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回憶

第54章 回憶

幾天內，霍裕帶着許鶴星逛遍了整個申城，大大小小的景點玩了個遍，将地主之誼展現得淋漓盡致。

許鶴星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樣快過。

時間轉瞬即逝，眼看着就要到開學的日子了，許鶴星和霍裕商量着避開周末，訂了周四飛往濱城的航班。

最後一晚和霍裕獨處，許鶴星格外粘人。

霍裕走到哪兒他都要跟到哪兒，做什麽都要跟他待在一起，貼着他不放，恨不得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睡覺，但他雖然有這種想法，卻沒有明說。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動不動地，眼底亮晶晶的，像一只等待主人摸頭順毛的小狗。

霍裕假裝不懂他的意思，還表現得十分體貼道：“最近幾天都早出晚歸的，今天要不要早點睡覺？”

許鶴星有點惱火，他看出了霍裕眼底的揶揄，擡起手就是一拳，“你就裝吧！”

罵了一句又打了一拳後許鶴星才舒坦不少，轉身就要進客房，霍裕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腕，讨好地說：“錯了錯了，要不要來我屋裏？”

許鶴星冷哼一聲，雙手抱胸，一臉倨傲：“去你房間做什麽？我要睡覺了！”

“來我房間也能睡覺。”

許鶴星心說，去你房間更不可能睡覺了！又要摟着親到半夜！

“那好吧。”許鶴星裝模作樣了一番才應下。

霍裕知道他這人有點口是心非，看他一副明明很想但要裝作很勉強的模樣推脫幾次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霍裕推開門讓許鶴星先進去。

許鶴星乖乖坐在一邊兒，想着等會要用什麽姿勢接吻，只見霍裕拉開書桌前的凳子，翻了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許鶴星一瞬間有點詫異，搞不懂這人是在裝樣子還是真的在看書。

他探頭去看書的內容。

霍裕戴上了黑框眼鏡，低頭垂眸看書，時不時彎曲食指推了推鏡框。

還……真在看書？

許鶴星狐疑地想，難道真的什麽也不做？

許鶴星氣不打一處來，霍裕這人可太會吊着他了，偏偏自己還吃他這一口。

許鶴星起身在屋裏轉了半圈，視線落在那占據了小半面牆的純木書櫃。

“我也想看書，我可以自己挑嗎？”許鶴星問。

霍裕沒有回頭，但卻答應了：“你随便找。”

書櫃上有很多不同種類的書。

心理學、懸疑類、科技科幻，各種類型的書都有一部分，甚至還有幾排放的是經典散文集。許鶴星不禁肅然起敬，在電子書幾乎可以稱得上統治的時代裏，他還保留着收集閱讀紙質書的習慣，真的很難能可貴。

許鶴星平時看科幻和推理比較多，于是就下意識在擺放這兩類書籍多的那幾層尋找。

“這個好像挺有意思的……”許鶴星嘟囔着，擡手取書，目光一瞥，注意到了放在旁邊的一本沒有名字的精裝書。

他有點好奇，轉而拿下這本書。

打開才發現這并不是書，而是相冊集。

相冊的主人一定很珍惜它，将每一張照片都套上了一層保護袋，并在照片下方貼上了便簽，注明年份。

首頁便是一個小男孩的滿月照，小男孩胖胖的，腦門上點了一顆紅痣，看起來特別像喜慶的年畫娃娃。

便簽上的內容是：2004.12.27，小裕滿月了，比剛出生的時候胖了不少。

字跡工整有力。

許鶴星這才意識到，照片上的年畫娃娃居然是霍裕！

他翻頁的動作一頓，連忙合上相冊，發出一陣聲響。

霍裕問：“怎麽了？”

許鶴星一臉歉意：“對不起啊，看了你的相冊……”

霍裕一怔，沒想到他看到了這本相冊，溫聲說：“沒事，想看就看吧。”他也有點記不清這本相冊裏都有什麽了。

相冊是他父親的，離婚後相冊就留給了母親，到後來相冊就不再存放新的照片了，只剩以前的老照片。

聽他這麽說許鶴星就放心了，捧着相冊坐到霍裕旁邊，一頁一頁認真地看。

霍裕将臺燈的亮度調高了一點，方便許鶴星看清楚一些。

相冊裏似乎大部分都是上學之前的霍裕，胖乎乎的，眉眼間隐約能看到現在的模樣。

許鶴星好奇：“這本相冊怎麽都是你小時候啊？上學時候的呢？”

