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反向攻略04

反向攻略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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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厭雪當晚沒有回來。

他派人回府中遞了信, 說是刑部出了大案需要連夜審理,他作為主審脫不開身,還囑咐長穗好好休養。

長穗巴不得他不回來, 正好她還沒調理好心态,不過有關慕厭雪的事, 都不可掉以輕心, 她便讓綠珠出去打探一番,刑部又出了什麽大案。

“殿下, 查到了。”綠珠匆匆跑回來, “還是先前那個案子, 涉及刑部數十冤假錯案, 先前只查出了前刑部侍郎,據說這次是找到尚書大人收受賄賂的線索了,現在整個尚書府都被圈禁了起來,陛下要驸馬爺速速找出罪證。”

長穗皺起眉頭。

她記得先前桓淩同她說過, 整個南榮朝堂快被蛀蟲蛀壞了, 他想要出手整治,卻一直沒有合适的人選作為屠刀。如今看來,那位刑部尚書便是南榮最大的蛀蟲之一, 而桓淩選了慕厭雪作為他的屠刀。

只能說桓淩的想法是對的, 慕厭雪也确實是合适的人選,但他并不知慕厭雪此人有多危險。

依她對桓淩的了解,一旦慕厭雪把刑部尚書扳倒,那麽這個空出來的位子他定然會給慕厭雪,那可真就是親手喂大了一頭兇獸了。

“不行。”長穗實在放心不下, 看來她必須盡快入宮一趟,想辦法勸住桓淩。

當t晚, 長穗睡的極不安穩,做了整夜噩夢。

夢中是無盡的大雪天,白雪鋪地紅綢揚動,有人着一身紅衣自高塔跌落,拖着滿地血痕緩慢前爬。白雪覆在他的發上,融在衣間留下片片血痕,耳邊是凄厲的風咽。

他是誰?

他在做什麽?

長穗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他在做什麽,只能停留在夢中,默默看着他爬。霜雪磨傷他的掌心,身下的血痕拖長如同糜麗血毯,長穗動不了,也無法離開,要快在雪中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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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凍死在夢中時,那人忽然不動了,風雪吹起他的紅衣烈烈揚動,衣擺打到了長穗的臉頰上。長穗眨了眨眼睛,察覺自己能動了,她好奇朝着那人走去,蹲在他身邊,歪着面容想要看清他的臉。

好模糊,只能看到一雙漂亮眼睛,如被冰凍的湖面碎裂,他的瞳眸破碎成千萬片,是讓人窒息的死寂。

長穗的心跳漏了一拍,發現他的瞳底渲染着一抹紅,像是鮮血濺灑,凝出模糊人影,長穗順着他的視線回頭尋找,只見高高的朱色宮牆上,釘着一具身穿嫁衣的腐爛骨架,失去眼睛的空洞眼眶留着血淚,猙獰盯着牆下,正對長穗的目光。

“啊!”沒由來的心慌席卷,長穗受驚腿軟,跌坐在地。

只一眼,她便不敢再看高牆,甚至懼惡到用手遮住眼睛。風雪簌簌撲在她的手背,寒涼刺骨,長穗閉上眼睛,忽然聽到一聲混雜在風中、低弱到近乎難以察覺的一聲:“師尊。”

長穗顫了顫睫,緩慢偏轉臉頰。

覆蓋在紅衣下的人微微仰着面容,他的膚色蒼白毫無血色,血珠彙聚在下颌滴滴砸到雪中。僵硬擡起血肉模糊的手臂,他試圖用指描繪出那具枯骨的容顏,低低念着,“好冷啊……”

這麽冷的雪天,冷到他快要熬不下去了。

無論怎樣描繪,他都無法觸及那張猙獰腐爛的面容,只能輕聲哀求着,“你下來,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真的,真的太想她了。

風雪肆虐無盡,頭頂的天空破裂出虛無漩渦。

夢中模糊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長穗睜大眼睛,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他是——

嗒。

一只冰涼的手觸到她的臉頰,長穗猛地睜開眼睛。

從夢中抽身,意識逐漸恢複清醒,長穗看到床榻前坐着模糊身影,察覺長穗的驚醒,動作一僵,“吵醒你了?”

