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章

第 109 章

知道小玫不是自殺而産生的喜悅, 逐漸被遺憾和憤怒所取代，老方旁如無人地失聲痛哭。

圍觀群衆見狀不由心生同情。

洛菱用稚嫩的嗓音問道：“方爺爺想不想再見小玫一面？”

老方随意地擦掉了臉上的淚水，紅着眼睛毫不猶豫地回道：“想！我想見她！還請小大師幫幫我！”

餘意昇急切地問道：“菱角大師, 我能不能也見一見小玫？我想和她說聲謝謝。”

劇組衆人連忙附和：“我們也想當面和小玫道個謝！”

洛菱眨了眨圓溜溜的葡萄眼，摸着小下巴思索片刻後露出一個可可愛愛的笑容。

她脆生生地說道：“都可以見小玫哦，不過你們等下要幫我一個忙！”

“只要能見到小玫，我什麽忙都願意幫！”老方激動地說道。

餘意昇也誇下海口：“別說一個忙了, 十個都行！”

劇組衆人互相看了看, 猶豫兩秒後也紛紛點頭應和。

“那就這麽說定啦！”

洛菱用小胖手在身前比劃了一個籃球大小的圓, 然後眉眼彎彎地說道, “劇院裏面有這麽大的鏡子嗎？我需要四塊！”

“方鏡可以嗎？”老方忐忑地問道。

“什麽形狀都可以, 只要是這麽大的就行。”洛菱回道。

“隔壁化妝室有很多，我這就去拿。”

老方邊說邊急急忙忙地從舞臺走了下去。

劇組工作人員見狀，連忙派出三個人跟着一起過去幫忙了。

很快，他們便一人捧着一塊鏡子走了回來。

洛菱乖巧地說了句“辛苦”，然後又道：“麻煩你們把鏡子分別放到舞臺的四個角落。”

老方四人依言照做。

洛光星在洛菱的身後晃來晃去,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問道：“小祖宗，我也想幫忙，有什麽事情是我能做的嗎？”

“還有我！”龐滂生怕洛菱分發任務的時候落了自己，因此顯得格外積極。

“不要着急呀, 你們倆的任務才是重中之重！”洛菱仰着小腦袋，十分認真地說道。

洛光星和龐滂頓時安靜了下來, 并且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

旁觀的餘意昇有一瞬間竟然覺得，他倆的身後都多了條搖成風扇的尾巴！

洛菱擡起短胖的小胳膊，指着演出廳門外的方向, 笑眯眯地問道：“看到小玫了嗎？”

洛光星和龐滂轉頭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驚訝地發現一個身形修長的女孩, 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通向二樓的樓梯旁邊。

其他人好奇地探頭張望，嘴裏不斷念叨着“哪兒呢？我怎麽沒看到？”。

洛菱認真地說道：“我要準備法陣，光星、小龐，可以拜托你們把小玫帶到舞臺中間來嗎？”

洛光星和龐滂拍着胸脯，異口同聲道：“沒問題！”

兩人說完之後便跳下舞臺，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與此同時，除了餘意昇和老方以外，劇組衆人在洛菱的請求下從舞臺轉移到了觀衆席。

洛菱在衆目睽睽之下從自己的口袋裏面拿出了一個小瓷瓶，餘意昇看到後略顯激動地說道：“這裏面裝的是不是柳葉水？菱角大師你之前好像在《萬物皆有靈》裏面用過！”

“你記得好清楚呀。”

洛菱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邁着小短腿走到了放在東側的鏡子前面。

老方見狀連忙跟上。

餘意昇也颠颠地跟在洛菱的身後，嘿笑兩聲道：“這麽神奇的東西，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了。”

洛.菱沒有回話，而是在鏡子面前蹲了下來。

衆人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只見她用短胖的手指沾了些許柳葉水，緊接着又肅着小臉在鏡面上寫寫畫畫，她把手收回來的瞬間，原本普普通通的方鏡周圍居然多了一層用水組成的膜。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洛菱好似沒有察覺到一般，淡定地給另外三塊兒鏡子也塗抹上了柳葉水。

“菱角大師，你這是在做什麽啊？鏡子外面的水膜有什麽用？”

在洛菱站起身并且将小瓷瓶收起來之後，餘意昇終于憋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然而就在這時，洛光星和龐滂走進了演出廳。

洛菱把小胖手往身後一背，神秘兮兮地說道：“等下你就知道啦。”

餘意昇聞言不再繼續追問，而是将目光轉移到了洛光星和龐滂的身上，他們二人雖是并排而行，中間卻離得老遠。

他疑惑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心裏便冒出來一個想法。

洛光星和龐滂興沖沖地跑到演出廳的前方，登上舞臺的剎那，一個梳着麻花辮、穿着碎花連衣裙的女孩就出現了他們兩人中間，她神情複雜地望着老方，緊捏着裙擺的雙手暴露了她的忐忑和緊張。

衆人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洛菱得意地揚着小下巴：“我剛剛用四塊鏡子布下了‘天眼陣’，凡是來到舞臺上的鬼，都會在人前顯露原形，不過只能維持一個小時。”

“小祖宗/小大師可真厲害！”

洛光星和龐滂無條件送上彩虹屁，餘意昇也自然地加入其中。

洛菱頓時更加驕傲了。

“小玫，真的是你嗎？”

