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三十八

三十八

是夜。

雲千複在書房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屋子裏的東西基本上都砸了，滿地狼藉。他站在一片狼藉淩亂中，臉上的怒氣半點遮掩不住, 渾身散發着翻騰的怒意。

前來禀告消息的侍衛們早就被他趕走，此時即使是院中, 也不見侍衛的身影。

雲千複正在氣頭上, 堇王府裏的人誰也不敢這時候出現在他眼前, 惹他不高興。

蕭顯站在書房窗邊, 充耳不聞方才雲千複發脾氣砸東西的動靜, 反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擡頭望向今夜的月色。相比較雲千複的暴躁, 他看起來更為淡定, 像是絲毫沒有因為今日刺殺雲川珩失敗之事而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雲千複向蕭顯那邊看過去，眉頭緊鎖，雙手握成拳。

他怒斥出聲：“是你說的太子今日去太清湖游玩不會帶太多侍衛，勸說讓本王動手，結果他早有準備，本王安排過去的人連碰都沒有碰到他！”

“你倒是好啊，還有心情在這裏賞月？若非本王早有準備, 命人在酒水中給他們下了毒, 一旦被太子問出些什麽, 我們都得死！”

在上京城中刺殺太子，可是死罪。

即使他是堇王, 也不會例外。

蕭顯轉過身來, 神情淡淡, 話語也非常的平靜：“這不是沒有被抓到把柄嗎？擔心什麽？”

他向雲千複走過去：“今日動手不過是碰運氣, 若是成功自然是好，沒有成功也不算什麽。如今堇王殿下在朝中有不少勢力, 對付太子應是足夠的。”

雲千複瞪眼看着他：“若是本王在朝中的勢力足以對付太子，還用得着跟你合作？”

蕭顯眨了下眼，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正在氣頭上、情緒暴躁着的雲千複沒有注意到，只接着怒言道：“蕭顯，你要是再想不出來好辦法，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結束，你滾回你的蕭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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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王殿下，不要如此生氣，對身體可不好。”蕭顯笑了下：“聽聞下月炎夏至，你們皇帝陛下會去往上京城中的行宮避暑。我覺得，那是動手的好時機。”

雲千複眯了下眼：“何意？”

蕭顯道：“不知道堇王殿下有沒有聽說過，擒賊先擒王？”

“既然在這上京城中無法對太子下手，不如就在行宮裏對你們的皇帝陛下做點什麽。即使太子現在是太子，可只要你拿到了蓋有玉玺寶印的遺诏，你就是雲國新的皇帝。”

雲千複愣住，猛地睜大雙眼，眼中都是震驚：“什麽？！”

“你是想要讓本王去逼宮？！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

蕭顯面帶微笑看着雲千複震驚錯愕的眼睛，又道：“堇王殿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敢冒險，那至尊之位又怎麽能屬于你？”

“難不成堇王殿下覺得，現如今這樣的情況，你們那位皇帝陛下會突然廢黜太子，立你為新的東宮之主吧？”

雲千複：“……”

他緊抿着唇，本就緊握成拳頭的雙手因為怒意和心中的淩亂的思緒而抖了那麽幾下。他眉頭擰成結，眼中情緒閃爍。

眼下的情況，雲川珩正得父皇寵愛，又和安國公府定親，朝中勢力更為穩固，父皇不可能突然間将事事都辦的好的雲川珩廢黜……

若是等……若是重新籌謀，又要繼續等多久，才能等到新的時機到來？！

一旦雲川珩和安樂昭成親，完全掌握住安國公府極其和安國公府交好府邸的勢力，即使日後父皇對他有什麽不滿，也不可能将他廢黜。那麽自己，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更往前一步，他永遠都要屈居雲川珩之下，眼睜睜的看着雲川珩坐在那個他期盼多年的位置上！

蕭顯看着陷入思索中的雲千複，眼中笑意深深，眼底浮動着意味深長的情緒。而後一眨眼，又消失不見。

蕭顯往前走了幾步，在雲千複身前站定。他擡起手，于雲千複肩上輕輕拍了幾下：“堇王殿下，好好考慮吧。”

雲千複：“……”

翌日。

晨光熹微時分，安樂昭醒了。她躺在床上，睜開的眼裏帶着幾分惺忪睡意。她眨了下眼，看着仍有些朦胧的光亮，眼珠微動，擡眸看向房梁。

她放在被子上交放在一起的手動了動，手指稍稍擡起，又輕輕放回去。

安靜片刻後，睡意消散，她意識恢複至清明，完全醒來後，她坐起身。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檀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郡主，您起了嗎？我們來伺候您洗漱更衣了。”

安樂昭應聲：“進來吧。”

檀香推開房門，先進去，身後跟着的侍女随後。

檀香走向卧房，向已經站起身的安樂昭行了個禮，而後取過旁邊的衣服，給安樂昭穿上。

洗漱後，檀香準備為安樂昭梳妝。

“郡主，”檀香站在安樂昭身後，望着銅鏡中倒影出來的安樂昭的面容，笑問：“今日給您梳怎樣的發髻呢？”