借着攏入窗牖中的月光,長穗看清來人的面容,與她在夢中看到的無二,不過就是眉心多了一道殷紅烙痕。

很奇怪,這明明算不上太恐怖的噩夢,長穗卻許久難以平複心情。她張了張嘴,出口的嗓音沙啞還有些打顫,“慕厭雪。”

暮绛雪。

慕厭雪輕輕嗯了聲,見長穗額上出了薄汗,微微傾身幫她擦拭,“怎麽了?是我吓到你了嗎?”

長穗不說話,只是一眨不眨盯着那張靠近的面容看。

耳邊回蕩着白日綠珠講述的書生殺人案,眼前是揮之不去的夢中無盡雪,她的眼眶有些發疼發酸,情緒上湧,她忽然好想問一問他,究竟有沒有看到那具腐爛猙獰的屍身。

倘若他真的看了,倘若夢中皆為真實,他又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想要抱她的懇求。看着那具骨架,他真的……還能愛嗎?

只是,知道這些有什麽意義呢?

是能挽回靈洲界的覆滅,還是能改變他們的師徒身份,又或者自己能愛上他?

閉了閉眼睛,長穗強壓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投身于這一世的任務中。她調整好心态,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還有膽子回來!”

她沒有質問那晚的事,也沒有追究他擅自闖入了她的房間,更沒有開口就是厭惡憎恨的辱罵。一句“你還敢回來”,是氣惱是委屈是撒嬌,也是她強裝兇狠的羞赧,長穗将這些屬于女兒家的小情緒拿捏精準,她相信慕厭雪會懂。

果然,聰明如慕厭雪,敏銳察覺到她的變化。并未收回覆在她臉上的手,慕厭雪低眸凝着長穗生動多彩的面容,垂下眼睫,嗓音放得更輕,“我放心不下你。”

長穗一把拍開他的手,坐起身道:“用不着你在這裏假惺惺!”

她刻意柔軟了怒斥,“昨晚你不是厲害的很嗎?誰準許你碰我了!平時看着病恹恹要死的模樣,你膽子倒是真的大!怎麽,你是想把我欺負你的仇都報複回來?”

最後一句是重點,“本宮的腰都被你掐紫了!”

慕厭雪默了瞬,下意識将目光下落。

長穗身上的寝衣單薄,因坐姿收斂束緊了腰身,看起來盈盈一握很是纖細,慕厭雪很輕易便能憶起,他的雙手箍在她的腰身時是何種觸感。

“你還看!”長穗去捂他的眼睛,借着腰疼抽氣出聲,軟趴趴栽到慕厭雪身上。

慕厭雪将她接了個滿懷,見長穗沒有掙紮,便将手覆在了她的後腰。沾染寒涼夜色的手指并不溫暖,溫度透過薄料覆在衣下的皮膚,引來長穗細微的輕顫。

他将長穗抱在懷中,低低詢問:“很疼嗎?”

“疼!當然疼!”長穗氣鼓鼓的擡頭,又莽撞撞到他的下颌,兩人有瞬間的面容拉近。

這些動作她睡前已經構思演練了數遍,力保不讓慕厭雪看出絲毫的表演痕跡。一番折騰下,她的小臉總算泛起紅暈,以害羞又兇巴巴的語氣罵着慕厭雪,“等我恢複了體力,定也将你的腰掐青掐紫!掐到你躺不下站不直抱頭嗷嗷哭!”

“慕厭雪,你給我等着!”

“我不會放過你的!”

慕厭雪被她逗笑了。

但大概怕長穗更生氣,所以他的笑聲很克制,低低的氣音發出,長穗只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顫感。他輕輕幫她揉着腰身,吐出的氣息低沉撩人,“好,我等着。”

這是還敢挑釁她?!

雖七分是演,但長穗對他的怨憤是真的,見他是如此一番漫不經心的态度,是真的被恨的牙癢。

但眼下還不是鬧掰撕破臉皮的時候,她需先給慕厭雪一些甜頭,與他“甜甜蜜蜜”和平共處一些時日,這樣日後她變臉羞辱慕厭雪時,才能讓他把她恨到骨子裏。

是的,長穗準備效仿書生殺人案中的左媛,當一個玩弄感情沒心沒肺的渣女。像慕厭雪那般的人,若當真深愛于她,定受不了她如此玩弄他的感情,真相暴露後定會比書生更崩潰瘋癫。

真是想想就刺激。

故作疲憊,長穗推開他又躺回了榻上,打着哈欠命令道:“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我腰疼得厲害,你爬上來給我揉揉。”

慕厭雪沒有拒絕的理由。遲疑了一瞬,他褪衣躺在了長穗身側,将人摟入了懷中。

好在前世的他們有過太多親密,這才讓長穗的身體沒有太過僵硬不适。閉上眼睛,她呼吸到暮绛雪身上濃郁的熏香,他該是沐浴熏過衣服後才來的她這裏,只是這大半夜熏這麽濃的香做什麽?他是想掩飾什麽嗎?

