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小孩

小孩

簡喻白進辦公室的時候，蔣主任正在處理一件惡性打架鬥毆事件，看上去情緒不太好，煙頭摁了一缸，“王主任，你說我們一百多萬的監控是裝飾品就算了，信息素感應器呢？這不把前天下午的數據全發給你了嗎？對比青木信息素數據庫了，不是我們學生。”

“不是，打架鬥毆的是你們學校的學生，你來問我為什麽跑到青木校門口打架？？我也想知道那幫崽子是怎麽想的，跨兩個區來打架帥一點是不是？！”

“說了那黑衣服的小崽子不是我們學校的，青木清一色Alpha，最矮的都一米八——不是，Alpha攻擊力的确強，可青木的孩子不會無緣無故發瘋咬人啊？？”

“……”

簡喻白聽着隔着電話線的據理力争，覺得自己應該晚一點兒進來的。

他敲門的手垂下來，乖乖站在門口，等蔣主任把事情處理完。

當然，這事兒是解決不了的了，上周五晚，在青木門口發生了一起惡性打架鬥毆事件，共七個學生受傷，下手的人很有分寸，留的全是出不了問題的輕傷，但大型聚衆鬥毆影響極其惡劣，十四個家長天天換着學校鬧，要不是青木是全A高中，橫幅肯定都像七中那樣挂門口了。

打人的學生到現在還沒找到，青木和七中誰都不願意擔責。

蔣主任挂了電話，指間鉗着煙，戴着老花眼鏡的眼睛快和電腦屏幕親嘴了，眉頭擰成麻花了，仿佛要把監控暫定的背影看出花來——不是這崽子是誰啊？戰鬥力那麽強，一對七還那麽輕松，吃鋼棍兒長大的吧？？

要不是背影矮瘦了些，他都快以為是陸沉了。

七中那幫混混他認識，在此事發生之前，他和七中王主任之間的關系還是挺好的，兩人常就不良學生的處理方案進行會晤交流，那是他們學校有名的霸王幫，常欺負周圍的小同學。領頭那個寸頭叫原野，家裏條件不錯，弄不進少管所。

雖然被打算活該，但別在青木門口打啊！這他娘的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蔣主任。”随着兩聲禮貌的敲門身，一聲清透的少年音打斷了蔣主任的思考，他從老花鏡下掀起眼皮，才打算開罵是哪個沒長眼的，就看到門口站着的少年有點兒眼熟。

他忙撫撫眼鏡，看了看人，垂頭又看了看桌上的照片，再次擡頭時，已經全然變了個臉色，老父親都不敢有他這麽慈祥，“簡喻白是吧？快進來快進來，喲，這是站好久了吧？怎麽不叫我呢，來來來，坐這兒。”

“……”蔣主任的殷勤讓簡喻白有些不适，但還是彎着眼接過蔣主任倒的茶水，“謝謝主任。”

“不謝不謝，應該的，你哥哥把你送來青木啊，就是對咱青木的信任，”蔣主任看着簡喻白，像老父親看自家崽，這孩子長得真乖，雖然又白又瘦不太像個Alpha，但肯定是因為傅總養得太好了……蔣主任越看越喜歡，覺得這孩子跟青木簡直天生一對，“咱青木自2020年成立以來，至今……”

簡喻白捧着茶杯，耐心聽蔣主任背着青木招生宣傳語，杯口未涼的霧氣蒸騰出來，把雪白的鼻尖和微粉的上唇沾濕了些。

他看上去，的确是個又乖又漂亮的孩子。

當然，只是看上去，簡喻白餘光掃過遠處暫定的電腦屏幕，無辜的看了看那個拎着鋼管的瘦削背影。

“雖然你哥哥說找了個信任的人保護你，但在青木有啥事兒都可以來找我老蔣，”蔣主任又拿起精致的古風茶壺，“渴了吧？來，再喝一杯，上好的龍井茶……”

簡喻白不想聽他介紹龍井茶，但還是說了謝謝。

好不容易從辦公室逃出來，已經過了近半個小時了，蔣主任親自把人送了出來，剛好看到陸沉在，臉上笑意更盛，跟簡喻白介紹道，“陸沉也在啊？剛好了。這位是簡喻白同學，轉學生，這陸沉，品學……”兼優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蔣主任頓了頓，還是覺得作為偉大的教育工作者，昧着良心說話不好，接着笑道，“大學霸，以後就是親同學了，要多在一起交流交流呀。”

