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反向攻略08

反向攻略08

“……”

受北涼那邊的影響, 南榮民風開放,倡導男女平等,女人既可為官為帝, 也可如男人般流連秦樓楚館。

在嫁給書生前,左媛的壞名聲皆源于貪色無度, 花心濫情。所以當她對書生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時, 書生信以為真,滿心以為自己是左媛命中的真愛, 妄圖在百年之後, 全一段王城風流貴女為愛收心的佳話, 卻沒想到左媛死性難改。

她真正被人唾棄, 都是成婚後的所作所為。

長穗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學習左媛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的作死行徑。

這王城中的南風館,便是為女人們開的快活地,其館中樂子同男人們流連的青樓無二, 只是賣身賣藝的多為俊秀小倌。

“殿下, 您真的要去?”

“殿下,驸馬爺還在府中等着您呢。”

“殿下,殿下……”

等綠珠親眼看着長穗踏入南風館, 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長穗去的是王城中最大、最奢華的南風館, 樓館呈半月狀,一進去便是一座巨型蓮蓬高臺,一名身穿緋衣的纖瘦男子正坐在高臺中央撫琴,左右旁側還有兩名男子在吹簫合奏。

還未入夜,這個時辰館中人并不多, 臺下只坐着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的姑娘。大多數客人都在包廂,小厮們托着吃食穿梭在樓廊, 不時敲門而入,乍一看還以為這裏是什麽飯館。

長穗站在場中,駐足聽着高臺上的琴聲,沒聽出什麽好壞,跟在身旁的鸨母熱情招呼,“客官是坐堂還是包廂?”

長穗是第一次來這兒,哪懂這個,她咳了聲,面無表情,“有何不同?”

鸨母道:“坐大堂只能點清倌,公子們賣藝不賣身,客官您可欣賞臺上演出,也可砸錢點中意的公子上臺為您獻藝。至于包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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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扮的花枝招展的鸨母捂扇一笑,沖着她眨眼,“高牆隔音,屏風做擋,自然是想做什麽,都可以~”

簡單來講,新手可以先從大堂适應,心野了再入包廂開發新樂趣。

“那我當然是要……”

臺上的琴聲忽然停了。

長穗的目光被吸引,看到三名公子起身緩緩行禮,臺下有嬉笑的姑娘摘下珠串配飾扔上了臺,還有甚者直接砸了銀錢。清倌接了誰的打賞,自然下來陪誰喝酒談天,雖無什麽過分舉動,但湊近些摸摸小臉喂幾口吃食,卻足夠暧昧引人遐想。

話音一轉,長穗笑眯眯改了口:“我坐大堂。”

因為桓淩的病症,她原是準備幹票大的,直接同慕厭雪撕破臉,但她忽然想到,毫無征兆的刺激會缺少怒氣積壓,很可能會達不到她的預期效果。

更何況她突然的變臉該會引來慕厭雪的懷疑,倒不如學左媛那般,一點點拉扯慕厭雪的底線,每次來南風館被抓,她都發誓承諾痛哭求着原諒,緊接着再犯,從心虛求原諒過度到敷衍大膽,不斷拉低着他的底線,拉到他再也無法容忍的地步——

任務結束。

只是這麽想想,長穗的心就劇烈跳動起來。

她心中穩了主意,告訴自己這麽久的恩愛夫妻都演過來了,不差再多演幾天。走到如今這步,她只能讓火燒到熄不滅的程度。

“客官這邊請。”鸨母殷勤引長穗落座,在大堂為她挑了處好位置。

身為南榮最尊貴的公主,長穗平日并不高調,也不喜花裏胡哨穿金戴銀的衣裙,所以王城中能認出她的人并不多。鸨母雖不知她的身份,但整日跟在這些官貴小姐們身邊混,自然一眼便看出長穗非富即貴,這是又來了條大魚。

“快,把好茶好食都端上來。”鸨母小聲吩咐小厮,食單都沒往上呈。

原要登臺獻藝的小倌也被緊急拉了下來,替換成館中最為好看受歡迎的清倌花魁。

“殿下……”綠珠站在椅後,還試圖勸。

“噓。”長穗托腮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看着蓮蓬臺,“別說話,聽曲兒。”

這次登臺的只有一人,身披月白華袍披散着長發,手中空無一物,臉上覆着半張面具。不知從何處起了樂聲,男人揚動袖袍,随着樂聲緩緩起舞,竟是名舞倌兒。

長穗還是頭一次見男人跳這麽柔美的舞,不由來了興致。

綠珠瞪大了眼睛,也是頭一次見這稀罕物,勸阻的話吞回口中,呆愣愣盯着蓮蓬臺上躍動的身姿。

一主一仆就這麽被臺上的舞倌兒吸引了目光,都沒注意到館門傳來的吵嚷聲,直到有人坐到了長穗身旁,淡淡問了聲:“好看嗎?”

