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十七

四十七

此後數日, 安樂昭并未出門,偶爾看書、時而描繪丹青,興致起來了, 她還跟着謝瑩、檀香她們一起做些小物件來打發時間。

當然,也會有覺得無聊時。

謝府那邊罕見的有人前來拜訪, 請見的是常居深院的謝青竹。謝青竹也見了, 只是他們說了些什麽, 卻無從得知。

安樂昭照常去給謝青竹請安問候時, 謝青竹也沒有提起謝府之人的事, 模樣淡然着, 就好似沒有人來過一般。

謝青竹不願意說, 安樂昭也就沒有多過問。知道越多,越容易擔心,越是擔心,就越是會心煩,徒增些焦慮與不安。故而,維持現狀似乎也不錯。

只是兩日後,安樂昭得知, 陛下病重, 已經卧床, 朝堂上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了太子雲川珩打理。

安樂昭詫異時,又想到這或許是陛下的計謀。

雲川珩隔三差五就會派人來送過信給安樂昭, 告知他在宮中一切都好, 讓她無需擔憂, 在家中安心休息即可。偶爾, 還會附帶一些小禮物,彌補這段時間他們暫時不能見面的遺憾。

每次收到信, 收到雲川珩送的小禮物,安樂昭都會心情好些,懸起而擔憂的心也會随之安穩下來。而後,她會寫回信,将一些她自己動手做的小物件随着信一些送回東宮。

此外空閑時,安樂昭讓謝瑩教了自己一些防身的招式。她沒有練過武,體力也有些空乏,學起來有點難。

但好在,現在她有的是時間去慢慢學,從最基礎的動作一點一點去鑽研,順便跟着謝瑩鍛煉了下身體,增強了些自己的體力,試圖将自己身上那種瘦弱的感覺趕出去。

這一世,她可是想要好好活着,能夠與喜歡之人共度餘生,壽終正寝的。

因為身體不好而早早病故什麽的,是她最不想看見的結果。

這一個來月的時間,安樂昭就在偶爾無聊、偶爾忙碌中度過,還算是不錯。一切都安安靜靜的,似乎就和尋常時沒什麽差別。

然後,安望津再次傳喚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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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膳後被召進宮的,直到傍晚都還沒回來。

雲霓裳很是擔心,連飯都吃不下,心裏滿是擔憂,在房中焦急的來回走着。安樂昭和安錦元見她沒來吃晚飯,去她房中看她。

人剛到,就有安國公府的侍衛着急忙慌的跑來,拱手道:“夫人,郡主,國公爺讓屬下回來傳話,他今夜要留在皇宮,請夫人和郡主不必擔憂,并且不要離開安國公府。”

“府中侍衛将在一刻鐘後集齊,會負責守衛此處的安全,無論發生什麽事情,聽到什麽動靜,都請你們不要走出安國公府。另外,國公爺還說,他在宮中很好,請你們不必擔憂。”

安樂昭皺了下眉,心知今日大概就是皇帝陛下要處理他那件事的時候了。

雲霓裳聞言,有些站不住,跌坐去了旁邊的椅子上。安錦元連忙走過去,抓着她的手兩眼擔心的看着她:“母親,您還好嗎?”

雲霓裳緊抿着唇,心緒不寧,呼吸時,隐約間有些哽咽。

安樂昭看着傳話的侍衛,道:“知道了,辛苦你了,去做你的事吧。”

侍衛拱手:“是。”

待侍衛離開後,安樂昭轉身走向雲霓裳。

雲霓裳很是擔心在皇宮的安望津,心裏緊張的情緒不受控制,亦有些泛濫。她擡起手捂着嘴,眼淚止不住從眼中溢出。

見她的模樣,安樂昭便知曉父親應該将皇帝陛下要做的事告訴了母親。他們兩個感情深厚,她從沒見他們吵過架,父親從來都是順着母親,愛着母親。如今有這麽重要的事,一個不小心就很有可能無法安然的離開皇宮。

故而母親才這般擔心與緊張。

安樂昭穩了穩心神,伸出手來,輕輕的按了按雲霓裳的肩,柔聲安撫道:“母親,父親都已經派人來這般傳話了,應該不會有事的,您無需如此擔心。”

安錦元也立馬附和道:“是啊是啊,父親會好好的,等他處理完陛下交代給他的事情,他就會回來的。”

雲霓裳擡起頭,視線從安樂昭和安錦元臉上掃過。

安樂昭露出個安慰的笑容,安錦元也學着安樂昭的模樣對雲霓裳笑着。

雲霓裳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下後,也跟着他們一起露出個笑來。她擡了擡手,快速用衣袖擦去自己太過擔心而流的眼淚。

然後她又點了下頭:“你們說的對,他不會有事的,很快,他就會回來的。”

安錦元抱住她的手臂:“沒錯,父親很快就會回家的。”

安樂昭笑看下,眼神柔和的望着他們。

在雲霓裳這裏陪了她一會兒後,安樂昭想到什麽,擡頭看向對面坐着的雲霓裳。

雲霓裳恰好擡起頭,對上安樂昭看過來的目光。她眨了下眼,很快意識到安樂昭眼神中所帶的意思。

她道:“你是想去見你祖母嗎?”

安樂昭笑了笑:“母親懂我。”

雲霓裳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順便也告訴她一聲你父親的事。我會和錦元待在一起,你就陪一陪你祖母吧,若是有別的消息傳來,我會讓人去告訴你們。”

安樂昭點了點頭:“好。”

她站起身,然後伸出手往旁邊安錦元的腦袋上摸了摸:“錦元,我要去祖母那裏看看,你在這裏乖乖陪母親,好嗎?”