想到他人是從刑部回來的,長穗隐約猜到了什麽。

她佯裝随意問道:“刑部有什麽案子要連夜審啊,你當真不是在躲我嗎?”

慕厭雪倒也沒藏着掖着,說出來的情況與綠珠查出來的一樣。長穗哦了聲,想表現的不感興趣,但又放心不下,她只能多問了句:“審完了?”

“還未。”

背對着人,長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輕聲回着:“還缺一些關鍵物證,已經派人去搜了。”

也就是說,搜到那些物證,他就能給刑部尚書定罪了。

長穗心中有了主意,沒再說話。

“……”

不得不說,慕厭雪的揉捏手法還挺不錯,長穗一覺睡到天亮,醒來時腰疼減弱了大半。

趁着慕厭雪去上早朝,長穗連忙起身梳洗,她催促着綠珠去備馬車,準備趕在慕厭雪回來之前入宮一趟。

“又要入宮?”綠珠對入宮都有陰影了,下意識就問:“驸馬爺又惹您生氣了?”

長穗點了點她的腦袋,“我就不能去找皇兄?”

可長穗每次去見南榮帝,也都是去告慕厭雪的污狀,只是這話她不敢再說。

不過綠珠的擔心沒有錯,長穗入宮的确又是為了告慕厭雪的污狀,她不允許他在南榮朝堂越爬越高,這對他們兄妹二人都不是好事。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王宮時,桓淩還沒有下朝。

這一世,他雖成了至高尊貴的帝王,但依舊很寵愛長穗這個妹妹,兩人互相依偎彼此都是最信任的親人,桓淩什麽事都不會瞞着她。

“陛下還有一會兒才下朝,公主殿下不如先在禦花園裏轉一轉?”一個小t太監迎了上來,瞧着面生。

“不用。”長穗擺了擺手,沒什麽賞花的興致,“我直接去禦書房等他。”

小太監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等……”

阻攔的話還沒說完,長穗已經推開禦書房的大門,大步走了進去。見守在門外的侍從沒有阻攔,小太監直接愣在原地,綠珠嗤了聲:“新調來的?”

小太監傻傻點了點頭。

“怪不得。”綠珠哼了聲:“那你以後可要記住了,陛下的禦書房,公主殿下可以随意進出。”

這是獨一份的尊寵。

.

桓淩的書房裏堆滿了奏折,大部分都已批閱。

長穗坐在龍椅上,從中翻出有關刑部的奏折,從容打開閱覽。她越看眉頭颦得越緊,暗罵那刑部尚書當真不是東西,數十冤假錯案皆伴有酷刑,被冤屈者下至無辜百姓,上到忠厚官臣,那刑部尚書不止是收受賄賂那麽簡單,最要命的是,那些案子有太多與朝臣牽扯。

收了官員的賄賂,掌握了同僚的把柄,便無人敢與他作對,那麽聯合衆人蒙蔽聖聽、污誅政敵便也簡單起來。

“太過分了。”長穗将奏折拍在了桌上。

如此一來,那刑部尚書便不能輕易刺殺,必須先找齊他的罪證挖出他的同黨,将那些奸臣小人一一鏟除,才算沒有白費功夫。

長穗又在奏折中扒拉了一通,找出慕厭雪的奏折,淩厲的筆鋒述字簡單明了,在一衆奏折中如雜草中的秀花,也難怪桓淩将慕厭雪當人才重用。

慕厭雪的确是個有才聰慧之人,可惜才能難以用到正途。

重來一世,盡管這一世的慕厭雪并未做出什麽過激惡劣之事,但恢複全部記憶的長穗深知他是怎麽樣的東西,天生的惡魂永遠學不會良善,哪怕僞裝的再好,骨子裏都是壞的。

從慕厭雪的折子中得知,刑部尚書藏有一份名單錄,裏面記載着他這些年的受賄以及同黨罪證,那份名單就藏在尚書府中,只是刑部尚書不肯說出下落,刑部的人幾次搜尋也皆未尋到蹤跡,案件顯然陷入了僵局。

