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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章

“那不是禁衛軍左右衛中郎将嵇大人嗎?”

滢雪心頭微顫, 頓時順着旁人的視線轉身望去。

天色陰沉,但好在停了雨。

嵇堰一身黑色翻領胡服騎在馬背上,黑發利落束在銀冠上, 腰間別着把腰刀,身姿挺拔偉岸。

分明是英俊的郎君,可就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又冷又懾人, 讓人敬而生畏。

他臉上無甚表情,只抿着唇朝公主府望了過來, 一眼就瞧到了戚滢雪。

他打馬往這邊來了。

公主府外的幾家人的目光從嵇堰身上挪開,不約而同驚詫地往戚氏望去。

除了鄭國公府那回,衆人還真的沒見過夫妻二人一同出現過。

便是鄭國公府的喜宴,也沒見這夫妻二人有什麽親昵的舉動,話都沒說幾句。二人的相處,都覺得貌合神離。

可今日,這位嵇大人出現在公主府, 難道是特意來接戚氏的?

嵇堰已經到了階梯下方, 翻身下了馬, 讓外頭的仆從牽了馬,一步一步走上臺階, 朝戚滢雪走了過去。

青源縣主臉色有些難看。她方才還覺得戚滢雪在嵇家肯定不好過的, 可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嵇堰怎麽可能親自來接戚滢雪?!

當初嵇堰被戚家折騰得沒了半條命,要不是有太醫和各種珍貴藥材吊着, 估計人早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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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險些沒命了,對這戚滢雪怎麽可能一點意見都沒有?!

目光落在戚滢雪那豔麗臉上,頓時明白了。

那嵇堰定是被這張臉勾得連性命恩怨都不計較了!

青源縣主的目光陰沉沉的。

嵇堰自是認得出那陸家兄妹, 也不曾錯過那縣主的陰沉眼神,掃了一眼陸景廷。

不敢糾纏, 眼神卻是很幽怨。

他與戚氏都打算要嘗試做夫妻了,那按現在來算戚氏也是他的妻,這陸景廷這幽怨的眼神是做給誰瞧呢?

嵇堰走到戚滢雪身前,道:“今日下值早,便來接你。”

見嵇堰真的上心了,在宴上那麽點不悅也沒了,她淺淺一笑:“夫君若忙,也不用特地來接的。”

嵇堰暼了眼她笑盈盈的臉。

這話說得好似不是她叫他來的一樣,她怪會做戲的。

雖知她在做戲,這臉他自是不會給她下的。

甚至還伸出了手,道:“雨天地滑。”

滢雪心下有點驚詫。

嵇堰這是吃錯藥了,今日這麽給面子?

垂眸看了眼那只厚大的手掌,左右也不是第一回牽了,她擡起手,輕輕的放在了上頭。

白皙的手才放上去,便被那粗粝的手掌包裹住了。

嵇堰這手上都是繭子,刺刺的。

握上了手,朝着其他幾家人微微一點頭:“那麽我與內人就先走了。”

目光從陸景廷的身上一掃而過,唇角略一勾,把人牽下階梯。

衆人是驚訝的,這夫妻二人可是好了?

若是如此,往後可真的要好好地與這嵇娘子交好了。

嵇府的馬車也剛好牽來了,腳凳放下。

嵇堰扶着滢雪,她忽然扭頭看向他:“要一起坐馬車回去嗎?”

這天看着可能随時有雨。

嵇堰看向馬車旁的随從:“把馬帶回去。”

随從應了聲,随即去牽馬。

滢雪上了馬車,嵇堰随後也上去了。

她從半撩起的帷簾往外望去,目光落在了府門前那些人的身上。

他們的視線都盯着嵇府的馬車,議論紛紛。

嵇堰入了車廂中,見她往外望去,便伸臂把帷簾放了下來。

滢雪轉回臉,不解的看向他。

“不是說,對那陸世子沒什麽好感?”他挑眉道。

滢雪忽然輕笑出聲:“妾身瞧他做什麽,妾身不過是好奇那些人是什麽表情,特別是那青源縣主。”

嵇堰聽出了些什麽,看向她:“她為難你了?”

說起這個,滢雪便沒了笑意。

看她的表情,還真是。

“這筵席似乎不如何?”他問。

滢雪點了頭,壓低聲音道:“在席間,青源縣主言語間很沖,尋心挑釁。”

“而且妾身覺着,那榮華長公主似乎不喜妾身,沒說兩句話,便問妾身與郎主是怎麽結緣的,既然能邀妾身來赴宴,那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她與嵇堰間的那點事,确實是不怎麽光彩,旁人就算知道,也沒道理直接擺到面上說,除非是有意針對。

嵇堰是個敏銳的人,聽到她這麽說,倒也不會說是她多心之類的話。@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t學城

且依着她的話分析,今日這筵席她似乎吃得不好。

滢雪也是郁悶,不知長公主為什麽會針對自己,琢磨間看向嵇堰,不禁有了打量的心思。

嵇堰生得劍眉星目,樣貌英俊,又身形精壯,更是年輕有為,着實是出色。

腦子裏不适時宜的冒出了一個猜測。

嵇堰斂神,對上戚氏皺着眉,目光帶着探究的望着自己,問:“想什麽?”

滢雪琢磨道:“會不會是長公主看上了郎……”

主字還未出來,便被對方忽然冷眼一瞪止住了話頭。

暗自撇嘴,改口問:“不然郎主你說是怎麽回事?”