臺上的舞倌躍空擡腿,輕飄飄的月白舞衣上挂滿流蘇,随着動作顫動搖晃。擡手覆在臉上的面具,男人摘下間面容又被揚動的衣擺遮擋,等衣擺墜落,那張面具又被戴回了臉上,把面容遮擋的嚴嚴實實。

“穗穗。”

期間,身旁的人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好看嗎?”

長穗正等着舞倌兒摘面具,被煩到擺了擺手,“別吵,你不會自己看嗎?”

綠珠也覺得有被打擾到,艱難移開目光,她正要看看是誰這麽不識趣,非要在這個時候打擾她們看樂舞,偏移目光,綠珠看到坐在隔桌的玄衣男子,烏黑的發垂在肩後,男人側顏清俊鼻梁高挺,不正是她剛剛念叨的驸馬爺嗎?!

“!!!”他怎麽追來這兒了?!

看着不遠處欲言又止面色難言的鸨母,又看向還在專注盯着臺上看的主子,綠珠輕咳了聲,企圖吸引長穗的注意力。

長穗沒有察覺。

臺上的男子再一次摘了面具,依舊同先前那般,袖袍遮面,欲露不露。這次長穗隐約看到了他的側顏,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長穗那一眼似乎看到了……

桓淩。

她的阿兄。

心情下沉,長穗的思緒不由又被帶回南榮王宮。桓淩虛弱同她交代後事的模樣歷歷在目,她該讓他安心的,可她實在沒辦法按着他所鋪下的路走。

思緒越飄越遠,長穗有些擔心,若桓淩知曉她又開始折騰慕厭雪了,會不會憂思過度加重病情?

不行,這件事必須瞞着桓淩!

“咳咳……”身後的咳嗽聲越來越重,綠珠也不知怎麽了,一腳踢上她的椅子。

目光從臺上收回,長穗打算給綠珠倒盞茶潤潤嗓子。側身,她的餘光掃過對面,似乎坐了個人。長穗心不在焉拿起茶盞,正要撩袖去拎茶壺,遲疑了一瞬,猛地擡頭。

“!!!”長穗的錯愕比綠珠只多不少。

她想過慕厭雪會找來,但沒想到他來得那t麽快,“你怎麽會在這?!”

應該問,他來這兒多久了。長穗剛剛只顧着出神,完全沒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慕厭雪一直看着長穗,見她終于發現他的存在,微微彎解釋:“見你久久不歸,我放心不下,便出來找你。”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找到他的妻子。

垂睫,接過長穗手中的茶盞,慕厭雪替她完成剛剛未完成的事,撩袖幫她在茶盞中倒滿了水,又推了回來,“喝罷。”

長穗僵着手接過。

本該遞給綠珠的茶,被她渾噩捧起,不等湊近嘴邊,就聽身旁人貼心提醒着,“小心燙。”

到底是晚了一步,長穗已經把水吞入了口中。

不得綠珠反應,一旁的慕厭雪已經起身接過茶盞,扣住長穗的下颌颦眉命令,“吐出來。”

長穗只感覺口腔中火辣辣痛着,吞咽不得間,她下意識把水吐出,茶盞中冒着滾燙熱氣,有幾滴濺水漬到慕厭雪的手背。

“把嘴張開。”見長穗的嘴巴都被燙紅了,慕厭雪扣着她的下颌又往上擡了擡,俯身湊近,細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長穗還沒從疼痛中回神,嘴巴就被慕厭雪用手指撬開,露出裏面的貝齒舌尖,還被他用指腹輕輕掃過。有冰涼的觸感抵在她的舌面,長穗被刺激的又疼又癢,沒忍住輕輕舔了下。

慕厭雪動作一頓,擡眸看向她,“疼?”

含了一大口熱茶,怎麽會不疼!

長穗眼中冒出淚花,純粹是疼的。

意識到兩人這樣的動作實在有些不雅,她急忙去掰慕厭雪的手,卻被他反抓住手腕,“別動。”

用帕子輕輕幫她擦了擦唇角,他溫聲說着:“現在說話可能會疼,回去我幫你上些藥。”

大廳中的樂舞還在繼續,并非只有長穗這一個客人,但像慕厭雪這般相貌比館中公子們好的男客人着實不多,所以他一進來,便吸引了太多目光。

此時慕厭雪站在長穗身前,修長的身影将高臺遮擋嚴密,陰影覆攏下,長穗視線受阻,只能看到慕厭雪一人。

“那……”音調拖長,他似乎在斟酌什麽,頓了下詢問:“穗穗是想現在回去,還是想等看完樂舞再決定?”

