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傅言宵的家離學校有15分鐘的車程，吃完飯，夏滿就跟着傅言宵一起去上學，喬燃沒有上自家的車，跟着兩人擠在了同一輛車子裏。

喬燃坐在副駕駛，被傅言宵說“說話很變态”之後，他變得異常沉默。

不說話，但視線集中在後視鏡裏，觀察後排兩人的動靜。

這一路，夏滿的嘴巴就沒有停下來過。

喬燃自認自己是個話痨，沒想到會遇到另一個高手，從前沒看出來，夏滿竟然那麽能講，這倒是跟傅言宵描述的小夏滿對上了。

傅言宵曾對他說，夏滿是個話痨，夏滿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只要待在夏滿身邊，連沉默寡言的人都能被夏滿撬出幾句話來。當時的喬燃聽後沒信，在他看來，夏滿才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夏滿連跟人打照面的勇氣都沒有，成天低着頭，哪裏像話痨了？

現在，喬燃相信了。

傅言宵不愛張揚，司機在距離校門口一百多米處停車，三人下車，步行前往學校。

周一校門口站着兩排執勤的學生們，主要任務是檢查儀容儀表。

還沒走到校門口，遠遠就能看見教導主任鐵青着臉，正在教訓面前的紅發少年。

“江準，我說過多少次，把你這頭紅毛給染黑，做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你現在立馬給我去染黑，不然別來上學了！”

江準臉上滿是困倦，眼皮懶懶耷拉着，不管教導主任吼得多大聲，他都充耳不聞，沒有一句回應。

這話教導主任說過無數遍了，每周一都要上演一次，路過的學生們早就聽膩了，被教訓的江準本人也早就膩了。不管教導主任教訓多少次，他還是頂着這頭紅毛讀了一學期。

教導主任怒急攻心，擡手去推江準的肩膀，手還沒挨着，江準倏地掀開眼皮，反手抓住了教導主任的手，冷聲道：“別碰我！”

大庭廣衆下被拂了面子，教導主任氣得面色漲紅，他破口大罵：“江準，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明天我要是還看到你頂着個紅毛出現，就叫你的家長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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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你還有臉啧，你還想不想上學了？”

江準揮開教導主任的手，轉身就往校外走，才邁出兩步，就精準地在人群之中捕捉到了夏滿的身影。

夏滿擡頭挺胸的時候，倒是能看到他的眼睛，只是平時的他習慣低着頭，別人才看不到他完整的臉。

早在警察局時，江準就近距離看過夏滿的模樣，這會，夏滿正在用他沒見過的好奇目光打量他。

被教導主任當衆教訓過那麽多次，江準頭一次生出難堪的感覺，他扶正了背包袋子，撇過腦袋，特意與夏滿錯開，往左邊走。教導主任的怒吼聲墜在身後，他依舊充耳不聞。

“這孩子挺厲害。”喬燃吹了個口哨。

“都已經高一下學期了，教導主任還是沒能成功讓他的頭發變黑，這樣想想是挺厲害的。”夏滿的聲音不大，耳尖的教導主任卻聽到了。

教導主任循聲望過來，只一眼就抓住了夏滿。

成績優秀和離經叛道的學生最容易被老師記住，教導主任立馬便認出了夏滿。

如果是平時，這話聽聽就過去了，教導主任不會多說什麽，但此刻的教導主任剛被江準忤逆，正在氣頭上，夏滿就成了發洩怒火的倒黴蛋。

“你看看你這是什麽發型，那麽長，不影響視線嗎？做學生要有做學生的樣子，明天之前，你給我把你的頭發收拾幹淨！”教導主任下達指令。

教導主任還沒有說完，夏滿就藏到了傅言宵身邊，教導主任說完，他已經完全藏進了傅言宵身後，在教導主任質問他聽到沒有，他才踮起腳，從傅言宵肩膀上冒出一顆小腦袋，委屈又乖巧道：“聽、聽到了。”

“好兇。”這聲吐槽說得太輕，只有在夏滿身邊的傅言宵聽見了。

傅言宵側頭一看，夏滿正仰着頭，圓潤的雙眼裏流動着委屈。

傅言宵的心尖像是被羽毛刮撓過，拉住夏滿的衣袖往學校裏走。

等離開了教導主任視線範圍內，傅言宵才松開了夏滿，送上遲來的安慰：“教導主任正在氣頭上，等氣消了就好，你不想剪就不剪，不用聽他的。”

夏滿扒拉自己的劉海，說道：“我也覺得有點長了，等有空再剪吧。”

“好。”

