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溫情攻略07

溫情攻略07

其實長穗現在就想給他一耳刮子。

虐殺生靈藐視人命,乃妖魔惡道,暮绛雪作為惡魂,還當真是性喜酷戾,若再不加以管束約制,後患無窮。

好在,暮绛雪雖沒有善惡觀,但至少能看懂長穗的臉色,因師徒這層身份的束縛,處于下位的他必須要服從長穗,所以當長穗扯着他的臉吐出威脅的話時,他乖乖閉嘴了。

少年本身就比同齡人稍顯瘦弱,又加之長穗長他兩三歲占有身高優勢,他垂首低眸時,給人生出一種脆弱無害感,極具迷惑性。

“師尊是生氣了嗎?”垂落長長的眼睫,暮绛雪擡手抓住臉頰上的手,輕輕蹭過軟聲:“徒兒知錯了。”

她不喜歡,他不說了便是。

長穗并不喜歡暮绛雪愛蹭臉頰的舉動,那冷涼滑膩的膚感,總讓她覺得像在被毒蛇舔舐。

抽回自己的手,她冷聲問:“你錯哪兒了?”

暮绛雪頓了下,回:“不該說有趣。”

她就知道!!

長穗眼前一黑,已經分不清是被暮绛雪氣的,還是因畫符導致的精氣虧空了。

砰——

下方忽然傳來嘹亮的鑼聲,長穗身形晃了晃,抓緊扶欄。

看着桌案燃燒至末端的香爐,小太監高聲喊着,“時辰到——”

狩獵結束,林中的人紛紛勒馬掉頭,一旁的侍從進場清點獵物。看着烏泱泱一群人嬉笑着聚在一起,長穗想起正事,只能先将暮绛雪的事放一放,“回去t本座再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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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要好好給他掰一掰善惡三觀。

桓淩的事耽誤不得,長穗将目光投入下方,壓抑着火氣來回搜尋。

三千虛空境法則玄奧,無法為人操控。

長穗至今猜不透其中法則,更不知桓淩會以怎樣的身份容貌出現,只能憑借那縷極其微弱的氣息判斷。

阿兄,會在這群人之中嗎?

長穗颦起眉頭,裏面有一個算一個都稱不得好人,她并不相信她的阿兄會輪回成一個藐視性命之人,可是,符咒便是在此處消失的,說明桓淩就在附近。

嗖——

一支箭忽然飛出。

與衆人背道而馳,十二皇子趙元齊像是沒聽到那聲鑼響,抄箭瞄準一名跌在樹後的畜人,利索又送去一箭。

那名畜人像是有所感知,以極快速度滾地躲避,本該穿入心口的箭,硬是擦傷手臂撲空落地。

“放肆!”衆目睽睽之下,趙元齊空箭失了面子,當即又要再來一箭。怒火上頭的他将狩獵規矩抛在腦後,竟無一人敢攔。

“十二殿下。”清平的嗓音橫出。

清棋和秀琴一個哆嗦,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主子。

長穗的反應比意識要快,等她回過神時,她阻攔的話已經出口。

見林中衆人齊齊望向她,就連趙元齊也停下拉弓的動作擡頭望來。萬籁無聲,在衆人的目光上,她彎唇笑時酒窩淺淺,“時辰已經到了。”

雖知沉默才最安全妥當,但她終究還是無法坐視不管。

趙元齊眉眼間的戾意未散,眯了眯眸仰頭盯着她,良久後像是才認出人,“本殿當誰,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小國師嗎?”

他們在林中,長穗在瞻臺高處,一仰一俯距離不算太近。

趙元齊坐在馬背上,一身紅衣耀眼,滿懷着惡意寒暄,“真是稀客,小國師不待在你那鹹寧閣修仙,終于舍得出來見人了?”

“難得見面,不如下來陪我們玩玩?”

