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回到家後, 有年年在身邊，為謙不肯去休息，趁着年年處理食材的時間, 他在書房就地取材，用棕色、深棕色、白色，不同顏色的巧克力做了很多小圈圈。

劃着輪椅大聲喊, “年年, 年年……”

為謙到了廚房邊, 年年也擦幹淨手從廚房出來，奇怪問道, “怎麽了？”

仰頭伸手給她, 為謙勾唇微笑，表情好純真, “把手給我。”

疑惑的伸出手，年年看着自己的手被大手握住, 他深深的看自己的手, 低頭吻了上去。

“別鬧……”手心被他吻的熱熱的、癢癢的，年年不好意思的想縮回手，卻被為謙緊緊捉住, 從腿上拿了什麽東西, 小心給她中指套上。

“咦？是戒指, 巧克力的戒指麽？”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年年心裏癢癢的, 覺得有趣。

“是, ”大男人第一次做出幼稚的舉動, 這會兒被女友問，為謙才覺得不好意思, 面皮薄的不知說什麽好。

“好可愛啊，一定是甜的，謝謝為謙。”

年年低頭，主動親了為謙的面頰一下，為謙仿佛被喚醒，放下輪椅手剎，用力拉了她到自己懷裏，把她抱在腿上，捧着年年的下巴，擡頭細細密密的吻她。

原來二十幾三十多歲了，還是可以因為怦然心動而覺得幸福，巧克力般甜蜜浪漫的親吻，兩個人之間的愛意流動，漸漸融入彼此心間。

這一年的海棠花，開的特別漂亮，随着氣溫升高，白城進入了夏天。

面包坊員工都是粉嫩連衣裙，白色蝴蝶結圍裙和帽子，青春可愛。平時年年不需要穿員工衣服，到店裏每到周末，客人多的時候，年年也會穿店員的衣服，在前臺幫忙。

家瑞和為謙在一起，有空的時候會來面包坊喝咖啡和冷飲，家瑞T恤短褲，打扮十分休閑，看美女們展示身材也是大大方方欣賞，覺得這座城市，真的太美好了。

看到大家清涼打扮，為謙低頭看看自己薄外套、長褲和立在一旁的一對拐杖，殘疾的身體不會因為規規矩矩的打扮被修飾，心裏某個角落，他又開始自卑郁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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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戀愛，日日耳鬓厮磨，不可避免，男生會有穿短褲的機會，但他的腿，會不會吓到她？

這天晚餐和年年在一起，為謙決定全部坦白。

“西瓜放在冰箱裏了呀？你的胃受得了麽？”

離開輪椅，為謙坐在沙發裏醞釀發言稿，年年卻小跑過來，嬌滴滴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沒事，”索性，不再醞釀了，他伸手拉住她，用力把她抱在懷裏。

“做什麽呀？我去給你切西瓜。”她拍拍他的手，确實卻一點掙動也沒有。

“不急，晚一點，你帶回去吃。”他擡頭，蹭了蹭年年的下巴，悶悶的聲音說，“我想給你看個東西，在我身上。”

“噗”一聲，年年忍不住笑了，好奇的問他，“是什麽呀？”

輕輕拍拍自己的腿，年年立刻輕巧的從他腿上蹭下去，坐在他身邊沙發上，伸手去摸為謙歪在一旁修長的腿，“腿疼？”

搖搖頭，為謙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癱瘓的腿上，他深深呼吸，年年已經感覺到，他有話要說。

“腿，我的腿不能走路。”

微微蹙眉，他把目光側開，年年也把目光從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挪開，去看他的腿。

為謙今天穿的寬松的休閑褲子，白T恤，無框眼鏡，跟平時一樣的清爽俊朗、斯文內斂。

早看過他的腿，年年知道他雙腿差異很大很大。癱瘓的腿瘦的很厲害，戴支架和足托後才有筆直的樣子，也熟悉他像現在的狀态，癱腿完全除去束縛，無力動彈，腳心微微內扣、腳踝歪斜，腳背綿軟貼在地板上。

“我見過你的腿啊，怎麽了？”語氣輕柔的，年年不想讓他覺得殘疾是負擔。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麽？”為謙的語氣更輕，但他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說過，是因為生病，可年年知道他身體殘疾，心思比普通人敏感，從沒有問過，為謙生的什麽病導致腿不能走路。

“你說過是因為生病，”一點也不笨，由于成長環境的關系，年年比同齡女孩子更加會察言觀色，她決定要順着他的意思，問出來今晚最重要的話題。“是什麽病？”

“我給你看。”

沒有回答她，為謙原本是左邊身子靠近沙發扶手坐着的，這會兒，他擡手将T恤撩起來一點，手指從下到上，把像一件馬甲似的護腰扣子，全部解開。接着他扭過頭去，左手攀住沙發扶手，右手也過去幫忙抓牢扶手，整個身子靠上半身的力量轉了過去，把一個後背留給了年年。

？年年還沒說話，為謙穩住身體平衡，空出右手來，伸過去掀起後腰的衣服，瘦骨嶙峋的腰背一下子漏了出來，窄窄的t腰上，有年年小手臂那麽長，趴着一條巨大的白色蜈蚣。

“天，”忍不住驚呼出聲，年年連忙捂住嘴巴，不願讓自己的聲音影響為謙的心情。

為謙解開護腰的時候，年年猜到了他是想給她看疤痕吧，但她怎麽也沒想到，是那樣蜿蜒大半個背脊的一條巨大手術疤痕。

男人皮膚蒼白，如印象中一樣窄瘦的腰，依靠在沙發扶手單薄的背，可以清晰看出脊骨痕跡，荏弱無力的身體上筆直的切口，蜈蚣觸角一般均勻分布的縫合痕跡，太震撼了，好像他整個身體曾經從後背被剝開，又被粗糙縫合。