第一節課，高三一班的同學的注意力都沒集中在語文老師身上，他們頻頻看向窗邊的夏滿，有的在看夏滿頭頂的小揪揪，有的視角好，則落在夏滿的臉上。

坐在夏滿斜後方的男生只能看到夏滿的側臉，但光側臉就足夠帶來視覺沖擊。

他在這個位置坐了好久，一次都沒好好觀察過夏滿，以前的夏滿就算是上課也是駝着背，不用看黑板的時候，他的腦袋總是壓得低低的。這樣的透明人，誰會注意呢？

但現在不一樣了，夏滿的上身仿佛帶了矯正坐姿的背帶，腰背挺得直直的，也敢擡頭去看老師了。

因此，男生才第一次看清夏滿到底長什麽模樣。

夏滿的側臉融在明亮的暖陽之中，給流暢的線條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沒了劉海的阻擋，眉骨與鼻梁愈發高挺，眉眼深邃，卻透着一股溫柔，睫毛纖長卷曲，輕輕顫動，直顫到了人的心底去。

男生看呆了，語文老師連點了他五次名字，最後下了講臺，猛拍他的桌子才将他喚醒。

男生清醒過來，與轉過頭看他的夏滿對上視線，他一驚，狼狽地挪開視線，連番舉動惹得班級發出響亮的大笑聲。

“很好看是吧？”語文老師也有些好笑，但作為老師，他必須管理好紀律，因而故意擺出嚴肅的面龐。

男生羞愧地低下頭，倒是非常誠實：“好、好看。”

話音一落，又引得哄堂大笑。

語文老師嘴角一扯，說了好幾次“安靜”，才讓班級重歸寂靜，他對滿臉漲紅的男生說：“你來讀這一段。”

“哪一段？”

語文老師：“……”光顧着看人了是吧，課上到哪裏你都不知道？

那麽多雙眼睛盯着自己，夏滿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沒有太過震驚，也沒有意識到，是自己的變化引人注意，他将原因歸咎于自己的萬人迷屬性大爆發。

先是從同班同學開始，再是隔壁班的學生，再是高三年級，逐步滲入，到最後，整個學校的師生都會被他吸引，展開瘋狂追逐。

太可怕了！

夏滿戰戰兢兢上了一節課，一下課就跑到傅言宵身邊躲着了。

喬燃沒有掙紮的想法，主動給這對狗男男騰出了位置，自己則去找玩得好的同學聊天去了。

“傅言宵，今天晚上可以再多給我補習一個小時嗎？”

他得用功學習，争取下次月考考出一個好名次，盡快成為傅言宵的同桌，緩解萬人迷屬性的蔓延，至少讓他平安度過人生最重要的高三。他可不想因為被人追求導致高考失利。

“可以。”傅言宵毫不猶豫回答，他掃過夏滿抓着他衣袖的手指，發現了夏滿在輕微顫抖，他不明白夏滿怎麽突然害怕起來。

想不通，索性直接問出了口：“你在害怕什麽？”

夏滿左右環顧，他掃過去的時候，原本盯着他的同學都有意別開了目光，動作太明顯，夏滿捕捉到了。

見旁邊的人都不盯着自己了，夏滿才湊到傅言宵耳邊，小聲道：“大家都在看我。”

傅言宵明白了，曾經的夏滿沒有受到過那麽多人的重視，陡然成為了全班同學的焦點，會害怕是正常的，畢竟，夏滿雖然變得樂觀開朗了，但他內心還存着幾分膽怯。

傅言宵：“他們看你，是覺得你好看，你不用害怕。”

“怎麽會呢，我長得還沒你一半好看呢。”夏滿說的是實話，在不經意間誇了傅言宵。

真誠的話語最能打動人心，傅言宵輕笑起來，他聽過無數人贊美他的容貌，卻都不及夏滿這句樸實誠懇的話令他開心。

“你覺得我長得好看，但他們看得是你，大衆審美傾向的是你，小滿長得很好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傅言宵以為夏滿是因為自卑作祟，才對自己的顏值沒有清晰的認知，他努力搜刮甜言蜜語，想要哄得夏滿自信起來，卻不想，他越是誇夏滿好看，就越讓夏滿抗拒。

夏滿瘋狂搖頭：“才不是因為臉呢……”

夏滿在心中說：他們都是被我的萬人迷屬性給吸引的，如果我沒了主角光環，我還是會變回原來毫無存在感的夏滿。

傅言宵擡手按住夏滿瘋狂搖晃的腦袋，夏滿乖乖停了下來，綁着頭發的頭繩被他搖松了，有幾縷頭發垂落了下來，重新蓋住了他的額頭，發尾掃過眼睫，他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他忽然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抓住額前那撮頭發，說道：“我把頭發放下來就好了。”

跟以前一樣，他們就不會注意到他了。

傅言宵定定看着夏滿，沒有立即回應。

高中這幾年，傅言宵也是最近才看清夏滿的臉。

夏滿是等比例長大，比記憶中的小夏滿成熟了些許，面部輪廓精致了很多。

朝氣蓬勃，光彩奪目，這就是他喜歡了兩年多的少年，也是他從一早就觊觎上的寶貝。

傅言宵早就知道，珍寶不會因為遮掩而失去光彩，等到珍寶露出真容的那一天，一定會有無數人盯上這塊珍寶。他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但是，他也不想夏滿繼續自卑下去。

“小滿，剪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