長穗眸色一沉,聽到下方傳來偷笑。

多年來,她與這趙元齊并無來往,雖稱不上政敵,但兩方也絕不算相安無事。趙元齊一直在有意無意找她的麻煩,此次她主動露面,少不得被其針對。

“尊座……”見下方那群人開始起哄,嚷嚷着喊長穗下去,兩個丫鬟慌了。

長穗冷淡立在原地,看似鎮定其實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極力在壓抑情緒。

她一向是要臉面經不得激的。

在靈洲界,她身為神劍宗聖女時,便因好臉面愛逞威風吃過不少悶虧,如今她雖貴為凡塵異世的國師、深受帝王寵愛,但到底只是臣,在這以權勢為尊的異世,莽撞沖動的後果難以估量。

算了。

強行按下暴打皇子的沖動,長穗準備先認慫糊弄過去,眼下找到桓淩最重要。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她聽到極其細微的異動,正以四面八方之勢朝着趙元齊撲去——

“尊座!!”披在身上的羽氅掉落,長穗消失了。

在那群人無知的笑鬧聲中,無數長箭自桶中蹿出,筆直對準所有張嘴大笑的公子哥們。

無形的威懾力凝成透明結界,逼退抵擋住即将現形的陰暗殺戮,白袍翻飛的少女閃現到人群中心,擡手便引得桶中箭羽齊飛,長穗不着痕跡掃了眼樹叢,語調淡淡道:“本座下來了,你們想怎麽玩?”

笑聲停的突兀。

沒有人看到,長穗是如何從高臺消失不見的,一時間無人敢回應。

趙元齊被箭矢指着喉嚨,并未察覺到周遭的不對勁,只面色陰沉盯着長穗,“你——”

他不信長穗敢弄傷他,然而才吐出一個字,箭尖便逼近他一分。

僵持中,有人急匆匆跑入林中,看到眼前這幕險些跪倒在地,結結巴巴說着:“殿下,國、國師大人,陛下同幾位大人正往這邊來。”

如果讓女帝看到,可就難收場了。

長穗默了瞬,感受到結界外的異動消失,垂眸間才使所有箭羽跌落在地,人群中長舒一口氣。

趙元齊臉色陰的吓人,卻死盯着長穗沒再說什麽。眼下正是奪嫡的關鍵時期,所以哪怕看不起長穗,他也不敢在女帝面前和她起沖突,平白惹上一身腥。

“你給我等着。”陰寒留下這麽一句,趙元齊夾緊馬腹沖出獵場,沒再同長穗糾纏。

長穗微仰下颌,面上從容不迫,其實快被怒火吞滅理智。所以當暮绛雪抱着羽氅從高臺下來時,長穗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

過重的力道發出清脆響聲,吓到了緊随而來的清棋和秀琴。

暮绛雪的臉上瞬間浮現清晰的巴掌印,想要為長穗披羽氅的動作還未收回,聽到長穗氣急敗壞質問他,“這些是不是你招出來的?”

是真被氣到了,長穗隔空吸過一條花斑毒d蛇,顧不上膈應惡心,生生掐死砸到暮绛雪身上,“我問你,你剛剛想幹什麽?!”

暮绛雪定在原地,任由毒蛇從他肩頭砸落,并無太大的情緒起伏。

頂着鮮紅的巴掌印,少年頰邊的碎發微亂,情緒收斂下喜怒不辨,只回了句:“他們在欺負師尊。”

所以,他引蛇殺光這群人,有什麽不對嗎?

擡手觸過被打的臉頰,火辣辣的痛感不散,可見剛剛長穗使了多大的力道,半分不留情面。暮绛雪有瞬間的面無表情,再擡睫時,瞳眸黑漆漆凝着長穗問:“師尊剛剛明明動了氣,我幫師尊除掉他們,又做錯了嗎?”

他想對她好的,她卻為了維護那群惡人打他。

長穗唇瓣哆嗦,張了張嘴已經不知該說什麽,“他們欺負我……你就要讓他們死嗎……”

暮绛雪表情很淡,“不可以嗎?”

完全不思悔改,這是什麽純粹可怕的惡魂。若她剛剛沒有及時出手為暮绛雪遮掩,趙元齊和那群少年定要被蛇群咬死,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你真是……”長穗捂住眼睛,聲音越來越弱模糊不清,只感覺眼前發暈有些站不住。

跄踉着往後倒時,清棋和秀琴将她扶住,兩人都被長穗徒手抓死蛇的舉動吓到,聲音都結巴,“尊座,您、您沒事吧?”

