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章

第 81 章

德慶侯府。

先前喬翎協同梁氏夫人登門, 不大不小的鬧了一場,當天晚上,世子夫人就把這事兒跟丈夫講了。

別的幾房知不知道還在其次, 作為日後要承爵的世子和周氏宗婦,他們夫妻二人是有義務要了解府上同別家勳貴親疏關系的。

世子聽了難免覺得失望:“家裏邊就這麽一個女孩子, 齒序又小,平日裏也是千寵萬寵的,怎麽會養成這樣?!”

用這種手段去針對一個同自己并沒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人, 未免太過于陰損,也太過于下作了。

他眉頭緊鎖:“越國公夫人眼睛裏可揉不得沙子,且人家也占理啊, 這回真真切切的拿住了把柄, 卻該怎麽收場?聽你說的,即便報官, 那邊也是不情願就此了結的。”

世子聽得只是轉述, 世子夫人卻是親眼目睹了越國公夫人的言語和那些頗有些神異的行徑。

她勸誡丈夫:“家族沒落的時候,要敢于結交能人異士, 以此抓住機會, 興盛門楣, 家族強盛的時候, 就該謹小慎微, 遠離能人異士, 以免惹火燒身。”

“越國公夫人來歷不凡, 整個神都, 怕都沒幾個人知道她的根底, 二公主在她面前吃了悶虧都不能做聲,更何況是我們?”

世子夫人嘆一口氣, 手掌落在丈夫肩頭:“大姐姐的事兒,我們家已經丢了一回臉,這一回,不能再丢第二次了。”

世子長姐周氏嫁入颍川侯府做世子夫人,因為一句話觸怒了二公主,因而間接的毀掉了獨子的一生。

事實上,連同她自己的這一生,也被毀了個七七八八。

更有甚者,她的母家德慶侯府也被牽連到了。

聖上當然沒有因為一句話而大肆株連,只是削去了周氏的诰命,可對于周氏而言,失去了诰命的身份,也就相當于失去了在高門勳貴之間往來的資格——難道出門在外,見一個人就要磕一次頭嗎?

颍川侯世子作為周氏的丈夫,也因此大失顏面,丢了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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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慶侯府作為周氏的母家,在朝中也很是難過了幾年,再三去表忠心,再有姻親故舊幫扶,才漸漸緩過氣來。

世子夫人跟丈夫說了句實話:“咱們至親夫妻,我不瞞你,這回的事情,一來,我是真的不想冒險了,二來,也覺得七娘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心性實在不好,不敢再繼續叫她留在家裏了。”

世子倒是沒有責備妻子,只說:“難道要急忙找個人把她嫁出去?有沒有人選還在其次,就算嫁了,這回的事情一旦宣揚出去,怕也就是結仇了……”

哪有人家願意娶一個聲名狼藉的娘子啊!

世子夫人觑着丈夫:“既不能叫她出嫁,又無法繼續把她留在家裏,那究竟該怎麽辦?”

她伸出一根手指來點了點丈夫的鼻子,道:“那是你親侄女,你自己合計去吧。”自己往內室去卸妝去了。

世子明白妻子的意思,這是希望叫七娘出家,亦或者幹脆找個家廟養一輩子算了。

只是這話叫他怎麽說?

德慶侯府這一輩就這麽一個女孩子,老爺子跟老太太都愛得跟眼珠子一樣,怎麽可能舍得摳出來扔掉!

他心裏邊合計了一下,就覺得頭疼,只是實在不能叫妻子去說——誰家的事兒誰管,不然,再小的事兒也容易給鬧大了。

世子往正房那邊去尋德慶侯夫婦。

德慶侯沉吟再三,最終還是點了頭。

德慶侯夫人卻有些不願:“這不是一輩子都完了……”

世子有點動了怒:“若不是她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現下怎麽會落得這等境地?難道為了一個人,不顧及一大家子不成!”

德慶侯夫人被兒子訓了,臉上一陣發青,倒也知道他說的有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把眼睛一閉:“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合計去,七娘是老三的女兒,你去跟你三弟說,跟我說不着!”