長穗大概能猜到刑部尚書為何不說,因為只要那份名單尋不出,桓淩便不會殺他,那些同黨為了保全性命,也會拼了命的救他,所以哪怕被折磨死,他都不會吐露一個字。

若是……

心中有計劃逐漸形成,長穗将奏折放回原處。

她想,若是她先慕厭雪一步找出那份名單,并将它交給可靠之人,再偷偷給慕厭雪使一些小絆子,引他犯錯丢失此案的功勞……那麽就算她不勸桓淩,桓淩也不會把尚書之位給他了。

理清頭緒,長穗的心情好了起來。這時,禦書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幾聲咳嗽伴随着明黃衣擺邁入,桓淩用手背抵着唇,擡眼便看到禦案後的妹妹。

“一個人在傻笑什麽?”淩厲的眉眼柔化,桓淩露出笑容。

長穗的眼瞳亮起,甜甜喚着:“皇兄。”

這一世,他們是有血緣牽絆的親兄妹,長穗雖是半路才進入這具身體,但不難想象兄妹倆的感情有多好。她初初進入這具身體時,正趕上桓淩委婉勸她選夫婿,原因便是外面都傳她對兄長心懷不倫,還說她兒時在宴席上當衆說過,此生要嫁與皇兄。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當長穗說想要嫁給慕厭雪時,盡管慕厭雪身份複雜歸屬北涼,桓淩還是遂了她的心願。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妹妹都在大婚日無故悔婚,還做出了羞辱夫君之事,着實讓他頭疼了很久。

“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了?”桓淩挑眉,玩笑道:“慕厭雪又惹你生氣了?這次又是邁錯了哪只腳?”

似乎自從成婚後,長穗每次回宮見他都是為了說慕厭雪的壞話,這次也不例外。長穗想了想,編了個污狀,“慕厭雪打我。”

“是嗎?”桓淩氣笑了,“我怎麽聽說,你無緣無故抽了他十鞭子呢?”

長穗不死心,“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在你們面前裝作君子,實則在府中放浪花心冷臉待我,皇兄,他野心太大了,雖有才但絕不是有德之人。”

桓淩嘆了聲氣,“可我還聽說,你這幾日都讓他留宿在房了。”

長穗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皇兄!!”

“你怎麽還派人盯着我。”

長穗對那種事并不覺得羞恥,綠珠談起時她除了鬧心也沒覺得怎樣,但這話從自家阿兄口中說出,她便渾身不自在起來,尤其對象還是慕厭雪。

桓淩咳了幾聲,笑着解釋:“不是皇兄想監視你,是實在放心不下你。”

身為帝王,桓淩能看透大多數人,唯獨看不清慕厭雪。慕厭雪的确才識過人,作為他手中的屠刀也足夠鋒利順手,但越是如此他也越會警惕,給予慕厭雪高位是為了用起來更方便,也是為了他能護住長穗。之所以派人盯着公主府,也是擔心長穗行事太過,逼急了慕厭雪出什麽意外。

他既然敢用慕厭雪這把刀,自然也有拿捏他的辦法,可惜,他的妹妹比他還要提防慕厭雪,對他也不夠自信。

何況,就目前來看,慕厭雪對他并無二心,是君子之範。

喉嚨發癢,他難以抑制又咳了幾聲,扶住身旁的桌案,“若你當真不喜他,便和離罷。”

他會為她鋪好以後的路,只要有他在,就不會委屈妹妹。

“我……”長穗張了張嘴,被和離二字噎到,弱弱道:“我沒想和離。”

是沒想,不是不願。

長穗很清楚,一旦和離,她與慕厭雪的牽扯便淡了,想要掌控他只能更難。只有綁着這層關系,才能方便她對慕厭雪使絆子做任務,等到任務完成,所謂的婚事自然作廢。

桓淩的咳嗽接連不斷,很難不引起長穗的注意,她站了起來,“皇兄,你是病了嗎?”