霍裕淡淡道：“相冊是我爸的，小學四年級之前，我父母還沒離婚，所以那之前的照片比較多。”原來如此。

許鶴星大致明白了。

看來在這段感情裏，霍裕他爸扮演的是記錄者的角色。

許鶴星見他表情沒什麽難過，于是接着說：“那看來你爸爸還挺浪漫的，瞧這張照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經典大片！”

提起父親，霍裕難得柔情不少，“我爸算是個藝術家吧？畢竟也寫出過家喻戶曉的歌曲，難免在這方面更有天分。”

許鶴星一邊翻着，一邊看便簽上的文字。

他能通過文字感知到霍裕的父親是愛着他的。

哪怕一張便簽只寫着短短幾個字，但卻透露着對于孩子成長的自豪驕傲。

“你爸爸很愛你啊。”許鶴星道。

霍裕沒有反駁，他思緒飄回到很遠的地方。

“我跟他的聯系不多，我知道他是愛我的，但是在他心裏更重要的始終是音樂，他和我母親離婚之後淨身出戶，一個人租着昂貴的錄音室，每天只能吃泡面和饅頭，持續了好幾年才漸漸好轉起來。”

“那你恨他嗎？”

霍裕一愣，沒想到許鶴星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他認真思考了良久，最終才緩緩說道：“應該是不恨的，他先是人，然後才是父親。他有權利追求自己的熱愛。”

霍裕頓了頓，接着說：“其實我還挺羨慕他的，有自己的追求，并為之奮鬥。但是我對他……說不埋怨是假的，一個家庭的破碎，他有一部分責任，正如我母親說的，他選擇了藝術，抛棄了家庭，所以這麽多年我一直很心疼母親的不容易。”

許鶴星握着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像是在安撫一顆手上的心靈，撫平所有的傷疤。

“不過他對我挺好的，我母親的性子他了解，在我跟母親矛盾最深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偷偷‘救濟’我。”

霍裕神色如常，并無太多的情緒。

許鶴星見狀也主動說起自己的父母，“其實我小時候特別叛逆，經常跟我媽吵架，她就老是揍我。”他說着說着還把自己逗笑了，眉飛色舞的。

“我媽是高中老師，教語文的，我小時候她都不怎麽管我，就好像我根本不是他兒子一樣，她對學生都比對我更嚴格，學生情緒不對勁她一下子就能發現。那時候我就為了讓她注意到我，天天跟她對着幹。”

說到這許鶴星也覺得自己小時候太幼稚了。

霍裕看着他的眼睛，覺得怎麽會有人眼睛這麽亮呢？

“那她一定是一位好老師。”

徐許鶴星語氣帶着點驕傲：“對啊，她帶的班級總是最好的。後來我長大了，她就告訴我，她說她作為一個教師必須要給學生一定的壓力，這樣才不會讓學生太過于散漫，但作為母親……她不舍得對我施壓，她更想讓我随心所欲，天天開心。反正在學校裏有老師管着就夠了，她相信我也相信學校裏的老師。”

提到母親，許鶴星整個人都柔情了不少。

“她既是優秀的老師，也是優秀的母親。”霍裕說。

許鶴星重重點了一下頭，“但是我沒有炫耀這些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你媽媽肯定也是愛你的，只是她表達的方式有錯誤，或者就是她根本不會愛人。”許鶴星得出結論：“我覺得你需要跟你媽媽多溝通。就算實在是她不愛你，讓你難過失望了，也沒關系，反正……我媽媽、肯定，肯定也會喜歡你的！”

許鶴星的話一字一句重重砸在霍裕的心上。心中翻起滔天駭浪，耳邊響起噼裏啪啦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

許鶴星紅着耳根，眼神躲閃避：“蠢死你得了！”他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我媽媽也可以是你媽媽。如果你願意的話。”

霍裕心中一顫，心跳加速，眼前忽的明亮了。

“可是我是男生。”

許鶴星歪了歪頭：“這有什麽的？不過我爸媽可能一時間不能接受，不過沒關系啊，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不是嗎？等到他們接受你不就好了嗎？”

許鶴星這番話并沒有所謂給予承諾的意思，只是他将心中所想表達出來了而已。

他的想法可能有點單純，但十分真摯。

他已經想到了以後的路會很難走，但他對家庭的信任、以及家庭對他的愛，令他并不恐懼困難，反而格外坦蕩。

這些都是霍裕所沒有的。

他是如此的明亮、熾熱。

給足了霍裕安全感，同時也讓霍裕忍不住對未來産生期待。

霍裕有很多想說的話都堵在喉間，但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喉結翻湧了幾下，輕柔地捏着許鶴星的耳垂，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很輕很柔的吻。

