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夏滿上樓後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間，他站在傅言宵的房門口，忐忑不安地看着傅言宵。

傅言宵主動詢問：“你想說什麽？”

“你爸媽會喜歡我的禮物嗎？”夏滿睜大了眼睛，說話時，手又悄悄地抓住了傅言宵的袖子，夏滿很喜歡做這個小動作，似乎是為了尋求安全感。

而夏滿只對他一個人這樣做。

這極大的滿足了傅言宵那不能對外人言的占有欲。

“會的。”傅言宵笑道，“我母親說了喜歡就是喜歡，她不擅長說謊，我父親也是。”

“這樣呀。”夏滿眉眼一彎，“他們喜歡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一笑，笑進了傅言宵的心裏去，仿佛有無數把小錘子不停地往他心上敲擊。

自喬燃對他說完那些話之後，傅言宵時不時會想到那些話，到如今，已經漸漸肯定——

夏滿或許真的有點喜歡他。

“哥哥？”

一聲呼喚，喚回了傅言宵的理智，他才注意到，他在不知不覺中低下了頭，鼻尖離夏滿的鼻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離。

那麽近，夏滿卻沒有往後退，烏黑的眼眸裏裝滿了疑惑，還有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夏滿相信他不會對他做什麽。

傅言宵陡然生出了負罪感，強撐淡定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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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不舒服嗎？”夏滿伸手摸了摸傅言宵的額頭，不燙，他還是很緊張，“是跟他們打架的時候打到了腦袋嗎？我們要不要去醫院做個檢查？”

傅言宵：“……”

傅言宵抓住夏滿的手腕，無奈道：“我沒有被撞到腦子。”

夏滿：“那你怎麽突然靠我那麽近呀，我還以為你要親我呢。”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豬都能喜歡他，傅言宵也絕對不會喜歡他。

傅言宵：“……”

心思被揭穿，偏偏揭穿他的人滿臉天真，對他袒露了滿滿的信任，傅言宵的負罪感更濃，他勉強忽略了心中的欲念，狀似平靜開口：“有點累。”

他倒是沒有說謊，說是放松，卻遇到了不少事情，他确實有點疲憊了。

“啊，那你快點去休息吧。”夏滿說着扶住了傅言宵，推開門，扶着傅言宵進去。

将傅言宵扶到床邊坐下，夏滿替傅言宵掀開了被子，讓傅言宵躺下：“我去給你拿毛巾，你好好躺着。”

傅言宵：“……”他只是有點累，還沒到不能動的程度。

不過，這是夏滿第一次照顧他，他不舍得拒絕夏滿的好意。

傅言宵放任負罪感擴大，聽夏滿的話，躺進了床裏。

夏滿很快就從浴室裏出來，手裏拿着他的毛巾。

毛巾浸過熱水，碰觸到臉頰時，傅言宵沒感覺到毛巾有多熱，他很快便明白過來，是他的體溫很高，所以才感覺不到多少溫差。

被夏滿照顧，傅言宵暈乎的找不到方向，他覺得自己很清醒，但又有些飄忽。

臉頰突然被毛巾全部覆住，夏滿的兩只手隔着毛巾壓在他兩邊臉頰，用力地搓揉，一下就将傅言宵從雲端拽了下來，所有旖旎心思全都被粗魯的動作給抹沒了。

夏滿的力道很重，但不到疼痛的程度，傅言宵被搓清醒了，麻木地等夏滿收起毛巾後，他的臉頰已然紅透，才遲來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夏滿：“擦臉呀。”

傅言宵：“……這是擦臉嗎？”

夏滿：“我爺爺都是這樣給我擦臉的，他總說我擦臉跟小貓沾水似的，不擦重一點，髒東西都擦不出來的。”

傅言宵：“……”

我這算是體驗了一遍爺爺給孫子擦臉的感覺嗎？

“是不是有點重呀？”夏滿後知後覺自己的動作太粗魯了，傅言宵的臉都被他給搓紅了。

“沒……”傅言宵的話沒能說完，臉頰上覆過來一只溫熱的手掌。

夏滿靠了過來，細細地撫摸過他的臉，滿是愧疚道：“對不起，我下次會輕一點。”

溫熱的指尖，夏滿身上幹淨的味道，吐息時撩過他頸側的溫度……

傅言宵再次被拉上了雲端，滿心滿眼都陷入了夏滿制造的甜蜜陷阱中。

還有下一次嗎！？

-

再次進局子，依舊是方助理來撈的江準。

這一次，方助理沒有百般勸說，江準一出派出所的大門，就主動坐進了車子裏，方助理頗感意外。

小少爺似乎變了很多？

方助理上車後，試探問道：“您不去和您朋友吃燒烤嗎？”