嵇堰哪裏知道是什麽原因,卻肅嚴道:“不要胡亂猜測。”

滢雪抿了抿唇:“妾身不說便是了。”

想了想,又道:“那下回再有公主府的帖子,怎麽辦?”

嵇堰眉心淺蹙。

若是長公主真的針對戚氏,那這筵席有可能就是鴻門宴。

但對方是長公主,嵇堰再怎麽得聖寵,卻也不能不敬,直接拒絕了也不好。

“下回若有帖子,去了之後,千萬別落了單。”嵇堰提醒。

他的話,讓滢雪想起自己在郡王府吃過的虧,神色黯淡了下去。

嵇堰見她沉默不語,繼而道:“公主府的帖子,我倒是拒過。”

滢雪擡頭看他,他又道:“我不喜那等吃喝玩樂的筵席,便以公務繁忙給拒了。”

“若是之後再有公主府的筵席,我便陪你去一趟。”

“郎主不是不喜嗎?”她訝異道。

“若是榮華長公主真的有針對你之意,我應能察覺出來,再調查一二,也好讓你應對之策。”

滢雪聞言,頓時笑了:“郎主這是在護起妾身?”

嵇堰睨了她一眼,俨然似在講她說的是廢話。

滢雪抿着唇笑。

嵇堰的态度改變了,證明她走的這條路沒錯。

片刻後,嵇堰忽然道:“那青源縣主針對你,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因她的婢女被郡王爺杖斃了。”

滢雪一愣。

她原先一直想忘卻這件事,雖然知道郡王府杖斃了不少下人,卻沒有探究過都有誰。

她疑惑地看向嵇堰:“郎主查過?”

嵇堰點了頭:“我來洛陽時已能下地,就親自調查過,後來洛陽的使節來接,也沒法細查,便托人去查了。但許是郡王府捂得緊,并沒有什麽進展。”

嵇堰:“那婢女是青源縣主的貼身婢女,自小用度卻比府中婢女都好,不像是會被銀子收買的,指使她的,很有可能是府中的人。”

滢雪沉默想了許久,也不敢随意揣測是誰指使的,而且現在也查不到安州去。

最終要的,是要先回去。

思及此,她問:“回安州的事可定下了?”

嵇堰搖頭:“等過些時候,我去聖人那處提一提。”

不知想到什麽,話頭一轉:“提這事前,明日你随我去頤年院請安。”

滢雪神色凝了凝:“郎主可有與婆母說了我們的事?”

嵇堰“嗯”了一聲,道:“母親許不想與你多說,你也不需時常去頤年院,有些隔閡消不了,那便不用特意去消,誰也不要為難誰。”

他讓母親改變對戚氏的态度,是為難母親。

讓戚氏盡心侍奉一個不想見到她的婆母,也是為難戚氏。

她們二人,最好便是少些見面。

滢雪好奇的問道:“妾身不到跟前孝敬婆母,郎主也不在意?”

“母親不想見你,你也不必趕着上去受委屈,且那是我的母親,我自己孝敬便夠,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嵇堰的話,讓滢雪驚訝不已。

這大多數的男子,總是把那句孝大于天的話挂在嘴邊來約束自己,更約束着自己的妻子。

她倒是沒想嵇堰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孝順卻不愚孝。

她忽然好奇,嵇老夫人那般耳根子軟的,怎會教出像嵇堰這樣出色兒子來。

*

回到府中,天色已經暗了。

滢雪見嵇堰在府中,便去與他一同吃了晚膳。

回了屋後,滢雪忽然想起昨日嵇堰同意的事,便吩咐了蘿茵,讓她明早去藥鋪尋趙秉他們。

讓趙秉再安排一人回嵇府。

同時也讓洛管事收拾屋子,好把青芷院的嫁妝都擡到鶴院來。

許是這幾日都休息得不好,等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去沐浴回來後,一沾床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正梳妝時,嵇堰已經到了屋外。

滢雪讓人把他請進屋中先坐着。

時隔兩日再入這西廂的屋子,屋中擺設半點未變,駕輕就熟的在長榻的位置坐了下來。

雙手放在腿上,轉頭朝着裏間瞧去。

婢女正在給戚氏那團雲髻簪花,打扮得倒是精細。

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妹妹,再過兩日就十四了,也不知怎麽打扮。

他忽然就開了口:“等阿沅十四歲生辰,你讓你的婢女給她打扮打扮。”

滢雪轉頭看向嵇堰:“妾身倒是沒什麽問題,可小姑子會願意嗎?”

畢竟嵇老夫人都不怎麽想見到她。

嵇堰道:“我去問問。”

滢雪見他這般關心妹妹,忽然打趣道:“郎主對小姑子比妾身還上心。”

嵇堰擡眸看向她。

倒是一天天越發不怕他了,嘴上喊的是郎主,謙稱妾身,可她卻也敢在不高興的時候換了稱呼。

“你想讓我怎麽上心?”他随意順着她的話問道。

發髻已經捯饬好了,滢雪忽然間想起什麽,拿起螺子黛起了身,然後朝外間走了出去。

走到嵇堰的跟前,把螺子黛遞給了他:“郎主給妾身描眉吧?”

嵇堰看了眼手中的小玩意,又看向笑吟吟的戚氏,沉默了片刻,開了口:“你确定?”

滢雪點頭。

随即在長榻下的腳踏上坐下,手搭在長榻上,仰着精致的小臉,望着坐在咫尺的嵇堰。

嵇堰低着頭,往下望去。

只見那女子抿了胭脂的唇彎彎的,杏眸中更似有潋滟春光,就這麽仰着頭落入了他的黑眸之中。

這女子,好似無時無刻不在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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