老方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愣怔過後不可置信地問道。

小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她小跑到老方面前，激動地說道：“是我！師父，是我啊！”

老方發出一聲嗚咽，頓時淚流滿面。

他随手将臉上的淚水抹掉，抖着聲音道：“真的是你……多少年了，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師父對不起，是我搞砸了當年的演出，還害得劇院差點兒關門。”

小玫低着頭，愧疚地抽泣道，“我當時只想着就算死也要死在舞臺上，根本沒想過會對劇院有什麽影響，對不起……”

“傻孩子，這就是你三十年來明明一直在劇院裏，卻沒有在我面前現過身的原因嗎？”

老方心疼地說道，“你有什麽錯呢？劇院不是好好的嗎？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是我不好，沒有注意到吳良的險惡用心，害你年紀輕輕就去了！”

“是我自己識人不清，和師父沒有關系！”

小玫哭得更厲害了，她抽噎地說道，“而且我這不是挺好的嗎？可以永遠都這麽年輕，不像師父，現在老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老方又哭又笑：“和以前一樣不着調，我當年去福利院選徒弟，所有的孩子都争着搶着表演才藝，只有你傻乎乎的站在一邊看熱鬧。”

小玫驕傲道：“傻人有傻福，最後不是只有我被師父帶回來了嘛！”

衆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老方為什麽會那麽想再見小玫一面，只因他即是小玫的師父，也是她的父親。

老方難受地說道：“我要是知道把你帶回劇院是這種結果，我……”

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師父……”小玫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人一鬼抱頭痛哭了好半天，情緒才漸漸地平穩下來，劇組衆人找準時機道謝，小玫笑呵呵地說道：“太客氣了，又不是什麽困難事，我自己玩得也很開心！”

她的笑容明媚又開朗，衆人一想到她死亡時的年紀，就不由自主地心生惋惜。

洛光星也不例外，他走到洛菱面前蹲了下來，然後皺着眉頭，有些憂傷地問道：“小祖宗，你之前不是說小玫還有遺憾嗎？咱們能不能想辦法幫她完成呀？”

洛菱踮起腳，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腦袋，脆生生地說道：“當然可以啦，這就是我剛剛想請大家幫的忙哦。”

衆人聞言紛紛向她投去好奇又期待的目光。

老方帶着鼻音問道：“小玫，你的遺憾究竟是什麽啊？”

小玫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向洛菱。

一大一小相視而笑，異口同聲地說道：“獨舞！”

老方恍然大悟：“是了是了，那可是你大半年的心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小菱角，我們能幫小玫做什麽啊？總不能是伴舞吧？”坐在臺下的利莓莓好奇地問道。

“你們可以當觀衆啊！”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洛光星和餘意昇頗為驚訝地看向對方，沒想到他們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沒有觀衆的演出可不完美哦！”洛菱雙手叉腰，脆生生地說道。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并且拍着胸脯保證“這個忙他們幫定了”。

老方和小玫感激地朝着臺下鞠了一躬，又對洛菱道了聲謝。

洛菱擺了擺小胖手道：“方爺爺，還是快點兒幫小玫做演出準備吧，‘天眼陣’再過三十分鐘就要失效啦。”

老方聞言着急忙慌地跑向後臺，兩分鐘之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條紅裙子走了回來。

“我的演出服！”小玫開心地說道，“師父，您還留着啊？”

“這可是你花重金定做的，一次都沒穿呢，我怎麽敢給你扔掉。”老方臉上帶着笑意，眼中卻滿是悲傷。

小玫想要摸一摸那件保存完好的裙子，結果她的手卻穿了過去。

洛菱提醒道：“方爺爺，小玫現在是鬼魂，你得用火把東西燒給她。”

老方愣了愣，随即幹巴巴地說道：“請小大師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洛菱邁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舞臺中間的位置：“在小玫之前閉上眼睛的地方架起小火盆，一邊默念她的生辰八字，一邊把東西扔到火盆裏就可以啦。”

老方依言照做，然而當他看到視若珍寶的裙子被火苗一點點吞噬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小玫拿到裙子之後就去了更衣室，大概過了十分鐘，她換好衣服、盤好頭發，重新走上了舞臺。

滋滋啦啦的老舊音樂響起，她的神情陡然發生變化，修長的四肢随之而動。

寬敞的演出廳，觀衆席上坐滿了活人，他們目不轉睛地看着紅裙女孩的鬼魂在臺上翩翩起舞，如癡如醉。

一舞完畢，掌聲如雷。

小玫就着結束姿勢，戀戀不舍地輕撫舞臺，很久之後她才站起身，對着臺下用力地鞠了一躬：“感謝菱角大師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感謝各位願意看我的表演。”

衆人沉默不語，因為他們發現小玫的身體越來越淡，近乎透明。

小玫慢慢地擡起頭，臉上還帶着滿足的笑容。

她看向坐在第一排的老方，哽咽地說道：“能和師父再說一次話，我覺得很開心……”

她抿了抿唇，猶豫了兩秒後哽咽地說道：“爸爸，您要保重呀，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小玫的話音剛落便徹底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洛菱用稚嫩的嗓音道：“小玫心願了結，已經到地府去準備投胎轉世啦。”

老方聞言對着空蕩蕩的舞臺嗯了一聲，他低下頭悶聲悶氣地說道：“傻閨女下輩子一定要長命百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