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你在搞什麽啊朋友!

梁氏夫人也好, 張玉映也好,內心情緒皆如大河滔滔,奔湧澎湃。

我們說以後走着瞧多半是氣話, 你是說弄他就弄他,半點不打折扣啊?!

要知道, 那可是一位皇室親王,當今聖上的親兒子啊!

梁氏夫人口焦舌燥,心緒幾轉, 終于還是拉住狂徒的衣袖,将她扯得靠近自己一點,然後握住她的手, 聲音壓了又壓, 問她:“辦事的人靠得住嗎?不行就離京一段時間,去避避風頭。”

喬翎稍顯詫異的看着她。

梁霸天被她的眼神激怒了:“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你以為我會被吓住, 忙不疊跟你厘清關系嗎?!”

那我成什麽人了!

“那倒不是, ”喬翎低頭看着梁氏夫人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小聲說:“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的姿勢有點過于暧昧了婆婆。”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只覺得嘴裏好像被塞了只蒼蠅似的, 馬上甩開了她的手, 恢複成最開始的端坐姿勢。

喬翎笑了兩聲, 并沒有接“出京去避避風頭”這一茬, 反倒小聲又難掩興致勃勃的開了口:“婆婆, 咱們來商量點正事吧!我也要去吃席, 到時候你得帶我去!玉映也去!多吃點, 愛吃!嘿嘿嘿!!!”

梁氏夫人:“……”

張玉映:“……”

梁氏夫人這會兒心裏邊還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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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想, 這個喬翎看起來不簡單呢, 說是南邊一個小官家的女兒,可是言談做派, 好像都頗有蹊跷。

又提心吊膽的想,這件事她到底是找誰做的?

靠得住嗎?

等等——靠不靠得住好像并不是重點啊——到底是誰敢在神都接幹掉一位親王這樣的單啊?!!!

要是這人被抓了……

還是趁早安排這個狂徒出去避避風頭吧!

因為這樁變故,淮安侯府大肆操辦的未來世子滿月宴迅速落下了帷幕,來客們甚至于連飯都沒吃上,便各自匆匆歸家去了。

魯王府出現了這麽大的變故,甚至于魯王極有可能罹難,皇帝沒了個兒子,你們還在那兒大肆吃喝慶賀,這像話嗎?

相較于其餘賓客們內心中的七上八下,梁氏夫人心裏的小鼓敲得格外緊密一些,幾乎是剛離開淮安侯府,就趕忙使人去打探魯王府的消息了。

這倒是不紮眼,別的人家也是這麽做的。

富貴人家住的地方多半是挨着的,因着魯王府上的變故,如今坊內已經戒嚴,馬車行進的速度也慢。

等婆媳倆慢悠悠的回到越國公府,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喬翎沒急着回自己院子,而是跟梁氏夫人一起去了她的住所。

到地方之後,梁氏夫人心事重重的坐下,她倒跟個沒事人似的,指揮人上茶,又催着擺飯:“餓死了,随便來點什麽先墊墊肚子吧!”

梁氏夫人還在思忖今日這事兒,連白她一眼的功夫都懶得費,侍從見狀,便從了她的命令,迅速下去置辦了。

不多時,就有人送了幾樣冷熱吃食過來,火腿炖雞,野豬肉炙,涼拌水芹,鲫魚切脍,還有熱氣騰騰的羊肉胡餅并一壺桑落酒和幾樣果子。

侍女端了水盆過來,喬翎起身麻利的洗了手,回身勸道:“婆婆,再高興也得吃飯呀!”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終于騰出氣力來白了她一眼。

喬翎就笑了起來:“這白眼兒真叫一個地道!”

又坐到餐桌前,催促道:“來吧來吧,好歹吃一點。”

梁氏夫人長出了口氣,終于起身去洗手,這會兒外邊有人來了,卻是先前被支使出去打探消息的。

梁氏夫人用帕子擦了手,繼而遣散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獨留下她,問:“如何?”