長穗沒事,只是被暮绛雪氣到了。

見人還以一副無事姿态杵在她面前,甚至還染了幾分戾意,長穗猜他可能記恨上了她,心下冷然無力,一時不知該如何做了。

她到底是個不合格的師尊啊。

腕上的血色冰花在提醒她什麽,長穗閉了閉眼睛,不願再看他,“你走吧。”

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刻意放緩的聲調下,尾音難以控制發着顫,“現在就走,回我的帳篷去反省思過,我不回你哪裏也不許去。”

又開始下雪了。

落雪在風中打着轉,讨嫌往人臉上飄。

長穗沒擡頭,所以她不知暮绛雪是什麽表情,只感覺他将視線在她臉上定了幾瞬,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尊座。”身側的清棋有些僵硬,她有看到剛剛暮绛雪落在長穗臉上的表情,忐忑不安道:“雪公子好像生氣了。”

長穗低着頭,用帕子一遍遍擦拭抓蛇的手,滑膩冰涼的觸感不散,聲音悶悶道:“随他去。”

想到秀琴的事,清棋還是有些不放心,“我擔心他會對您……”

“怕他殺了我?”長穗平靜将她不敢說的話補齊。

她知道,這種事暮绛雪做得出來,或者說,已經做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敢引蛇殺人,說是為她出氣卻壓根沒想過她的處境,一旦他的計謀成真,與皇子發生沖突又會術法的長穗百口莫辯首當其沖,說不定還會直接被定為兇手。

到時候暮绛雪又會怎麽做呢?殺了女帝亦或是殺光所有要她償命的人?又或者說,他樂意見得長穗從雲端跌落粉碎,借此反咬一口擺脫師徒身份?

“想殺我,他還不夠格。”握緊手中帕子,長穗平複着呼吸,話雖如此終究是起了戒備。

風雪斜吹過廊,蕩起她寬大的裙擺,露出腕上血紅的冰花吊墜。長穗一腳踢上毒蛇的屍體,用術法将其焚燒處理,等收拾完這些爛攤子,她才擡頭,只看到暮绛雪遠去的背影,少年衣袍殷紅發如墨,在皚皚白雪下冷豔不見溫度,始終沒有回頭。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呀?這毒d蛇又是哪裏來的?到底什麽情況呀。”秀琴一直處在茫然狀态。

她不知長穗為何會忽然對皇子發難,也不知她為何又和暮绛雪起争執,毒蛇又和他有什麽關系,不過剛剛小巫子投來的那一眼,确實挺滲人的,秀琴摸了摸發寒的手臂問:“尊座,雪越下越大了,咱們要回去嗎?”

還不能走。

長穗正要回,耳朵一動,聽到林中傳來小太監的對話聲:“這畜人什麽來頭,竟能讓國師大人出手救下,還差點為他起了沖突。”

“能有什麽來頭?國師大人可能就是看不過眼吧,我剛聽殿下已經派人去牽他那寶貝白虎了,這畜人還是沒活路啊。”

“欸快幹活吧,一t會兒還得去處理屍體,今天死了好多畜人。”

耳邊傳來窸窣的摩擦聲,長穗尋聲看去,只見那名被她救下的畜人披頭散發,正被太監拽着腳拖行,因受了箭傷,血水蜿蜒而下,在地面留下長長痕跡,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寒風吹拂,涼薄的雪氣中,藏着微不可察的熟悉感,被長穗敏感捕捉到。

是她阿兄的氣息!

又用力嗅了兩下,長穗感受到這縷氣息搖搖欲墜随時要散,像是要撐不住了。似有所感,她臉色霎白大步朝着林中走去,小太監們看到她出現,急忙行禮,“國師大人……”

長穗沒理,目光一眨不眨落在被他們拽行的畜人身上,他仰面朝上被亂發擋住面容,一動不動好像沒了聲息。

不,不可能的。

長穗心中發慌,不顧秀琴和清棋的阻攔,蹲下x身顫抖着伸出手,一點點撩開那張血污黏濕的面容。

“阿兄……”随着淩亂烏發撩開,這張沾有傷痕的面容也逐漸顯露,竟與桓淩一模一樣。

她終于找到了她的阿兄,長穗眸中起了霧氣。

可她的阿兄,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氣息快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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