作為她的夫君,慕厭雪并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憤怒質問,不僅能心平氣和為她倒茶、關心她的燙傷,竟還問詢她打算什麽時候回去。若她說看完再走,難道他還要在這陪她一起看?!

“唔。”長穗哪還有心情待下去,口不能言,她指了指大門。

起身間,她看到慕厭雪站在原地未動,以為他沒明白她的意思,正要伸手拉人,忽然看到慕厭雪拽下腰間的玉佩放在桌上。

“出門太急,忘了拿錢袋。”他解釋。

長穗整個人都看傻了。

這算什麽?!

妻子出來吃吃喝喝玩男人,做人夫君的代付銀錢哄回家?!她怎麽不知道慕厭雪能大度到這個地步?!

“走罷。”慕厭雪牽住了長穗的手。

在他們從鸨母身邊經過時,長穗看到,鸨母望着他們的目光怪異又複雜。

“……”

因為燙傷,長穗暫時沒辦法說話,所以并未解釋她因何會去南風館。

她是有些故意在的,故意引慕厭雪誤會,故意想看他的反應,可慕厭雪表現的實在太平靜,他不主動問,長穗更是沒辦法開這個口,只能沉默着裝啞巴。

晚些趁長穗沐浴的時候,慕厭雪出去了一趟,再回來,他手中多了一個托盤,上面擺着一些瓶瓶罐罐,還有一塊濕帕。

“漱口了嗎?”見長穗從浴房出來,他又點燃了幾盞燈燭。

長穗點了點頭,看到他拿帕子将手仔仔細細擦淨,對她招了招手,“過來,我替你上藥。”

長穗連忙又擺手,是下意識的拒絕,然而慕厭雪在這個時候忽然變得強勢,用溫柔的語氣說着不容拒絕的話,“聽話,不上藥明天會更疼。”

長穗還是擺手,想說可以自己上藥,而慕厭雪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按坐在榻上,“你自己塗不好的。”

那不還有綠珠嗎?

“唔……”長穗沒機會再反駁,她的嘴巴又被慕厭雪撬開了。

擦淨過的手指更為冰涼,口中宛如塞入了冰塊。長穗仰高面容,下颌被慕厭雪單手禁锢着,看到他垂眸用另一只手在她口齒中攪動,蘸着藥膏的手指遇水沁出花香,細細塗抹在她口月空的每一處。

似乎,有些細致過頭了。

長穗的脖子仰的有些僵,車欠舌被攪得有些無處安放,總會不經意舔到慕厭雪的手指。在又一次相觸時,慕厭雪竟用兩指夾了一下,微麻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悶哼出聲。

“抱歉。”慕厭雪蜷了蜷手指,仍塞在她口中沒收回,“弄疼你了嗎?”

長穗懷疑慕厭雪在戲弄她,可這人的表情實在太正經認真,她沒有證據發火。

微微将身體壓低,慕厭雪靠得更近了一些,他扣着長穗的臉頰示意她将嘴巴張的再大些,輕聲哄着,“很快就塗完了,再張開一些。”

慕厭雪将目光落在她的口齒中,攪動刮蹭的動作專注又緩慢,絲毫沒有快要停下的意思。直到長穗的口涎要快溢出,忍不住開始推拒他的手,慕厭雪才慢吞吞将手往外撤,“好了……好了……”

幾條細長的銀絲被牽出,挂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讓上藥的行為無端顯得淫M靡。慕厭雪的手早就沾濕了,偏偏他不急着擦,而是輕動手指垂着面容細細端詳,也不知他在看什麽。

長穗只感覺熱氣直沖腦門,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撲了過去,用袖子幫他把手上的痕跡擦掉。看着她惡狠狠的動作,慕厭雪明知故問:“怎麽了?”

長穗擡頭瞪向他,紅暈從耳朵已經蔓延到衣襟中,擦過藥膏的嘴巴濕潤紅腫。

掠過她沾有水漬的唇角,慕厭雪擡手又幫她擦了下,佯裝後知後覺,用十分正經的語氣安慰她,“這沒什麽。”

他問:“穗穗難道沒注意過嗎?”

注意什麽?

