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

三十

翌日。

早膳後, 安樂昭照常準備去深院給祖母請安，才拐去前往深院的那條路，文喜一邊喚着“郡主”, 一邊跑着而來。

安樂昭聽見文喜呼喚自己的聲音，腳步停下的剎那同時轉過身去。

文喜大步跑來, 在安樂昭身前站定, 大口喘息了幾次平穩住呼吸。然後她才開口：“郡主, 剛剛東宮的人來傳話, 說太子殿下請您今日将華小姐帶去東宮。”

将華曦帶去東宮？

安樂昭眉頭輕挑了下, 眼珠微轉, 略有思索着。帶華曦去東宮, 大概是和三皇子雲承恒有關。

看來表哥那邊不怎麽順利。

她應聲：“知道了。”

安樂昭去給謝青竹請安問候過後，去往太尉府。

馬車才在太尉府門前，安樂昭還沒下馬車卻先從掀開的車窗簾外看見了停在太尉府門外堇王府的馬車，還有等候在馬車旁的一衆侍衛。

正常情況下，權貴出門不會帶如此多的侍衛，如今這麽多侍衛聚集在這裏，莫名有種氣勢洶洶的感覺。顯然, 堇王雲千複此刻就在太尉府內。

而且, 似是來者不善。

也不知道堇王和太尉府間發生了些什麽。

不過, 這和安樂昭無關，她來這兒是找華曦的。

安樂昭眯了下眼, 讓檀香去跟太尉府前的侍衛說話, 往裏通報将華曦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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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很快過去, 太尉府前的侍衛和檀香說了幾句話後, 轉身往府裏去。

安樂昭坐在馬車內等了會兒，沒多久, 華曦就從太尉府內出來，随着檀香一起走向安樂昭所在的馬車。

檀香将華曦扶着上馬車。

安樂昭看着進馬車來的華曦，露出笑容：“華小姐。”

華曦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颔首見禮：“郡主。”

安樂昭笑：“坐吧。”

華曦道：“多謝。”

華曦已接到。馬車調轉方向，往皇宮那邊去。

馬車內安靜，車輪聲響的動靜傳入其中。華曦端正坐着，放在身前的雙手不由自主交握在一起，帶着點緊張之意互扣住。

過了會兒，華曦才出聲詢問：“那個，郡主，你為何找我？我們這是要去何處？”

安樂昭道：“東宮。”

華曦一愣，瞬時詫異：“東宮？”

她不解：“我們為何要去東宮？”

安樂昭笑：“去了就知道了。”

華曦眨了眨眼，仍有些疑惑，同時心中也生出些緊張。

馬車繼續往前，行至皇宮前。雲川珩安排來的東宮之人已經在等她們，見安國公府的馬車來，立即笑着迎上前，将人帶進皇宮。

去東宮的路上，安樂昭淡然，神色不改，華曦卻緊張更甚，擔憂之意越發的明顯。

到了東宮，安樂昭輕松而自在，沒有拘束感。可跟在安樂昭身邊的華曦卻有點不安，仍不知曉自己為何會被找來東宮。

這沒頭沒尾的，她實在是難安。

兩人被宮女帶去長亭，那裏已經備好了茶點。

沒一會兒，又有太監前來，将安樂昭喚走。長亭中只剩下華曦一人。

華曦不太自在，坐立難安，如坐針氈。安樂昭離開後，她有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覺，額頭上因為緊張不安而冒出些汗珠。

約莫一盞茶功夫後，有人朝這邊來。

華曦不由轉頭往那邊看過去一眼，随後看見了被宮女領着來的人。看清楚來者後，她眼神一瞬驚訝，不自覺站起身來，眼中詫異的情緒驟然而起，定睛在來者身上。

雲承恒被雲川珩喚來此處，本以為是說昨晚沒說完的事，結果猝不及防的看見了站起身詫異看向自己這邊的華曦。

他也一瞬愣住，腳步不由停下，垂在身側的雙手瞬時握緊，隐忍的情緒緊緊攥住拳頭，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掌中帶起的疼痛感提醒着他要保持冷靜。

宮女退至一旁，他們兩人中間沒有任何阻擋物，很清楚的能看見彼此，并不算遠的距離裏，似乎連對方臉上的情緒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雲承恒不敢上前，腳步定定的，像是灌了鉛塊，楞楞而筆直的站在那裏。

華曦按着手指，詫異驚奇的情緒後，她露出笑來。看見雲承恒站着未動，她不由往前走向他。

雲承恒眼眸顫動，想要後退，想要躲避，可他的雙腳此時卻顯得格外沉重，有種擡不起來的感覺。

他偏轉過頭，看向旁處。

華曦在離他兩步左右的位置站定，眼神微微閃爍着，眸底是清亮的歡喜。她心跳有些加快，緊張顯然，卻也先開口與他問候：“三皇子，好久不見。”

雲承恒：“……”

他緊抿着唇，眉頭緊蹙起，想要當做不認識她，想要避開與她的言語，可她的話語又是如此清晰，與記憶中一同的溫柔嗓音，讓他做不到忽視。

華曦就站在雲承恒身前，眼含笑意的望着他，等着他開口。

雲承恒終究還是抵不住就在身前的華曦，別開的頭轉了回來，故意避開的目光也回到華曦身上。

華曦察覺到他看過來，臉上笑意更明顯了些，眼睛一瞬明亮。

雲承恒心神一動，緊攥着的手忽的松開。他到底還是開口：“華小姐，好久不見。”

華曦點點頭：“嗯。”

她連忙又道：“我本來是和郡主一起來的，不過她方才去找太子殿下了，應該要過會兒才能回來。”