那心腹道:“事發之時,魯王正孤身一人在樓上,因此身受重傷,性命倒是無憂。”

喬翎不由得站起身來,眉毛一豎:“什麽,性命無憂?”

梁氏夫人清晰地在她眼睛裏看出來一行字:真是廢物,怎麽辦事的!

她忍耐住扶額的沖動,詢問其中的古怪之處:“魯王向來都是喜歡講求排場的人,事發之時,何以會孤身一人在樓上?”

那心腹搖頭道:“這便有所不知了。”

梁氏夫人又問:“即便魯王身受重傷,府上長史總也不是吃幹飯的,怎麽消息這麽快就傳了出來?”

心腹聽罷,神色同樣有些疑惑:“事發之後,金吾衛和神都的巡防衛隊幾乎是同一時間趕了過去,卻被魯王府的人攔下了,長史說,是府中樓閣年久失修才出了事……”

梁氏夫人聽得默然,沉吟良久之後,方才道:“魯王好像不想把事情鬧大。”

心腹附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看梁氏夫人再沒有別的要問,便行個禮,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梁氏夫人神色古怪的看着喬翎。

喬翎百思不得其解,又帶着點愠怒。

張玉映暗中觀察。

終于,梁氏夫人小聲問了出來:“怎麽回事?”

喬霸天先前把話說的那麽滿,最後結果卻不美滿,以為可以去吃席,沒成想魯王卻沒有死。

想到這裏,她終于面露愧疚,垂頭喪氣起來:“可,可能是關系沒我想的那麽硬吧……”

梁氏夫人:“……”

這句話的槽點實在太多太多了!

梁氏夫人嘴唇動了又動,反複幾次,終于無力的從嘴巴裏吐出來四個字:“吃,吃飯吧……”

喬翎有生之年,這還是頭一次吃魚脍。

梁氏夫人握着筷子,心事重重的坐在上首,她則用筷子夾起一片魚肉,神情好奇的端詳着。

繼而驚奇道:“這是生的!”

梁氏夫人瞥了一眼,懶得同鄉巴佬說什麽。

張玉映侍立在側,見狀便低聲告訴她:“魚脍就是這樣的,選取剛打上來的魚切成薄片,取其鮮美之味,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蘸着佐料吃。”

喬翎“噢”了一聲,試着送進嘴裏嚼了嚼,眼眸微亮:“口感有點怪,還有一點點甜……”

梁氏夫人奇怪道:“你身邊的這個婢女,就切得一手好脍,薄如蟬翼,一口氣就能吹動,聞名神都,難道你不知道?”

喬翎馬上轉頭,稍顯氣憤的看張玉映。

後者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娘子會對這個感興趣呀。”

喬翎眼睛又瞪得像貓一樣了:“回去切給我吃!”

張玉映笑着說:“好好好。”

梁氏夫人注視着喬翎,卻又把手裏的筷子放下去了:“喬翎。”

她很鄭重的叫了喬翎的名字,斟酌再三,還是不吐不快:“你這個人,心裏沒有‘敬畏’這兩個字……”

你知道張玉映是魯王想要的人,買下她一定會得罪魯王,但你還是那麽做了,因為你對于魯王沒有敬畏之心。

我這個婆婆非難你,你知道忍氣吞聲可以暫且緩解矛盾,但是你沒有那麽做,因為你對我這個婆婆沒有敬畏之心。

同樣,正常人被一位皇室親王為難,要麽是想方設法求和,緩解矛盾,要麽是尋求外援,彈壓魯王,但你想的是,這條賤狗幾次三番找我麻煩沒完沒了,我要弄死他!

魯王不僅僅是魯王,他是聖上的親子,是皇室的一員,你對于皇室甚至于聖上本身,都沒有敬畏之心。

喬翎下意識道:“我為什麽要‘敬畏’?”

