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丹元谷
丹元谷
賀蘭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床鋪上,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他摸了摸身下的床鋪,不動聲色地開口:“江元月。”
樂時景靠在門口,懶洋洋開口:“她不在。”
坐在桌前端着茶杯的江元月擡起頭,表情有一絲古怪。
樂時景沖她狡黠一笑,擡手示意她噤聲。
江元月只好端着茶杯,假裝自己确實不在。
“是你。”賀蘭庭的表情冷下來,正要冷哼一聲,又想起樂時景說的“要出欄的豬”,硬生生将那口氣咽了回去。
“丹元谷最近忙,你得先排個隊。”樂時景打量着他開口,“你應該也聽說了土靈宗的事了吧?”
賀蘭庭沒有回答,樂時景自顧自往下說,“不過,你只是被人參精擺了一道,随便找個丹元谷外門弟子也能治,一個人參精,總不至于讓你受了什麽重傷吧?”
“要不然就讓江元月給你治怎麽樣?她十二歲前還跟着小藥王學過一點醫術,會紮針,一針下去要是運氣好你眼睛就能看見了。”
賀蘭庭冷冷開口:“運氣好?”
“她如今是個劍修,容易下手沒輕沒重。”樂時景歉意一笑,“說不定就嘴歪眼斜……”
賀蘭庭攥緊拳頭,忍無可忍:“滾出去!”
樂時景靠着門沒動:“這不是你日月星宮地界,這是丹元谷,你這話不管用。”
“怎麽?”他饒有興致地問,“不會真的受了重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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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怎麽進那個山洞的?”
“呵。”賀蘭庭冷笑一聲,“與你何幹?”
他閉上眼送客,“你們把我送來丹元谷,我之後自會備厚禮酬謝,請回吧。”
樂時景挑眉:“有問題。”
“看在你們幫過我一點的份上,我已經很客氣了。”賀蘭庭面沉如水,“這裏不是日月星宮,也不是你天劍門,更不是昆侖宮。”
江元月噎了一下,這麽多年沒見,賀蘭庭還是深谙“哪壺不開提哪壺”之道。
她偷偷瞄了眼樂時景的表情,他看起來并不在意,只是垂下眼輕笑一聲:“你覺得說起昆侖宮我就會跳腳了?”
“至少當年管用。”賀蘭庭閉目養神,“看來如今你在天劍門确實過得不錯,不知道還有沒有聽說昆侖宮近況?”
“他們從旁支找到了個孩子,與飛升而去的那位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恍若天人之姿。”
他笑得挑釁,“原本衆人只當他是你的冒牌貨,但之前他在北境嶄露頭角,連北境王的霜月騎都在他手裏吃了虧,如今看來倒像是有點本事。”
“你還是老樣子跟在江元月身後,也不知道若是遇見,還能不能……”
“不好說。”樂時景撐着下巴琢磨,“不過我覺得揍你應當不在話下。”
賀蘭庭冷笑一聲:“我如今雙目失明,你要挑這時候與我過招嗎?”
“我無所謂。”樂時景笑得燦爛,“我又不是什麽君子。”
“趁火打劫可是良計,你晚上睡覺睜着眼啊……哦差點忘了。”他故意說,“你現在是個瞎子,睜眼也沒用。”
賀蘭庭咬緊了牙:“你!”
“怕了?”樂時景笑一聲,“吓唬你的。”
他給了江元月一個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轉身離開。
江元月屏息悄然跟上,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說:“慢着。”
她差點以為自己暴露,就聽見身後賀蘭庭壓低聲音開口,“你讓江元月過來。”
樂時景斷然拒絕:“她沒空。”
賀蘭庭冷笑一聲:“是她沒空,還是你不敢讓她來?”
江元月疑惑地眨了眨眼,樂時景直接重重把門關上,拉着她往外走。
等走出一段距離,江元月才開口:“他找我幹什麽?”
“還能有什麽好事?”樂時景瞟她一眼,“肯定是找軟柿子捏,說不過我,找你過去出口氣。”
江元月無言看他:“那就不問了?”
“不是你說——他不知道自己在藥師山,說明不是跟我們一樣進的山洞,可那裏我們也都查探了,根本沒有另一條出路,所以他怎麽來的,肯定大有問題。”
“如今不打聽了?”
“大不了我再去搜一遍那個山洞。”樂時景撇了撇嘴,“他不說我還能找不出古怪了嗎?”
“不行。”江元月皺起眉頭,“我們提醒丹元谷就好了,你別去。”
樂時景挑眉看她:“為什麽?”
“賀蘭庭不弱。”江元月眉頭微皺,“而且日月星宮把他當眼珠子護着,肯定不會讓他孤身一人在外,身邊多半有長老護法。”
“但這樣他都受了傷……若是沒有萬全準備,還是不要輕易冒險。”
樂時景神色微動,清了清嗓子問:“……怕我受傷?”
江元月一怔,矢口否認:“我是怕你節外生枝!”