安錦元仰頭看向她,模樣乖巧着點頭:“知道了,我會好好陪在母親身邊的,姐姐你放心的去看祖母吧。”

安樂昭笑着:“錦元真乖。”

她轉身時,又和雲霓裳對視了一眼,而後才離開房間。

走出雲霓裳院子的時候,安樂昭好像聽見了從府外傳來的大批人馬行動時産生的動靜。急促而接連,聽起來像是在往同一個方向而去。

安樂昭不由自主往那聲音響起的方向走了兩步,下意識想要知道都發生了些什麽,可又在下一瞬反應過來,将腳步停下。

外面的事情她不能去幹涉。

表哥跟她說過,父親也派人來特意提醒過。即使動靜鬧得再大,只要安國公府的府門依舊是緊關着的,就得好好待在府裏。外面的事,可不是她能去管的。

跟在她身邊的檀香見她忽然轉身,又突然站着沒動,有些意外,不由出聲詢問:“郡主,怎麽了?您不是要去老夫人那裏嗎,這邊不是過去的路啊。”

安樂昭道:“沒事。”

她定了定神,轉身回歸去原來的方向,去往祖母謝青竹所在的地方。

片刻後,安樂昭抵達謝青竹所在的院子。

天色已徹底暗下來,院門前挂着燈籠,院中點着燈,裏面的房間也有燭光照映而出,房門開着。似乎,是在等着她來。

安樂昭眨了下眼,進院門後徑直走向謝青竹的房間。

房門前,她伸手敲了敲門:“叩叩叩——”

謝青竹坐在房間裏,聽見敲門聲後擡起頭,轉頭往房門處看過去。看見這時候過來的安樂昭,沒有一絲意外,像是猜到她會過來見自己。

謝青竹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吧。”

安樂昭讓檀香在外面候着,自己則走進房間,向謝青竹行禮後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伺候謝青竹的素虹走過來,将手中端着的茶水分別放在她們兩個面前,而後退出房間。

房中安靜,一時間對面而坐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安樂昭輕輕緩了口氣,先出聲打破這裏的安靜:“祖母好像知道我會來。”

謝青竹眨了下眼:“只是感覺你會來。”

安樂昭道:“祖母應該是知道父親很早就去了皇宮,直到現在還沒回來,所以猜到今夜會發生什麽了吧。”

謝青竹端起茶杯,看着自茶水面上升騰而起的白色熱氣,淡淡道:“你說是這樣 ,那就是這樣吧。”

“這個時辰,你來了這裏,說明今夜的确有事發生。”她看着神色淡定的安樂昭:“你看起來挺淡定的,不見什麽擔心嘛。”

安樂昭對上謝青竹的目光,話語平靜着:“我自然是擔心的,只是我的擔心并不需要特意表露在臉上。”

“何況,這種時候,就算擔心得要死,也沒有任何用處。冷靜一些等待結果,要是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也能及時做出反應,不是更好嗎?”

謝青竹看着安樂昭,安樂昭對她露出個笑來,看起來淡定自若。

謝青竹斂回視線時,輕笑了一聲。她将茶杯遞到唇邊,慢慢飲下一口。她道:“你這心态,挺不錯的。”

安樂昭笑着:“是祖母之前教得好。”

自從和祖母有來往後,安樂昭時常來找祖母,偶爾喝茶聊天,偶爾下棋,有時還會一起看看書。言談間,從祖母這裏學到的東西可不少,安樂昭覺得那些話都很有用。

不管是在對于現在仍在安國公府的自己,還是将來嫁去東宮後的自己。道理是相同的,适當有所改變就是。

謝青竹放下茶杯,忽然問:“你有想過這件事,若是陛下那邊失敗了,結果會是怎麽樣的嗎?”

安樂昭坦然:“沒有。”

她伸手握住茶杯,茶水的燙意隔着茶杯杯壁傳遞到她掌心:“在我心裏,這件事只會有一個結果。”

“何況,陛下提前準備,籌備定然周全,想必等的就是那個圖謀不軌之人,陛下不會失敗,表哥也不會失敗,父親和舅公都會安然無恙的回家,回到各自的家人身邊。”

“祖母亮着燈在等我來,在這路和我說這些話,難道不也是在擔心尚未回家的人嗎?”

“我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回家,祖母心中應該也有着相同的希望,不是嗎?”

說完,安樂昭對謝青竹笑了下,笑容一如既往,溫柔而随和。也在這種時候,給人一些安撫與希望的感覺。

謝青竹抿了下唇,眼神閃爍着,心中有所觸動。

若是之前,她肯定會跟安樂昭說:你未免也太過有信心了些,這種事情哪裏說得準結果。

可現在,她覺得,要是真如安樂昭說的那樣也挺好的。

并沒有戰亂的時候,還是少些犧牲更好。如今這位皇帝陛下挺好的,勵精圖治,這些年雲國也在他的治理下變得更好,若是此時突然更換一位君主,事情會變得混亂。新帝可未必會比現在這位陛下要好。

謝青竹感慨着嘆息了一聲:“希望陛下的事情能順利。”

安樂昭笑着:“耐心等待吧,或許,今夜就會有結果。”

謝青竹點了下頭:“也許吧。”

夜深深,夜色沉沉,這一夜,還有很長的時間。

将來發生的事,正在發生的事,都在這個漆黑的夜裏進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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