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夏至炀找夏滿講明真相的事情被夏鑫知道了，周一的晚自習，夏滿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夏鑫。

聽夏至炀口述夏鑫和方若瑜争吵時，夏滿還沒有實感，這會見到夏鑫後，夏滿才有了真實感。

夏鑫沒有往日的精神，在夏滿面前還是強打起了精神，撐出一副慈父模樣。

夏鑫幫夏滿請了晚自習，帶着夏滿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一坐下，就開始給夏滿解釋——

“爸爸不是故意瞞着你，也沒有棄你不顧，如果我不管你，我會讓管家立刻送你去醫院嗎？這件事純屬意外，我肯定不希望它發生……”

夏鑫刻意避開了馮秘書，就算閉口不提，還是如同長在身體裏的刺，拔不掉。

他心知肚明，這件事無法解釋清楚，他自己也沒辦法從中摘出來，被自己的孩子知道了這種糗事，他覺得丢臉，可不解釋清楚，他擔心夏滿對他心存芥蒂，那他的計劃就泡湯了。

“小滿，我知道你媽苛待了你，她心向着夏寶，但我的心是偏向你的，這麽多年，爸爸有沒有苛待過你？”

“沒有。”夏滿咬着吸管，回答了夏鑫的話。

他說的是實話，夏鑫在金錢方面的确沒有苛待過他。

夏滿不是無動于衷，這讓夏鑫松了口氣，他擠出更多笑容，繼續哄道：“那你可以原諒爸爸嗎？忘記那件事吧，就當什麽都沒發生，我們一家五口繼續好好生活，爸爸以後會重視你，也會勸說你媽改變态度，你放心，爸爸以後絕對不再讓你受委屈……”

夏鑫的糖衣炮彈無法讓夏滿産生一絲動容，對夏滿來說，夏鑫這些好話都應該說給夏鑫真正的兒子聽。

夏滿願意原諒馮秘書推他下樓的事情，不是因為他傻，他反倒要感謝馮秘書，讓他清醒過來，不然，他肯定還要繼續傻下去，繼續被人欺負。

不過，夏滿不會原諒夏鑫的懦弱。

因為出軌被孩子撞見，在孩子需要他的時候逃避責任，他看不起這樣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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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滿故意沒有吭聲，讓夏鑫以為他是用沉默代替回答，讓夏鑫以為他原諒了夏鑫。

距離高考還有兩個多月，在此之前，夏滿還需要夏鑫的錢來生活，這時候跟夏鑫撕破臉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夏滿不清高，他需要專心學習，這時候不能因為金錢而分心，所以他需要夏鑫給他出生活費。

他就當這筆錢是夏鑫給他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所以，在夏鑫給他銀行卡的時候，他樂呵呵地收下了。

夏鑫見夏滿果斷收下了錢，心裏的大石總算落下，他就知道，這個兒子是最聽話的。

夏鑫笑道：“那你好好學習，在傅家住多久都沒關系，不用着急回家，你就安心住在那裏，有缺的就跟我說，回頭我讓王姨再給你送幾件衣服過去。”

夏滿：“哦。”

“我等會還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夏鑫拿起衣服起身，臨走前還是提點了夏滿幾句，“傅言宵是個值得交往的對象，你要抓緊他，跟他打好關系，對你的未來絕對沒有壞處，知道了嗎？”

“哦，我知道啦。”夏滿點了下頭，乖順的模樣哄得夏鑫合不攏嘴。

夏鑫走後，夏滿沒有着急離開奶茶店，距離晚自習下課還有半個小時，他現在回去也趕不上，回頭讓傅言宵給他補課就好。

夏滿盯着夏鑫那杯一口沒喝的奶茶發呆，專注吸食底部的小料。

身後倏然響起輕哼聲，緊接着便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你怎麽那麽好欺負？”