“再說了,我們還要去武道大會呢,你要是躺哪個山洞裏了,我可不去找你。”
“哦——”樂時景拉長語調,“原來如此。”
江元月斜眼看他:“不過,他說的那個,你真不在意嗎?”
“哪個?昆侖宮?”樂時景神色淡然,“不在意。”
“哦。”江元月收回目光。
“算了。”樂時景“啧”了一聲,收起平淡嘴臉,冷哼一聲,“在意。”
江元月意外睜大眼:“這麽老實?”
“那我承認我在意。”樂時景歪頭看她,“我能回去揍他一頓嗎?”
江元月無情拒絕:“不行。”
“切。”樂時景嘀咕,“那我趁你不在的時候去。”
“什麽?”江元月一怔,“我都聽見了!”
“聽見了又如何?”樂時景笑起來,“你還能守在他門口一晚上?”
“你!”江元月快步追上去,“喂,你晚上不許去,那家夥受了傷,趁人之危丢我們天劍門的臉!”
“你聽見沒有?”
樂時景閉上眼:“沒聽見——”
“啧。”江元月揪着他警告,“我不能蹲他門口一晚上,但我能蹲你門口一晚上,你當心點!”
樂時景露出些許笑意:“你守啊,我又不怕。”
兩人迎面遇上一位背着藥箱的老者,收斂打打鬧鬧的模樣,客氣行禮:“張大夫。”
這位是丹元谷的長輩,但不喜歡人家叫他前輩,就喜歡被叫大夫。
張大夫聞言果然露出笑臉:“哎,乖。”
他從懷裏摸出一包蜜餞分給他們,“吃點甜的。”
“多謝。”江元月笑得甜,“張大夫,我爹還在土靈宗那嗎?”
“小江這幾日都在幫土靈宗的那位調理。”張大夫慈祥點頭,“他病得突然,要不是小江,換了旁人,都未必保得下他這條命。”
“哎,從天之驕子一夜之間變成這幅連床都下不了的模樣,肯定是接受不了。”
“土靈宗的人都還想再試試,希望小江能讓他回到原來的模樣……”
他無奈搖頭,“哪裏這麽簡單呢。”
“也幸好土靈宗的人品行不壞,不然遇到這樣的病人,都還要擔心他們找丹元谷的麻煩呢。”江元月有些唏噓,“如今忙好了嗎?”
“暫時能歇口氣。”張大夫笑起來,“你趁現在去見他正好,我也去給上面那位小友瞧瞧。”
“走。”江元月拉了樂時景一把,“順便叫上大師兄,他不是要幫花錦給土靈宗傳話嗎?”
……
“爹——”江元月遠遠叫了一聲,腳步飛快奔到江寒樹面前。
江寒樹微微蹙着的眉頭舒展開來,露出溫和笑意:“阿月來了?”
“路上辛苦嗎?來張嘴。”
他擡手往江元月嘴裏塞了一顆紅色藥丸,“怎麽樣?”
江元月眯起眼品鑒了一下:“甜的。”
“涼涼的,能安撫靈氣,沒了。”
江寒樹微微嘆了口氣:“看來是沒用,也是,想必沒那麽簡單。”
他把一個玉瓶塞給江元月,“你拿着當糖豆吃,反正對身體沒壞處。”
“哦。”江元月随手收進了儲物袋,“土靈宗那位怎麽樣了?”
“好消息,有恢複靈力的希望。”江寒樹苦笑一聲,“壞消息,得吃十年、幾十年藥,才能恢複一絲靈力。”
“到時候他得從頭修煉,而且……”
他面露惋惜,“從天之驕子變成凡夫俗子,其中落差,也定然讓人難以接受。”
江元月嘆了口氣。
“這就是修士。”江寒樹忍不住看着江元月搖頭,“一夜之間能惹出天大的麻煩來。”
江元月咂摸了一下:“怎麽感覺拐着彎說我呢?”
“你自然也是個中翹楚。”江寒樹指了指她的心口,笑了一聲,“武道大會盡力就好,不必聽你娘的。”
“哪怕沒拿第一,爹也有辦法讓你見見天機閣主。”
江元月好奇問:“什麽辦法?”
江寒樹笑得一如既往:“抓兩個天機閣弟子,下點只有我能解的毒。”
江元月:“……冷靜點爹,娘知道了要打斷你的腿。”
“我怕這個?”江寒樹低笑一聲,很是自得,“我最擅長醫斷腿。”
江元月哭笑不得:“你……”
江寒樹輕輕推她一把:“同門來了,先下去說話。”
除了大師兄和樂時景,天劍門幾個弟子都跟來了。
江寒樹遠遠朝大師兄點頭:“我已經與土靈宗的人說過了,一會兒就有人過來,你想說什麽,與他說就好。”
大師兄含笑行禮:“多謝。”
樂時景忽然開口:“我也去。”
江寒樹意外:“嗯?小景也去?”
樂時景點頭:“我想見見那位土靈宗少主。”
江寒樹沉吟:“他如今身受重傷,時時昏迷,恐怕……”
樂時景拉着江元月:“她說想去。”
江寒樹瞥了江元月一眼,頓了頓改口:“那爹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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