德慶侯有點懼內,這會兒瞧了瞧老妻的臉色,也沒敢做聲。

世子憋了一肚子氣,難免不平,老三家的女兒惹出了事情,憑什麽倒叫我一個人來管?

索性把幾房人都召集過來,擺明車馬,講了出來。

這下子,三房的人成了衆矢之的。

畢竟誰都知道,這事兒做的實在是不體面!

也虧得這一代就只有周七娘子一個女孩子,不然,別的女孩兒怎麽嫁人?

二房夫人最為着急:“我們家八郎這會兒正在相看呢,叫人知道家裏邊有這樣的姑姐,誰還敢嫁女兒過來?!”

其餘幾房也斷斷續續的發了聲。

趕緊把事情處置了,還只能算是沒把女兒教好,但要是死捂着不肯認,亦或者拿張玉映只是一個奴籍,沒道理因她而重罰一個侯府女,那可就要叫滿神都的人都知道德慶侯府門風不堪了!

三房夫人舍不得女兒,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她豁出去臉面,挨着求了妯娌們,好歹寬限幾日叫她行走,別真的因為這事兒毀了女兒一輩子。

到底是自家人,其餘幾房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絕,且也有過往的情分在,衆人面面相觑一會兒,到底還是嘆息着應了。

這才有了周三夫人往越國公府去,繼而又被梁氏夫人打發走的事情。

……

時隔數日,公孫宴再往白應醫館裏去的時候,卻發現這裏竟又多了一人。

且還是個熟悉的美人兒。

他到這兒就跟到自己家一樣,也不覺得拘束,推門進去,就見一個小娘子正背對自己在搗藥。

彼時他也沒多想,還當是白應請了個人來幫忙,便随口問了一句:“白大夫在裏邊嗎?”

那小娘子聞聲回頭瞧他,他也正瞧那小娘子,四目相對,兩下裏都怔住了。

公孫宴認出來:“你不是先前在北闕望樓前的那位紫衣小娘子嗎,怎麽到了這兒來?”

他還記得彼時這位美人兒的穿着,是以此時便覺得格外奇怪——那時候她可不像是窮困到要到醫館來做工的樣子。

那小娘子狐疑的瞧着他,不答反問:“你是白太太的什麽人?”

公孫宴将兩手抄進袖子裏,笑眯眯地回答她:“我是白太太的朋友。”

那小娘子微露遲疑之色。

這時候,內室裏有人叫她,是白應的聲音:“桃娘,是誰來了?”

桃娘還未言語,公孫宴便已經開朗道:“是我!”

白應的身影從門後出現,稍顯無奈的看了看他,問:“你怎麽又來了?”

公孫宴反問他:“難道我還不能來看看你啦?”

又向他示意桃娘:“這位是?”

白應慢騰騰的告訴他:“這是我的表妹,姓柯,喚作桃娘。”

公孫宴聽得詫異,若有所思地瞧着桃娘:“你的表妹?”

“好奇怪,”白應說:“你能有表妹,我難道就不能有?”

“這倒不是,”公孫宴辯解一句,繼而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我只是覺得,表妹看起來有些面善呢。”

他緊接着上一回兩人在北闕前見面時候的話茬兒,繼續道:“可不是我有意與你套近乎,而是我真的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前一回在北闕前見面的時候,因着那差役的話,柯桃誤以為他是個登徒子,只是為了向自己套近乎,所以才那麽說的,是以并不曾理會他。

但是現下知道此人居然是白太太的朋友,且他又舊話重提……

她那雙美麗的桃花眼倏然間亮了起來:“你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同我生得有些相像的人?”

柯桃着急起來,連珠炮似的開了口:“我姐姐跟我生得很像,身量也幾乎一樣,只是我下巴上有一顆痣,姐姐沒有!我們失散好幾年了……”

公孫宴聽她如此闡述,下意識道:“你們是雙胞胎?”

