,湘竹。”

嵇堰忽然輕聲一笑:“倒是比原本的名字好聽。”

滢雪聞言,再掃了眼臉色慘白的兩人,明白了過來。

她們在嵇堰這裏還是用了原來的名字。

“主母賜名卻不用,俨然是不把主母的話放在心上,這般沒規矩,嵇府也容不得。”

聲音才落,二人噗通地跪了下來,求道:“奴婢知錯了,以後不敢了,求郎主別把奴婢送回教坊去!”

聽到教坊幾字,嵇堰面色忽然沉了下來。

他本以為母親尋的是清白人家,不曾想卻是教坊的人。

母親身居後宅,怎會知道教坊的門道?

沉思片刻,掃了眼二人,随即道:“鶴院容不得心思不正的人,自去找洛管事安排你們今晚住所。”

二人還跪着,仰着一張我見猶憐小臉,泫然欲泣的望着座上的人,可奈何郎心似鐵,黑着一張臉,冷冷的道:“還不去?還是說今晚就離府?”

二人身體一僵,不敢再留,忙起身出了屋子。

人離開了,蘿茵琢磨了一下,也福身退了出去,還甚是善解人意地把門給阖上。

……

滢雪眼睜睜的瞅着自己的知心婢女,自作聰明地把門阖上了。

只餘二人,身邊的熱息隔着衣物慢慢的滲入肌膚,讓她不自在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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