夏滿轉頭，看到江準的瞬間愣住。

江準的頭發不僅染黑了，還将那頭有些長的羊毛卷剃成了寸頭，沒了頭發遮擋，五官完全露出來，顯得那張本就自帶兇氣的臉更加兇悍了。

江準才16歲，身高就突破了一米八，只看外表的話，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會下意識認為他已經成年了。他習慣性板着臉，加上剃了寸頭的緣故，讓人一看便認為他是混混。

“江準，你怎麽在這？你不用上晚自習嗎？”

江準在夏滿對面坐下，他沒有坐相，一坐下來就靠在了椅背上，長腿伸直，右腿占了大半個過道。

“逃了。”他說的非常自然，根本不覺得逃課有什麽錯。

原以為會從夏滿那聽到訓斥或教育的話，卻見夏滿笑了起來，自來熟道：“好巧哦，我也逃課了。”

江準：“……”

“不過，我是跟老師請了假的。”

江準：“……”那你這算是哪門子的逃課？

“你要喝奶茶嗎？我請你呀。”夏滿拿出手機。

“不用，我請你。”江準掃了碼，直接将手機推了過來。

夏滿沒有推辭，點了一杯楊枝甘露，剛想把手機遞還給江準，就聽江準說：“和你一樣。”

夏滿：“規格和甜度也一樣嗎？”

江準：“一樣。”

夏滿依言下單了兩份一模一樣的，下完單，繼續跟江準搭話：“你經常逃課嗎？”

江準确實經常逃課，但從沒有人問過他這種問題，他莫名有些尴尬，回應時聲音都弱了不少：“嗯。”

“那你逃課後都做些什麽呢？”夏滿眼裏裝滿好奇，全無惡意。

也正因如此，江準才能繼續坐在這裏跟夏滿聊天：“網吧，籃球場，電玩城，或者奶茶店。”

“那你玩得還挺花。”

江準：“……”這算是誇獎嗎？

“好玩嗎？”夏滿又問。

這個問題是廢話，如果不好玩的話，他幹嘛要逃課？

但江準沒有這麽回答，只低低“嗯”了聲。

夏滿：“那你下次逃課帶我一起呗。”

江準：“……”

江準：“好學生也想逃課？”

夏滿：“我不算好學生，我連年級前十都沒有擠進去。”

江準：“……”

一時之間不知道夏滿是不是在凡爾賽了。

但他不讨厭跟夏滿聊天，因為夏滿沒有擺出刻意讨好的态度，也沒有露出鄙夷的神态，像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很自然地與他談話。

“為什麽要逃課？”江準問。

兩份楊枝甘露送了過來，夏滿跟服務員說了聲謝謝，才回答江準：“我馬上就要畢業了，我不想留下遺憾嘛。”

江準：“……”

沒有主動逃過課算是遺憾嗎？

江準不想跟夏滿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他不想帶好學生逃課，如果夏滿因為這件事受到處罰，他總覺得自己會良心不安。

于是，他換了個話題：“剛才那人是你爸？”

江準是在明知故問，他知道答案的。

他原本是想去經常去的那家網吧，路過奶茶店時看到了夏滿和一個陌生男人，他莫名對夏滿生出好奇，網吧也不去了，偷偷進了奶茶店，在夏滿身後聽了很久。

他知道這樣不對，偷聽完別人的談話，還問別人談話的內容更不對。

可他就是很不爽。

雖然和夏滿只有幾面之緣，但他堅定覺得，夏滿不該這麽懦弱的，做錯事的人明明不是夏滿，夏滿為什麽輕易就能原諒做錯事的人呢？夏滿當初站出來保護他的勇氣去了哪裏？

夏滿感受到了江準突如其來的怒火，疑惑道：“你怎麽生氣了？”

夏滿拿起江準的勺子，想要塞進江準手裏，讓江準吃點冰消消火，江準沒接，只定定盯着他，面龐更加嚴肅，質問道：“你為什麽要原諒你爸？他對你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你都可以原諒的嗎？”

夏滿恍然大悟，反問道：“你關心我？”

江準面色一僵，因為窘迫，眉頭反而皺得更深了：“你想逃課是不是因為他？你不敢跟他反抗，就用自甘堕落跟他對抗？”