“不是,”柯桃先是否定,繼而卻說:“但是我們真的很像!”

既不是雙胞胎,失散幾年之後,又能很肯定地說她們生得很像……

公孫宴心下納悶,但還是先行寬慰她:“美人妹妹,且叫我回去想想。我應該的确是見過一個同你有些相像的娘子,只是時隔太久,記憶有些模糊了,不過你且放心,應該不是不好的地方,如若不然,我是一定會管的。”

柯桃眼眸含淚,面色焦灼,還未來得及言語,鼻子便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兩下,先于腦子做出了反應。

她倏然間轉頭,便見白應不知從哪兒取出來一根雪白的香料,業已将其點燃。

吹一口氣,那香料燃燒之後的輕煙便如同有了生命一樣,往公孫宴所在的方向去了。

公孫宴沒有躲避,反而很感興趣地問:“這是什麽?”

白應慢騰騰地告訴他:“這叫聰明香。”

“聰明香?”

公孫宴聽得古怪:“這又是做什麽用的?”

白應微微颔首,告訴他:“據說,是高皇帝時期某位異人研制出來的,曾經一度風靡神都,價值千金。”

“有些不太聰明的人,看過的東西轉眼就忘,但是又不會全然忘記,在考試的時候,他們模糊地記得自己曾經學過類似的東西,但是又清晰地知道,自己沒有認真往腦子裏記……”

“因此,便有異人研制出了聰明香,高價賣給那些不太聰明的人。”

“它的作用是,點燃一根,嗅完之後,腦海中就會清晰地浮現出自己曾經見過的事物,越是集中于某一小部分,那部分的記憶就會越發地清晰。”

公孫宴聽得很感興趣:“居然還有這種東西?我先前竟聞所未聞!”

“後來被禁掉了。”

白應注視着手裏緩緩燃燒的那根聰明香,告訴他:“這并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的東西,對于沒有用過的學生來說,是不公平的,所以高皇帝下旨将其設為禁物,一經發現,便會取消考試資格——倒是朝廷裏的某些衙門會用到此物。”

“不過,”他也說:“時移世易,用以制造此物的原料早已經難以搜尋,漸漸地,後來人也就不知此物了。”

說完,将手裏剩下的半截香遞過去,叫他自己執着。

公孫宴将接到手裏,深吸一口,滿心驚奇。

聰明香的香氣極其清淡,若不刻意去聞,幾乎難以感知。

他一邊抽風似的用力猛吸,一邊問:“我吸完這一根,使勁兒去想這位小娘子的事兒,馬上就能回憶起來嗎?”

柯桃緊緊地抱着掃帚,兩眼瞪大,眼巴巴地看着他,再迫切地看看白應。

白應反倒遲疑了。

公孫宴不明所以:“大夫,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啊!”

白應看着他,有點不好意思了,先說:“我很确定,這根香對你沒有壞處。”

公孫宴頭頂緩緩冒出來一個問號:?

緊接着白應慢騰騰地告訴他:“不過,它也的确已經過期快一千年了……”

公孫宴:“……”

“喂!”

公孫宴大驚失色:“你這假大夫,怎麽還濫用過期藥物啊?我要去檢舉你!”

柯桃抱着掃帚,眼淚汪汪地叫他:“白太太!”

白應見狀,反倒笑了:“大概不會立時就想起來,約莫在十天半個月之間吧。”

公孫宴放下心來。

柯桃暗松口氣。

轉而她又想起了另一事來,那雙過于靈活的眼睛咕嚕嚕轉了轉,殷勤地看着他,試探着問:“白太太,你說,我如果用上聰明香,是不是就能考國子學了?”

白應:“……”

白應踯躅地看着她,遲疑着,慢騰騰道:“你……你不只是不太聰明吧?”