桓淩搖了搖頭,“不過是雜事太多動了肝火,沒什麽大礙。”

長穗不太相信,狐疑上下打量着他,“當真?”

屈指彈上長穗的腦門,桓淩好笑,“不然呢?騙你我有什麽好處。”

他端起兄長的架子,“你少折騰我,與慕厭雪安生些,我就算病了也能無藥痊愈。”

長穗沒被桓淩糊弄過去,還是強硬傳來了一名醫官,當着她的面把脈診斷。

并非她擔憂過度,而是桓淩的魂靈不穩,身體底子沒比慕厭雪好多少。她這一世好不容易能安穩與桓淩兄妹相處,見不得他出絲毫意外。

一番診斷過後,醫官的說辭同桓淩沒什麽不同,長穗見他氣色不算差,便微微放了心。

桓淩還有奏折要看,長穗不便多擾。離開時,她對守在門外的老太監點了點頭,低聲道:“若皇兄身體有恙,公公定要及時通知我。”

老太監眸光微閃,躬身連連點頭。

“……”

出來後,長穗派人打聽了慕厭雪的下落,得知他下朝後并未回公主府。

想也知道,眼下是審理刑部尚書的關鍵時期,慕厭雪為了往上爬定然想快些結案,這會兒他人一定還在刑部大牢。

“不回公主府。”長穗輕輕瞧着手指,“去刑部大牢。”

綠珠不解,“那裏可髒污的很,殿下去那裏做什麽?”

“自然是去見驸馬呀。”

想到昨晚驸馬爺的留宿,綠珠頓時笑開了花,以為長穗終于想通了,“那需要派人知會驸馬爺一聲嗎?”

“不用。”

長穗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此行見慕厭雪是借口,她其實是想會一會那位刑部尚書,找出名單下落。

一入刑部大牢,撲面而來的腥風直入口鼻,綠珠捂着口鼻幹嘔出聲:“殿下,咱們真的要進去嗎?”

見綠珠害怕,長穗想了想将她留在外面,剛好她一個人更方便行動。

比起北涼的诏刑臺,南榮的刑部大獄敞亮不少,每隔幾步燃有火把,只是氣味實在難聞。長穗不怕這些,只是獨自走在獄中,她難免會想起北涼的牢獄,就是因為失明,那些落在桓淩身上的刑罰才更攝人心,那種絕望恐懼,至今記憶猶新。

這樣的暮绛雪,讓她如何原諒。

換了個身份的慕厭雪,又能有什麽不同。

長穗的呼吸重了些,聽到隐隐約約的鞭打求饒聲,擴散在各個刑房中。

刑部尚書的牢房在最深處,因涉及朝堂機密,所以在慕厭雪審理時,外面并無人看守。不等靠近,長穗便聽到凄厲的慘叫聲,随之還有呲啦呲啦的灼燒聲,有人嘶喊道:“慕厭雪!!你這個卑鄙小人!”

“啊——”太過痛苦的t慘叫,讓長穗捂住了口鼻,定在外面不敢再移動。

慕厭雪果然在裏面。

為了避免被發現,長穗不敢靠太近,自然也看不清慕厭雪在做什麽,她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在這陰森恐怖的牢房中溫潤如玉,甚至稱得上溫柔,“下官不過是将您用在那些冤死之人身上的刑罰,在您身上重用一遍,有何不妥嗎?”

他似乎是站了起來,不知是做了什麽,門縫中又傳出老尚書的慘叫。

哪怕是生生咬碎了一口牙齒,老尚書都不肯多透露半字,慕厭雪輕聲嘆息,有些無奈的詢問:“大人什麽都不肯說,是不滿下官不如您狠辣嗎?”

他不喜見血肉模糊的場面,所以先前沒親自用過刑,對這些不夠熟練,不過都說熟能生巧,多試練幾次,他總能精準把握人體痛感。

撩起袖擺,慕厭雪心不在焉撩撥碳火,回想着老尚書編寫出的酷刑集冊,還有太多他沒試過,今天該嘗試哪一個呢?

嗒。

門外傳來極為輕微的腳步聲,有人正緩慢移動。

慕厭雪動作一停,聽到門外獄衛大喝:“什麽人在那鬼鬼祟祟!”

長穗心道壞了,剛要示意獄衛噤聲,身後的牢房大門忽然被人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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