她看着雲承恒，帶着些小心試探之意詢問道：“三皇子，你若是不介意的話，一起喝杯茶吧？”

雲承恒望着她，輕點頭，松了口：“好。”

華曦嘴角上揚起，喜悅顯然。

兩人去到不遠處的茶案前坐下，旁邊的宮女立刻走上前，為他們斟茶放去他們各自手邊，随後自覺退去一旁。

華曦伸手握起茶杯，漾着圈圈漣漪的茶水水面倒映着她帶着笑意的面容。

自從家裏決定要将她嫁人後，她以為沒有機會再和待在皇宮的三皇子見面。沒想到，今日會在這兒見面。

雖有些猝不及防，卻也讓人歡喜。

雲承恒同樣端起茶杯，他抿着唇，心中有些感慨。華曦這麽巧的出現在這裏，顯然是太子殿下的授意。

擡眸，映入眼簾的，是華曦臉上溫柔的笑意。

一如他先前在禦花園見到她時、她與自己問候時的模樣。

雲承恒心跳有瞬失衡，似是停頓了那麽一剎那。而在那之後，他心中想要的，似乎開始變得清明。

長亭之外，一片竹林之後，雲川珩與安樂昭并排而站，一同望着在長亭內坐着喝茶的雲承恒與華曦。

安樂昭忽問：“表哥，三皇子昨日給你的回答是什麽？”

雲川珩眨了下眼，想起昨夜雲承恒跑去堇王府刺殺雲千複、又将事情轉移到太尉府去的事情，眉角不由輕挑了下：“他有所顧慮，沒有确切的回答。”

“不過，他的回答應該很快就能确切了。”若說之前他心中糾結，但現在，見到華曦就在眼前，有些事自然會變得清楚。

雲承恒心裏是如何想的，經過昨夜，又到眼前，也就會越來越明顯。他的答案，很快就能得到了。

安樂昭笑了下，轉頭道：“既如此，那就讓他們兩個單獨待會兒，表哥，我們也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雲川珩點頭：“好。”

兩人轉身，去到竹林後方的屋中。

入座後，安樂昭忽想到什麽，道：“對了，表哥，我去太尉府接華小姐的時候，看見堇王府的馬車在太尉府前，還有好多侍衛跟着。你可知太尉府與堇王府之間發生了些什麽？”

雲川珩伸手取茶杯的動作一頓，随即恢複如常。

他将一只空茶杯放在自己身前：“誰知道呢，可能，有什麽事情沒談攏吧。”

他又将另外一只空茶杯放在安樂昭身前，随後取過茶壺，将茶水斟入其中：“不必太在意。”

安樂昭點點頭：“嗯。”

兩邊分開而坐，各自飲茶聊天。

一刻鐘後，有人來到雲川珩與安樂昭所在。

宮女先向雲川珩禀告道：“太子殿下，三皇子問何時能去尋您。”

而後又微微轉身看向安樂昭，接着道：“郡主，華小姐問，您何時回去。”

安樂昭與雲川珩對視一眼，二人目光彙聚，無言之中已經明了。

她先起身：“表哥，那我先過去了，華小姐我就帶走了，有事派人去安國公府傳話。”

雲川珩點頭：“嗯。”

安樂昭離開後，雲川珩吩咐宮女道：“讓三皇子來這兒吧。”

宮女道：“是。”

安樂昭回到長亭，跟雲承恒打了個照面，禮貌客套的問候了下，雲承恒就被叫走了。

華曦起身走到安樂昭身邊。

安樂昭笑看着她：“華小姐，我們走吧。”

華曦愣了下，有些不解：“這就走了？不是說來東宮有事嗎？你還沒有與我說來東宮的事情是什麽呢？”

安樂昭笑得溫柔：“是啊，但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華曦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安樂昭指的是什麽。她眼神詫異着，不由擡起衣袖擋住因驚訝而微張的口。

原來樂昭郡主說的事情，是帶自己來東宮見三皇子。

安樂昭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華曦不由自主往方才雲承恒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随後看回來，笑着與安樂昭點了點頭：“嗯，我們走吧。”

另一邊，雲承恒已經到雲川珩面前。

雲川珩悠悠飲下一口茶：“你考慮的如何了？”

雲承恒随即跪下，行禮後開口：“我已考慮清楚，請太子殿下幫我。”

雲川珩挑眉：“說說看。”

雲承恒抿了下唇，神情認真道：“我想擁有一個正常的生活，我想要和心上人在一起，想要将母妃從冷宮中帶出來，讓她能安穩度日，請太子殿下助我。”

“我先前所立下會一生忠心太子殿下的誓言永不會更改，太子殿下需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只求太子殿下幫我完成此願。”

雲川珩将茶杯放下：“可以。”

雲承恒擡起頭，神情一瞬驚喜。

只是笑意尚未完全展露出時，又聽雲川珩道：“孤可以幫你的母妃出冷宮，也可以幫你如願娶華小姐為妻，也能讓你過上正常人、而非死士的生活。”

“只是有件事你需要牢牢記住，孤生平最厭惡背叛，和見風就倒的牆頭草。既然你已經在孤這邊，那麽到死，都只能在孤這邊，否則……”

他看着雲承恒：“孤的手段，你很清楚，對嗎？”

雲承恒重重的點頭，鄭重而堅定道：“是！”

“請太子殿下放心，我永遠都不會背叛您。若我有違此誓，不得好死！”

雲川珩站起身，去到雲承恒身前伸出手将人扶起來。

雲承恒看着他。

雲川珩道：“要完成你的這個願望，還有好些事情需要去做。接下來，有的忙了。”

雲承恒認真點頭：“是，太子殿下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