桃娘:“……”

桃娘抱着掃帚,萎靡不已的蹲下,垂頭喪氣起來。

白應盯着她看了幾眼,過了會兒,也蹲下身去,悄悄在她耳邊說:“別難過啦,我想想辦法,走後門送你進去……”

……

喬翎倒不知道德慶侯府內部就這事兒不大不小的鬧了一場,她只管把自己想幹的事兒給幹了。

這邊姜裕在前頭領着,叫嫂嫂協同張玉映一道去報官。

接待的吏員一聽苦主是越國公府,要告的又是侯府之女,立時凜然起來,不敢自行處置,請喬翎幾人稍待片刻,自去通禀上官。

一層層報上去,最後,竟是京兆尹太叔洪親自來料理此事。

這回要辦的是公事,喬翎也不同他攀關系,客氣的叫了聲“京兆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

太叔洪知道這次的案子喬翎牽涉頗深,卻不知道內中居然還有德慶侯府那位周七娘子的幹系在,今次聽聞,倒是一驚。

喬翎這邊說,太叔洪這邊聽,跟随他同來的一位文書提筆快記。

聽到一半,太叔洪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越國公夫人。”

喬翎道:“我在,京兆尹有什麽想問的?”

太叔洪道:“你說你之所以知道此事與周七娘子有關,登門問詢,其實并沒有什麽實際上的證據,而是你算出來的?”

喬翎颔首道:“不錯。”

那文書微露難色。

太叔洪眉頭也蹙起來一點。

他如實告訴喬翎:“越國公夫人,倒不是我想偏頗德慶侯府,而是倘若真的對簿公堂,‘算出來的’這幾個字,是沒法當做證據的。本朝的律例不會支持,倘若德慶侯府那邊提出質疑,我作為主審官,是無法判定這類論據成立的。”

喬翎理解的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沒關系,您只管記下來就成了。”

太叔洪微覺訝異——這行事做派,可不像是越國公夫人啊!

因為是自家親戚,平日裏也沒少吃這位親戚的瓜,是以這會兒他多說了幾句原本不該說的:“越國公夫人,你這次的狀告若是成立,周七娘子的名聲只怕霎時間就會毀于一旦。”

“德慶侯府為了自家聲譽,也為了周七娘子,是有可能否認掉她們曾經承認過周七娘子參與此事的。而你又拿不出實打實的證據來證明周七娘子的确與此事有關——到那時候,這樁訴訟很可能無法成立,甚至于德慶侯府可以反過來控訴你誣告。”

張玉映在旁,不由得說了一句:“周七娘子花錢雇傭的那幾個人,也無法證明此事嗎?”

太叔洪告訴她:“周七娘子雖然是親自去找的他們,但是并沒有與他們面對面的交談,這些人是無法做出直接指證的。”

張玉映秀眉微蹙,隐約顯露出幾分憤色。

喬翎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話卻是跟太叔洪說的:“姨夫,沒關系的,就這麽記吧。”

她眼底微露冷色,桀骜之态溢于言表:“我來京兆府報官,是給神都的規矩一個面子,德慶侯府最好趕緊兜着,別太過火!他們要是非不肯兜,我也有的是京兆尹尋不到證據的手段去讨回公道!”

太叔洪:“……”

太叔洪聽得默然,良久之後,才說了一句:“……外甥媳婦,給姨夫個面子,別在京兆府這麽霸道,姨夫害怕。”

喬翎“噢噢”兩聲:“好的,好的。”

……

神都城外,越國公府的溫泉莊子裏,卻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彼時徐媽媽正帶着幾個侍女在外邊晾衣。

倒不是新洗過,只是衣衫在櫥櫃裏放的久了,難免有一股味道,趁着天晴挂出去曬一曬,沾一點溫暖的氣息回來,人聞着心情也會變好。

這時候外院管事帶着幾個侍從急匆匆過來了:“徐媽媽,外邊來了一位客人,想見國公……”

徐媽媽聽得皺起眉來。

因為身體的原因,姜邁向來是很少見客的,滿神都裏跟越國公府交際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事兒。

她有些不悅,臉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來,先問了句:“是誰?”