夏滿噗嗤笑了：“你誤會了，我逃課才不是因為他，只是想體驗一次逃課的感覺而已，江準，你的腦回路好奇怪。”

江準：“……”謝謝，他不想被腦回路更奇怪的人說奇怪。

見江準還是盯着自己，似乎不從他這得到滿意的答案就不罷休，夏滿只得解釋道：“我沒有原諒他呀。”

“你收了他的錢不就是原諒他嗎？他讓你聽他的話，你說了哦，他讓你接近那個姓傅的，你也答應了。”

夏滿：“我只說了哦，又沒說我聽不聽，我只是敷衍他而已。”

“敷衍？”

“嗯。”夏滿點點頭，“我要生活的呀，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能分心去打工，不收他的錢，難道我要去街上乞讨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用幼稚的叛逆方法去反抗他嗎？”

江準：“……”

夏滿越說越上頭，小臉繃緊，表情比江準還要嚴肅：“我得為我自己的人生考慮啊，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現在沒錢沒房沒權勢的，我拿什麽對抗他呀，毀掉我的人生氣死他嗎？不，氣死的只有我自己。”

江準：“……”

江準忽然變得沉默了，夏滿吃完了一碗楊枝甘露後才反應過來，他剛才那些話似乎在無意中刺傷了江準。

他說得正是江準現在正在執行的。

用自己的人生為代價，向家裏人反抗。

夏滿想起了未來的江準曾對他談起青春期的事情——

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江準沒有受到厚愛，他跟夏滿一樣，是被忽略的存在，因為他有個體弱多病，需要人時刻照料的大哥。因為想跟家裏人反抗，江準在青春期時做了許多叛逆的事情。

染發、抽煙、喝酒、打架、逃課……

除了不玩女人，凡是壞學生會做的事情，江準都做了一遍。

長大後的江準在深夜買醉，痛悔到流淚：“以前的我真是個傻逼，如果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做那麽傻逼的事情，我一定會用功讀書，考個好大學。”

而讓江準醒悟的原因是——

江家在養了江展26年後才得知，江展不是江家的親生孩子。

最受打擊的不是江父江母，而是江準。

他在為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争奪父母的寵愛，因為沒必要的賭氣，葬送了本該美好的未來。

那年江準才24歲，本該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的，可因為青春期時的叛逆，他在18歲時就和江家斷絕了關系，因為幫人出頭坐了兩年牢，即使父母後來找回他，也回不到最初。

夏滿遇到江準時，正是江準最絕望的時候，作為住在江準家的回報，他成為江準的聽衆，陪江準徹夜長談，知道了江準的許多事情。

夏滿抿了下唇，他的那份已經吃完了，他咬着空勺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提醒江準他哥的事情。

他見識過未來的江準有多後悔，既然他是知情者，也是未來江準的朋友，那他還是有資格拉江準一把的吧？

夏滿正在苦惱時，面前推過來一碗滿滿當當的楊枝甘露，江準一口都沒用過，看着是要給他吃。

“給我？你不吃嗎？”

江準反問：“你不是還想吃嗎？”

經提醒，夏滿不好意思地松開了勺子，将碗推了回去：“我吃飽了，你吃呀。”

江準沒動，堅持道：“給你。”

夏滿都饞得吃勺子了，他看到了總不能當沒看到，說了他請客，不把客人喂到飽，傳出去他多沒面子。

“我很飽了。”像是印證自己的話，夏滿剛說完就打了個飽嗝。

這聲一出，兩人都愣住了。

夏滿白皙的臉上迅速浮起了薄紅，他趕緊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對不起。”

江準不在意：“有什麽好對不起的？”

梁彬他們放屁的時候還特意朝着他放呢，夏滿的打嗝聲很輕，根本影響不到他。

夏滿捂着通紅的臉，難得難為情起來。

一下晚自習，傅言宵就收拾了他跟夏滿的書包，來奶茶店找夏滿了。

在看到夏滿身邊多了個意想不到的人時，來時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

他緊盯着夏滿通紅的臉，不自覺抓緊了書包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