梁氏夫人欲言又止,終于輕輕嘆了口氣:“唉,你看,這就是問題的症結了。”

喬翎又夾了一片魚脍進嘴,嚼嚼嚼。

梁氏夫人神色無奈的勸她:“做人呢,還是不要太鋒芒畢露,為人處世太過于犀利,難免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喬翎驚奇不已:“真沒想到,這種話還會從婆婆你嘴裏說出來!”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為數不多的好聲好氣都給嗆沒了:“我說什麽,你聽什麽就是了!我從前鋒芒畢露,針對的是什麽人,你現在鋒芒畢露,針對的又是什麽人?那能同日而語嗎?”

喬翎再夾了一片魚脍,嚼嚼嚼。

梁氏夫人更氣了:“別吃了!知道這事兒要是被翻出來,是多大的罪嗎?!”

喬翎觑着她的神色,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嚼。

梁氏夫人都給氣笑了:“要不是離得遠,我真想去喬家看看他們都是些什麽人,怎麽能養出你這樣的女兒!”

喬翎把最後一片魚脍送進嘴裏:“說出來婆婆你可能不信,我是我們家最老實的……”

梁氏夫人冷笑一聲,并不相信她這話:“吃完了嗎?沒事兒趕緊回去吧,別在這兒煩我了!”

……

知道魯王只是身受重傷,卻沒有殒命之後,喬翎在憂傷于關系不夠硬,公孫宴原本咧着的嘴也合上了。

“怎麽可能?他沒死?!”

他暗說不妙:“我表妹知道了可是要罵我的!她罵起人來可兇了!!!”

那體态臃腫的茶樓老板心平氣和的搖着蒲扇:“沒死就是沒死啊,這世間多的是匪夷所思之事。”

公孫宴奇道:“有沒有可能是人死了,但是為了不造成慌亂,所以對外放出了假消息?”

茶樓老板笑呵呵的一攤手:“我怎麽知道?”

“不過,”他沉吟着道:“魯王之于神都,并不算是什麽極為要緊的人物,想來即便真的亡故,也無需這樣故布疑雲吧。”

公孫宴道:“這麽說,他是真的沒有死。”

茶樓老板道:“我猜是的。”

公孫宴道:“這件事實在古怪。”

茶樓老板道:“是很古怪。”

公孫宴道:“他沒理由能活下來的。”

茶樓老板道:“的确沒有理由。”

公孫宴道:“那一定是有些計劃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茶樓老板道:“除此之外,實在無法解釋這件事情。”

“所以說,”公孫宴為難的撓了撓頭:“你說我要不要設法叫神都這邊知道此事內有古怪,叫京兆府,亦或者禁衛之類的衙門去查一查啊?”

茶樓老板:“……”

茶樓老板:“你原本應該殺死魯王,結果他卻沒有死,此事內有古怪,所以你想叫神都的衙門來替你查一查?”

公孫宴理所應當道:“神都的怪事歸神都的衙門管,這不合理嗎?”

茶樓老板狂笑起來:“哈哈哈哈住口吧你這狂徒!”

……

自梁氏夫人處回去,張玉映再回房時,就見自家娘子正執着一封書信,眉頭緊鎖。

她沒有到喬翎身後去看信上的內容,先去給倒了杯水遞過去,這才關切道:“娘子,好端端的,皺什麽眉呀?”

喬翎抖了抖手裏的信紙:“一個親戚給我寄的信,這會兒人就在門外呢,說是沒地方住,問能不能到府上來。”

對張玉映來說,這其實不算是什麽大事。

但凡是高門大戶,誰家裏邊還不收容幾個八竿子才能打一打的親戚?

只是看自家娘子的神情,她說:“您要是不喜歡這個親戚,那就別理他……”

喬翎有點為難,說:“倒也不至于不喜歡,就是他這個人稍微有點癫,我怕惹得府上的人不高興。”

張玉映心想,能有多癫?

她滿口應下:“我去應付便是了,保管給安頓好!”

喬翎感動極了:“玉映,你真好!”

張玉映笑吟吟的轉身去了,将将邁出門檻兒,腳步卻忽然間頓住了。

自家娘子的親戚……

有點癫……

“哎?”

她冷汗涔涔,驚恐不已:“不會是——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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