“……”陸沉看向簡喻白，他彎着眼，笑起來有顆若隐若現的小虎牙，“謝謝蔣主任，我會和陸沉同學多交流交流的。”

蔣主任滿意地看了看簡喻白，真是個乖孩子啊。

“你走嗎？”等蔣主任進了辦公室，簡喻白站到陸沉面前，微仰着頭問道。

盛夏的微風吹過他的發梢，或許是熱的，他額頭上出了些薄汗，人被熱氣蒸得粉白粉白的，看上去像剛洗過的水蜜桃。

陸沉按黑手機道，看着他說，“先走。”

他還要找蔣主任拿傅說備好的專有資料。

“哦。”簡喻白好像對任何答案都無所謂，依舊帶着笑，“那……陸沉同學，再見了啊。”

“……”語調軟得像夏天泡發的蜜桃酒，怎麽聽都不像個分化了的成年人。

陸沉看着簡喻白，他沖着自己有禮貌揮了揮手。

陸沉想了想，還是低聲說了句，“再見。”

簡喻白走後，蔣主任在瞳孔放大N倍的震驚中把簡喻白的資料遞給了陸沉，還特地發短信問了問傅總，這真是他找的保護小少爺的同學？他适當旁敲側擊表示——這兩Alpha極有可能打起來。畢竟陸沉安靜起來還好，稍一發瘋……反正少管所關不住。

可陸沉同學很有禮貌，品學兼優地在接過資料時對蔣主任道了聲謝謝。

蔣主任：今兒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啊。

陸沉拿着簡喻白的資料，便走便翻看着，目光游走過深藍色背景的一寸照，相機會讓人臉變得平面，腮幫處的弧線微鼓，是嬰兒肥還沒散盡的表現。

視線往下，傅說給的資料詳細無比——

【姓名：簡喻白】

【性別：Alpha男性】

……

生日年齡身高體重衣服尺碼鞋碼，除此之外，還包括但不限于——愛好口味喜歡的顏色讨厭的東西……

小朋友還挺挑剔，陸沉看完，翻回前頁，在簡喻白生日和年齡之間敲敲指尖，語調有些帶笑似的調侃，“裝什麽大人。”

*

三年一班在三樓，簡喻白上樓時，書包帶一直篡得很緊。

他真的很讨厭和陌生人交流。

想到即将面對一群陌生的面孔，他感覺燥熱的風吹進衣服，背脊像裸/露出來，沾上了一層粘膩的薄汗……

幸好三點才開始上課，簡喻白看看手表，兩點半了。

夏天熱得讓人煩躁，教室像個盒子一樣，他進了盒子，目光帶着幾分迷惘得打量着每個座位——他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

他不想有同桌。可其他桌子上放着各種各樣的課本、杯子，宣告着他們已經有主人了。

簡喻白輕呼了口氣，最後選擇了靠後門最後一個座位。

這張桌子太幹淨了，什麽都沒放，他祈禱這裏沒人。

簡喻白拿紙巾擦了擦桌椅，随後把書包挂在椅背上。

他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精神緊繃卻又疲憊。

盒子裏的悶熱讓人犯困，窗簾被風微微吹起，簡喻白倦倦地枕着手臂趴在桌上，他好困啊……簡喻白拉過淡藍色的窗簾，用手肘壓住，把自己藏在裏面，漸漸睡着了……

他很少能睡好覺，即便那麽累了，昏昏沉沉睡着，做了許多零零散散的夢。

夢到他和一個小孩玩捉迷藏。

可是，他躲起來了，那個小孩卻一直沒來找他。

地下室太黑了，夢境和過往絞纏在一起，他想呼救，他想見光……

直到一聲聲輕叩喚醒了他恐慌的意識，他的心跳随着聲音起伏，可夢裏還是好黑……

直到他蹙着眉頭，從那片暗黑裏掙紮出來——不是夢。

窗簾把他藏得嚴實，輕叩聲好像是誰在敲玻璃。

簡喻白擡起兩節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将窗簾扒開一點兒，剛好夠露出一只眼睛——

陸沉看着淡藍色窗簾裏漏出的一只方才睡醒尚且惺忪的大眼睛，和微亂沾着薄汗的小卷毛，像睡熟的貓終于願意出窩了。

雖然看上去懶懶的，還有點兒懵。

陸沉就曲着的指節在玻璃窗上又輕輕敲了下，口語道，“小朋友，開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