在長穗疑惑的目光中,慕厭雪俯身,摟着她低聲吐息,“我們平日親吻時,總會如此。”

長穗現下可以确定,慕厭雪确實在戲弄她。

自從兩人的關系轉好,幾乎夜夜都會做點什麽,每晚的親吻摟抱必不可少。但今夜的長穗實在沒心情,慕厭雪也不像有興致的模樣,他沒有主動索求,只是将長穗抱在了懷中,一下下撫拍着她的後背,“睡吧。”

長穗閉上眼睛,實在捉摸不透慕厭雪的心思,開始質疑起自己的計劃。

難道這招對他不管用?!

可就算是不恩愛的夫妻,看到自家妻子出入南風館,事關臉面也總該問上一二,慕厭雪怎麽就毫無反應呢。他當真就不在意?!

抱着種種疑惑,長穗陷入了夢魇之中。

她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在夢中,無論她怎樣作死,手腕上的斬情扣都是無暇透色,哪怕她用刀快要慕厭雪捅死了,慕厭雪還在口口聲聲說愛她。

長穗認命了。

為了讓桓淩安心,為了守住桓淩在意的南榮,長穗開始真的将慕厭雪看作夫君,與他生下一兒一女,皆送入宮中當做王儲培養。

夢中的感受極為真實,明媚的陽光下,兩個孩子在花園中跑跳嬉鬧,沒一會兒就跑遠了。長穗依偎在慕厭雪懷中,她被箍着腰身,被吻得氣喘籲籲時,銀絲拉扯,慕厭雪的呼吸吐在她的耳邊,一遍遍喚着她:“穗穗。”

他擁着她,低聲喃着,“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不要再管什麽靈洲界,不要再糾結那些世俗怨憎,就這麽無悲無痛的陪在他身邊,永遠不離開,堕落到極致綻出罪惡芳花,永生永世與他糾纏在一起……好不好?

長穗聽到自己說:“好。”

“啊——”長穗被吓醒了。

這該是她此生做過最可怕的噩夢了。

只是沒等她平複,便又驚叫一聲,因為她看到榻邊有一團模糊黑影,那東西就這麽悄無聲息凝着她,像一團濃稠霧氣,堕滿沉甸甸的不明物。

“吓到你了?”黑影動了下,伸出一只蒼白修長的手,覆在長穗的額頭。

長穗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明,這才發現榻邊的怪東西竟然是慕厭雪,他不知這樣靜坐了多久,本該睡卧的地方冰涼一片,毫無人氣可言。

這大半夜的,他不睡覺在這坐着盯着她看是想做t什麽?

“你……”長穗的心跳還未恢複,氣的張嘴想要罵人,又被舌上的疼痛止住聲音。

慕厭雪知道她被吓到了,伸手将她摟入懷中,也将她帶入了陰影中。他身上的體溫極涼,輕輕順撫她的後背,“乖,不怕,我在呢。”

長穗抓着他的衣襟,不經意觸碰到他寝衣下的皮膚,寒到她打了個寒顫。又往他懷中縮了縮,長穗總覺得慕厭雪有些不對勁兒,忍着疼痛模糊出聲:“你,為什麽,不睡?”

慕厭雪回:“沒什麽。”

他的語氣很是輕飄,“只是有些睡不着,又擔心打擾你。”

是這樣嗎?

窗棂中透出細碎月光,折落到床榻,卻照不到慕厭雪的面容。長穗懷疑,她剛剛并沒有眼花,那團沉甸甸的濃稠黑影是真實存在的,那該是慕厭雪最真實的情緒。

他最真實的情緒,遠不像他表現的平和淡然。

長穗的呼吸加重了。

她險些被慕厭雪騙到!!

哪有什麽大度從容,她去南風館的事,慕厭雪分明就是介意了!!竟還在她面前裝,她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

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大事,長穗郁結的心情終于有所好轉,擔心彎起的唇角被慕厭雪察覺,只能将面容埋入他的懷中。

摟緊慕厭雪的脖子,她如同獸崽般在他項窩磨蹭着,吐出模糊不清的字眼,“喜歡,你。”

她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用軟乎乎的睡腔要求,“陪我,一起睡。”

慕厭雪摟緊了她的腰身,像是在抑制着什麽,隔了半刻才回:“那你要,一直喜歡我。”

想了想,他又補充,“只喜歡我。”

長穗笑了出來,腕上的冰花手鏈從袖中墜出,她用氣音回着:“好呀。”

越是信以為真的承諾,在發現背叛時才會越崩潰,長穗一字一句重複:“我只喜歡你。”

然後等到天亮,她借口出門逛街,毫不猶豫又踏入了南風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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