江準白了方助理一眼，冷聲問：“你很想我去？”

“不是不是。”方助理讪讪一笑。

果然變了。

江準回到家已經十點了，他在客廳裏見到了江母和江展。

如從前那般，江母一見到他就沒什麽好臉色，開口便是質問：“為什麽又打架？”

江準：“這次不是我主動惹事。”

“不是你？那警察為什麽會給我打電話？”

江展面色蒼白站了起來，拉住江母的手，急急勸說道：“媽媽，小準不是故意惹事的，您就原諒他吧。”

江母：“我原諒了他幾次？他再這樣下去會廢掉的！”

江展咳嗽了兩聲，繼續勸說：“我知道小準也不想這樣的，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身體不好，既拖累了您，還連累了小準，如果我有一副好身體，我能跟平常人一樣，也能擔起大哥的責任，照顧小準，也能在小準誤入歧途時拉他一把，都怪我……”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幹嘛要把錯誤全部攬到自己身上。”江母拍撫着大兒子的背，心疼不已，對江準的叛逆更加不喜，再看向江準時，只剩下了失望。

“江準，你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江準冷冷看着這對母子，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哦。”

江母：“……你這是什麽态度？”

江準嗤道：“我不聽你的話，你生氣，我現在願意聽你的話，你怎麽還生氣呢？”

江母：“……”

江準想起在警局時，夏滿抓着他，耳提面命跟他說：“江準，離開派出所後就回家好不好？你媽媽肯定擔心你，你如果不回家，她肯定會一直等你的。”

“江準，小孩子不能喝酒打架，等你成年後再喝酒不行嗎，不過，還是要少喝一點，喝酒傷胃。”

“打架自己也會受傷，能不能不打架了？”

“江準，你不愛聽我的話可以不聽，就當我是在放屁吧，你偶爾也聽聽你媽媽的話好不好，我不是勸你大度，只是，偶爾的聽話能讓你過得稍微好一點，你要不要試試看改變相處方法呢？”

“江準，你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如實跟你媽媽說，就算她知情後不理解你，也應該會少生點氣，你也不用跟她大吵一架了，你試試看好不好？”

“江準……”

耳邊一遍遍響起夏滿的聲音，江準覺得夏滿聒噪，他不願意聽夏滿的話，可又下意識去執行了夏滿的命令。

江準收斂了脾氣，定定看着江母。

江母被盯得莫名其妙，也忘記自己還在生江準的氣了。

令她更加意外的是，江準的臉色突然變得僵硬，話語也僵硬無比：“我剛才語氣不對，跟……跟您道歉，這次不是我惹事的，是我的朋友遇到些麻煩，我幫他解圍，對方不饒人，要打……我一個朋友，我沒怎麽出手，那個朋友的朋友跟他們打了一架，我全程只參與了一下下。”

江準從沒袒露過心聲，越說越別扭，到最後，都不敢去看江母是什麽表情了。

他在心中大罵夏滿，罵得最多的還是自己，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照着夏滿的話去做。

有夠丢臉的！

江準說完的很長時間，江母都沒有一句回應。

江準也不敢看江母，氣呼呼地丢下句“沒事的話，我就回房間睡覺了”，就逃也似的跑上了樓。

夏滿這人有毒，讓他變得奇怪，做了許多以前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

下次遇到夏滿，他一定要狠狠教訓夏滿一頓，讓他不要再跟自己說話了！

江準已經離開了，江母仍舊無法回神，她看向一旁的方助理，不可置信問：“小準說了什麽？”

方助理也很驚訝，已經見識過江準的一點改變，他比江母的沖擊要少，鎮定地重複了一遍江準方才的話。

聽完後，江母還是很震驚：“他跟我道歉了？”

方助理微笑：“是的，小少爺跟您道歉了。”

江母眼眶發紅，也不顧下屬在場，捂住了眼睛，嗓音微微哽咽：“他還是在意我這個媽媽的對吧？”

方助理：“是的。”

江展無聲看着狼狽的江母，若有所思。

……

江準洗了個澡出來，房間裏多了個不速之客。

江展坐在他的椅子裏，手裏拿着他沒有看完的書，見他出來了，沖他微笑：“小準。”

江準眉頭緊皺，快步上前，從江展手中奪過書，大吼道：“誰允許你進我的房間的？”

江展笑容不變：“我是你的哥哥，我不能進你的房間？”

江準嗤了聲，抓住江展的衣襟，如以前那般，想将江展拖起來丢到門外。

腦中又響起夏滿充滿祈求的聲音：“江準，我聽你的小弟說，你跟你哥哥的關系不好，你也不喜歡你哥哥，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理他了，跟不喜歡的人生氣，不是找罪受嗎？”