安樂昭想了想，說：“簡單一些的吧，配個發簪就好，別的不必。”

發飾太多，她覺得頭沉，不太自在。何況她在家裏，今日應也不會出門，簡單舒适更重要。

檀香笑着點頭：“是。”

檀香動作熟練，安樂昭的長發在她手中快速被梳理平順，而後撩起部分，将其梳理成發髻，随後從梳妝臺上的首飾盒中取出三支與安樂昭身上所穿淺綠色衣裳相配的翡翠發簪前後別入發髻中。

安樂昭從鏡中看着發髻上的翡翠發簪，擡起手去碰了碰，稍微調整了下位置，而後露出滿意的眼神。

她起身，檀香自然往後退了兩步。

行至院中，安樂昭擡頭看向在她梳洗期間已然明亮起來的天色，有飛鳥從空中飛過，像是在白雲之間留下一抹灰色印記。

文喜從院門外大步走來：“郡主，謝府三小姐請見。”

安樂昭斂回視線，眼神略有些意外：“她這麽早來找我？”

“是的。”文喜道：“謝三小姐已在前廳等候。”

安樂昭想了下，說：“請她來這裏吧。”

文喜點頭：“是。”

随後安樂昭轉頭看向身邊的檀香，又道：“檀香，去準備些茶點來。”

檀香笑着：“是。”

謝瑩被文喜帶到安樂昭所在的院子，眼角餘光安靜無聲的打量着身邊的環境。這安國公府她也不怎麽來，也就上次在姑祖母的示意下來過一次，只是那時候天色也已晚，沒能認真瞧瞧這府裏是怎麽樣的。

這裏和謝瑩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到安樂昭院子前，為她帶路的文喜提醒道：“謝三小姐，郡主的住處到了。”

謝瑩斂回思緒，視線看向前方。

院中涼亭內，安樂昭已在那兒等她。

謝瑩走過去，安樂昭站起身，而後朝她露出笑容，擡手往身邊位置示意了下：“謝小姐，請坐。”

謝瑩拱手見禮道：“多謝郡主。”

她在安樂昭對面的位置坐下。

安樂昭将已斟好的茶推到謝瑩手邊，笑道：“不知謝小姐如此早來尋我，所為何事？”

謝瑩垂眸看了眼已到自己手邊的茶，茶水微微漾起水紋，因在固定位置而很快褪去水紋，恢複至平靜的茶水面。

她眨了下眼，道：“郡主，今日我來，是為告知前日姑祖母與您所說的事。”

“成為您身邊護衛的事，我回去後和祖父與父親商量過，他們認為姑祖母的決定沒有問題，而我也認真想過您當時與我說過的那些話，您将來會成為太子妃，我作為您的護衛自是要跟随進宮，但我并不認為那對于我而言是一種束縛。”

“如今邊境太平，我在家中也無事，能夠為家裏做些什麽，能夠保護您，也是我身為謝家人該做的事。”

謝瑩看着安樂昭的眼睛，神情認真着：“郡主，您應該是清楚的，安國公府與謝府其實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是利益共同體。即使這些年沒有太多的來往，但此事兩家人心中都很清楚，否則姑祖母也不會做出讓謝家人當您護衛的決定。”

“不是嗎？”

安樂昭眼中含笑，笑容溫柔的注視着表情認真而嚴肅的謝瑩。

謝瑩眨了下眼，心中仍有着些緊張感。她放在身前的雙手不由握緊，手指間扣住，借此來緩解心裏的緊張。

她沒有再說別的話，在等安樂昭的回複。

安樂昭手握着茶杯，手指指腹輕輕點了點茶杯邊沿：“你說的很對，安國公府和謝府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确實是一體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即使多年不曾有什麽來往，明面上許多人都已經忘卻他們兩件府邸的關系，但這種關系與聯系是一直存在的。

安樂昭問：“謝小姐，你真的想清楚了，要成為我身邊的護衛嗎？待在我身邊，可就不會像你待在謝府時那樣随意自在。”

謝瑩點頭：“嗯，想好了。”

“請郡主放心，我很清楚身為你的護衛我應該做些什麽。謝家人世代忠良，絕不會背叛。我可以向你立誓。”

安樂昭眉頭輕挑：“立誓倒是不必了，你既已然想清楚，我自是相信你的。”

謝瑩抿了下唇：“郡主真的相信我？”

安樂昭笑着輕點了下頭：“嗯。”

謝瑩有些意外，卻也在定神後站起身來。她向着安樂昭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謝瑩絕不會辜負郡主的信任！”

安樂昭起身，伸出手扶住謝瑩的雙手，将她扶起來：“既然你都想清楚了，家中對此也沒意見，那麽，你回去後收拾一下東西，明日開始就待在我身邊吧。”

謝瑩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