“脊髓腫瘤，這是切除腫瘤的手術痕跡……”他聲音悶悶的，非要把傷疤給她看。

沒等為謙說完，年年雙手抱住他的背，輕輕給他把衣服拉下來整理好，她抱扶着他沒有支撐綿軟的身子，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咳，藏不住了呀，夏天來了，我不對你講，你看到我的身子，也會問我的。”扭過頭來。為謙的語調輕松了好多。

“我為什麽要看你的身子？”

“不喜歡我了麽？”

他問的好認真，年年臉紅的說不出話來，好想打他一頓，又舍不得。

十八歲得病，剛剛上大學便開始無休止的發燒，高燒和走不穩路東倒西搖的身子，開啓了為謙之後殘破艱難的人生路。

終于跟女友完全坦白，為謙放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後來被年年攙扶坐回輪椅，又哄了他好久，她再三表示不介意他生病，不嫌棄他，他才放心的不再為難自己。

夏天是巧克力銷售的淡季，也是家瑞放松度假、為謙發奮學習研究新品的時候。給自己買新的音響和電子設備，為謙“順路”給女友也買了電腦和ipad給她。不出意外被拒絕後，為謙十分有道理的給年年講，“不是給你玩的，玩物喪志，我懂，給你學習用的嘛，乖，哥哥支持你。”潦草哄完，還捧着女友的臉蛋親親，鬧的年年想不出其他拒絕他的道理來，糊裏糊塗淪陷在溫柔男色裏。

因為天氣熱，大家的聚會安排在晚餐時間，嗨到很晚回來，董悅來了興致，把店門打開，又拿出好多水果和茶來給小夥伴醒酒當夜宵，幾個好朋友坐在微風涼涼的夏夜裏，也別有一番風情。

為謙在白T外穿了一件有防曬功能的薄夾克，雖然總被嘲笑“嬌弱”，但他依舊我行我素，無論多麽熱的天氣，日常仍會穿一件外套。今晚，這件外套超長發揮了功能，因為為謙把衣服脫下來，默默披在了年年身上。

“啧啧啧，我看走了眼，一直沒發覺，孟大帥哥竟然會如此貼心。”聲音并不大，董悅笑嘻嘻嘀咕了一句。

“怎麽了？”丞軒側頭問她。

董悅說了為謙看起來酷酷的，其實還蠻體貼，知道給年年披衣服。

“等我一下，”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身子單薄多病的丞軒說話間已經解開外衫紐扣，手指沿着衣扣門襟摸索，準備脫下衣服再給董悅披上。

“別動別動，你好好的，我熱的很，不需要衣服。”按住他的手，董悅給他把解開的兩顆扣子扣好，還擡手給整理了一下這件白色帽衫後面的帽子。

聊天聊嗨了，還另外叫來四位朋友，董悅不管別人死活，看起來是要聊天到天亮的節奏。丞軒寵着她，小琪早早跑回家睡覺，家瑞也是那個聊天大營裏的一員，新來的朋友興致勃勃，聽那個意思，是在建議董悅在店裏添置一架鋼琴。

大手搭在女友肩膀，為謙微微用力把她摟在自己懷裏，靠近那個懷抱，不是熱烘烘的，卻也瞬間給了年年好多依賴和安全感，她扭頭看他，果然為謙故意眉頭皺起來，小聲跟她說，“年年，陪我回家休息吧，太累了，腰疼……”

第一次，為謙主動說自己累，其實年年也困了，但因為是董悅，她不想說提前離開的話，何況離開她也是上二樓去睡，樓下這樣熱鬧，她怎麽可能睡得着？

悄悄跟董悅報備，在董悅捂嘴還沒笑出聲之前，為謙拄着拐帶年年離開了面包坊。

從車子停在地下車庫開始，年年已經體貼的來攙扶為謙下車，為謙左手摟着她，右手撐着拐，認真落拐走路，慢慢挪動步子，幾步走到了電梯間。

“把拐給我，太重了，你受不了。”他的女孩，他怎麽舍得把身體重量壓在她單薄的肩上。

年年只是搖頭，依舊握住他的手，撐着他無力的身體走進電梯。

家門打開，小女生居然蹲下去要幫為謙拖鞋，右腿有支架，為謙彎腰下去速度太慢，腿腳又杵在地面躲不開，急的直接喊她，“年年，年年……”

年年仰起臉看他，為謙大手抓住她胳膊，心疼的眼神看她，舍不得對她大聲講話，只好低低的跟她說，“我沒事，帶你回來不是真的要你照顧我，是我想讓你好好睡覺，你老板不需要守店，可以通宵聊天，但你明天還要上班吧？”

年年站起身，點點頭，有些不知所措。

“乖，就去客卧睡吧，你現在去洗澡，一會兒我給你拿我的睡衣。”揉揉她的頭，為謙在這一刻，覺得年年并不是那個事事周全懂禮，冷靜穩重的面包師傅，而只是一個小女生，有些孤單無助。

看她脫了鞋子去客卧，為謙才扶着門口櫃子慢慢坐在換鞋凳上，他的腰疼的快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