江展面色依舊蒼白，卻沒了在江母面前的虛弱，在江母面前說着要當一個好大哥的他，卻開始挑釁起自己的弟弟來。

“你在外面還沒打夠嗎？回家後還要打你的親哥？小準，我真的很擔心你，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呢？”憐憫的語氣，激得江準怒火叢生。

江準的拳頭已經舉起，在揮下前，又聽到了夏滿的聲音。

江準确定自己真的魔怔了，不然，他怎麽總是想起夏滿呢？

“你确定要打我嗎？你連親哥都要打，以後是不是連爸媽都要打？江準，恭喜你，你已經爛了。”

江展笑得格外嚣張，諷刺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江準，他知道怎樣才能刺激到江準，且每次都成功了。

然而，這一次，江準的拳頭已經高高擡起，卻沒有立即揍過來，只盯着他發呆。

看着這張與自己沒有一點相像的臉，江準很難承認這是自己的親哥，而江展的所作所為，也沒有一個哥哥的樣子。

小時候，江準經常能聽到別人的誇贊，也聽到他們說：“小準長得真好看，可他的哥哥就……小展要是有小準一半好看就好了，可惜他沒能繼承父母的基因，連身體都那麽差……”

很多人拿江準和江展做對比。

懂事後，江準能共情江展的痛苦，他曾無數次安慰江展：“哥哥不要聽他們的話，小準最喜歡哥哥了。”

而他不知道，他以為的安慰話，在江展看來是炫耀，是侮辱。

江展表面接受了他的安慰，開始對他展開了報複。

在父母面前的江展，是一個心系弟弟的好大哥形象，在無人的時候，江展則是現在這副嚣張跋扈的模樣。

江展僞裝得天衣無縫，在其中攪弄渾水，讓他和父母産生無數道裂痕，直至再也無法修複。

父母的心會偏向江展，有江展一半的努力。

江準從前還看不明白，等到他終于明白江展是怎樣的小人之後，已經來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不管解釋再多，父母都會本能相信江展的話，所以他選擇不說，開始了自己的叛逆期。

夏滿評價他幼稚，他忽然覺得，夏滿說的很對，他的确很幼稚。

遲遲等不到江準的拳頭落下，江展失去耐心，故意刺激道：“怎麽，被人教訓得老實了？”

“不理他就好了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夏滿的話再次闖入，江準放下了拳頭，同時松開了江展的衣襟。

江展怔愣，不明白江準這是怎麽了，難道真的被人給揍老實了？

“你……”

江準用力按住江展的肩膀，學着江展微笑起來：“你喜歡這本書跟我說就好，我又不會不借給你，我房間沒開暖氣，會凍着你，你拿回去看吧，不要感冒了。”

江展：“……”

江展進來時故意沒有關上門，江母過來時，透過半開的門，聽到了江準的聲音，走到門前，便看到江準一改往日的暴躁，高高興興跟他的大哥說話，竟還關心起大哥來。

江母的眼眶又開始泛酸，控制着自己才沒掉下淚來。

她剛才在樓下與方助理聊了會，聽方助理說起江準的改變，直到剛才她還不相信，現在親眼看到兄友弟恭的畫面，她終于相信了。

放江準和江展相處，兄弟倆總是劍拔弩張，難得的溫馨場面讓江母遺忘了江準打架的事情，聲音都溫柔了不少。

“時間不早了，你們都睡覺吧。”

江展怔怔回不過神來，乖巧的人變成了江準：“好。”

江母再次震驚，江準竟然乖乖回答了她！？

這還不夠，江準說完就扶起江展，将呆滞的江展送到了江母身邊：“媽媽，我有點累，就不送哥哥回房間了。”

江母恍惚地接過大兒子，許久未和小兒子和平的交談，她有些緊張，連連說了好幾個“好”，才補了句：“那、那你早點休息。”

“嗯，晚安。”江準笑了笑。

江母：“……”

江展：“……”他一定被人揍傻了！

關上門，江準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這是多年來的第一次，他在江展這占據了上風。

聽夏滿的話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他不用跟母親大吵一架了。

江準有些欣喜，聽到走廊內江展虛弱的聲音，想起自己剛才碰到江展，欣喜又瞬間消散，厭惡地搓了搓手，掌心裏留下的頭發被他搓成了球，又被嫌棄地甩開。

頭發掉在地上，他忽然愣住，想起了夏滿推薦他看的那本小說，關于真假少爺的故事。

心中莫名有了個荒唐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