外院管事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是二公主府上的女官。”

徐媽媽起初微怔,會意之後,不由得變了臉色。

她往正院那邊去告知姜邁此事。

姜邁坐在簾後,語氣平和:“就說我在養病,打發她走也就是了。”

徐媽媽有些遲疑:“國公不見來客?二公主的脾氣……”

姜邁低頭摸了摸金子的頭,漫不經心道:“二公主的脾氣是脾氣,我們太太的面子難道不是面子?我們太太可讨厭她呢。不見。”

徐媽媽心說,您倒真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呢。

轉而出去告訴那位女官:“我們國公病着,本也是出城來将養的,無力見客,您請回吧。”

那女官原是奉命而來,如何也想不到,竟連正主都見不到,便要被打發走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我可是來替二公主傳話的!

只是心裏邊想歸想,她卻也很明白,自己不是二公主,沒由得在越國公府的莊子裏跟越國公府的人鬧起來,是以這會兒雖沒有見到正主,卻還是把來意講了:

“我們殿下牽挂着越國公的病情,聽說蜀中有位名醫上京,這幾日間便要到了,特意使我來問,看方不方便來給越國公診一診脈……”

蜀中名醫?

徐媽媽微有意動,請她暫待,再去回話。

姜邁聽了,語氣上卻沒有任何起伏:“我不稀罕什麽蜀中名醫,打發她走吧。”

徐媽媽急了:“國公!”

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好歹叫來瞧瞧,既說是名醫,總不會是浪得虛名不是?”

又說:“太太請了姨母上京來為您診脈,您不也應允了嗎?”

姜邁聽得微笑起來:“徐媽媽,別人不知道我的病況,你難道也不知道嗎?”

徐媽媽黯然神傷,為之默然。

姜邁摸着金子柔軟的耳朵,溫和道:“我不是為了自己的病,才默許太太請姨母上京來的。我是為了……”

說到這裏,他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才繼續道:“我是為了不叫她心生懊悔,責備自己,生出——要是我早一點叫姨母上京來,說不定能治好這種想法,才答應這件事的。”

徐媽媽聽得心頭一震,張嘴意欲言語,踯躅幾瞬,終究作罷。

她無聲的嘆了口氣:“既如此,便依您的意思來吧。”

徐媽媽又一次轉述了拒絕給來客。

女官為之驚詫,倒是沒有強求,朝徐媽媽客氣的行個禮,出了溫泉莊子的門,騎上馬回去複命。

因着這樁變故,徐媽媽的心情稍有陰郁,姜邁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麽,等過了午後,日光沒那麽炙熱的時候,甚至于登樓遠眺,到三樓的高臺上去吹了吹風。

喬翎不在此處,金子便是他具現化了的一條尾巴,緊随其後,一人一狗在臺上閑坐,姿态惬意。

秋風卷起了馬蹄聲,隐隐送到高臺之上。

姜邁轉目去看,眼波微動。

金子後知後覺地站起身來,清脆又歡快地叫了一聲,繼而順着樓梯急匆匆跑下去了。

徐媽媽叫它:“金子,你慢點,小心摔到啊!”

馬蹄聲将近,金子搖着尾巴,快活地迎了出去。

喬翎一路騎馬飛奔而來,手中捧着一束色澤鮮豔的野花,到臺下勒馬停住,仰起臉來,笑吟吟地大聲叫他:“姜大小姐,我給你帶了花來!”

徐媽媽暗嘆口氣,有氣無力地在旁道:“太太,這種稱呼,最好還是只在閨房裏叫一叫為好……”

姜邁在臺上站起身來,向下張望,輕風吹動了他寬大的衣袖,頗有種要乘風而去的輕盈與飄逸。

他臉上帶笑,低頭看着喬翎。

喬翎捧着花,笑眯眯地看着他。

姜邁鬼使神差地問了句:“我從這兒跳下去,你能接的住我嗎?”

喬翎起初一怔,過而麻利地把手裏邊那捧花塞到馬匹的皮兜裏,震聲道:“來!”

“來什麽來?!”

徐媽媽大驚失色:“兩個混賬,都給我安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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