這個吻代表着他将整顆心都奉上，獻給眼前這位發光的少年。-

氣氛旖旎了片刻，許鶴星緩了緩神才想起他手中的相冊，随手翻了幾頁，看到幾張霍裕傻傻的照片，許鶴星忍不住打趣，笑着拿起手機拍下照片，試圖存進手機裏當做以後的威脅。

霍裕及時察覺他的意圖，把他禁锢在懷裏，胳膊環着許鶴星的脖頸，做出一個鎖喉的姿勢。

許鶴星只有在他懷裏的時候最老實。

“別鬧。”霍裕壓在他耳邊，呼吸噴在他的耳廓上，掀起陣陣漣漪。

“我才沒鬧呢，你能存我的照片，不許我存你的照片？”許鶴星語氣危險，似乎下一秒就要和霍裕開戰。

“對，我就是雙标。”霍裕還緊緊摟着許鶴星，不給他跳起來打人的機會。

許鶴星微微用力也沒掙脫，便不再費力了，翻到下一頁，下意識先去看便簽上寫的內容，再去看照片。

看時間，似乎是霍裕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許鶴星目光落在照片上，動作一僵。

霍裕也看到了照片，他的反應很劇烈，像是要從許鶴星手中奪回相冊一樣。

而許鶴星卻将相冊牢牢握住，表情奇怪。

“這張照片，這、這照片，這上面的女孩兒不是我嗎？你……”許鶴星一臉震驚，交錯着複雜的神情，目光幽幽地望着霍裕。

霍裕生平第一次産生了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的沖動。

哪怕是許鶴星再遲鈍也該明白些什麽了。

這張照片上的女孩正是三年級的許鶴星。

那年的聯歡晚會上，他抽到了扮演公主的任務，他媽媽非常配合地買了漂亮的公主裙，甚至給他戴上了精致的假發。

這一刻被定格在了許多鏡頭中。

許鶴星看着照片上穿着公主裙的自己，和身旁那個有點胖的小男孩。

“這是你，這是我。”許鶴星指着照片說，“你知道嗎？不許騙人。”霍裕點頭。

一切都清晰了。

許鶴星努力從記憶中挖出一個身影。

模糊的記憶逐漸恢複了原本的光亮，那個因為自己替他打抱不平了一句話就追在自己身後的小男孩是他。

不是“小胖貓”、“小胖蟲”。

是“小胖魚”。

“所以你是小胖魚？我是你老大？”

霍裕仍然是點頭，但卻不安地捏着許鶴星的手指，怕他生氣。

許鶴星長舒一口氣，“你一直都知道嗎？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霍裕盯着他的眼睛，遲疑了片刻：“一直都知道。”

許鶴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不是會相信命運如此巧合的人，他不相信是命運讓他們重新遇到。

所以就只有一種可能。

——“你是為了我來寧大的嗎？”

有那麽一個瞬間，許鶴星甚至希望霍裕給出的答案是否定，哪怕他騙自己。

可霍裕沒有如他所願，他開口：“是，為了你。”

驀然間，許鶴星聽到了什麽崩塌的聲音。他渾身湧出一股熱流彙聚到眼前，他怎麽都抑制不住，他像個迷茫的孩子，無助地探尋真相。

眼眶一瞬間湧上淚水，堆成一片，泛着光澤。

霍裕手忙腳亂，想要道歉，卻聽見許鶴星對他說：“為什麽啊。”

“因為你說過，我們寧大見。”

他這句話勾起了許鶴星的回憶，這一刻連回憶都是上了色的。

腦海中滾動都浮現出兩個小男孩，幼稚、單純，卻滿是真情。

面面相視，哭得跟兩個淚人兒一般。

對于年少的他們來說，根本不明白分離意味着什麽，只知道兩個人不能再見面、再一同玩耍了。

這樣的分離，他們不能接受。

可又無可奈何。

只能抱着對方不停地流着眼淚。

【作者有話說】端午安康！

一直覺得在喜歡的人面前掉眼淚其實就相當于把整顆心髒完整遞上～星：命都給你（愛心眼）

魚：倒也不必……

本周任務完成，這幾章字數都很多hh（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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