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擺爛攻略06
擺爛攻略06
雪十一将長穗背下了溪山。
其實長穗沒那麽嬌氣, 捕獸夾雖讓她流了不少血,但沒有傷到骨頭,她完全可以瘸着腿走下山, 這種痛,遠不如她前世所中的生死恨, 之所以還會答應張執的請求, 是她故意為之。
妖狐蠱惑人心,是放大了心中欲求, 并非只有盲目情欲, 而雪十一被蠱惑後, 第一時間竟是來尋她, 說明那時他心底最想見到的人就是她,過于熾熱的親熱與他口中的無愛相悖,在這之前,長穗天真的以為, 雪十一真的對她沒有好感。
所以, 還是喜歡她嗎?
哪怕她如今的身份是不容于世的“妖邪”,哪怕他轉生成了除妖衛道的修士,他依舊對她生了好感, 是少年的驕傲讓他吐出的字眼與心中欲求相反, 并非真的無愛。
妖狐的蠱惑讓長穗看到了雪十一隐藏的一面,她想求證心中所想。
長穗知道,無論一個人再怎樣轉生變化,一些本性裏自帶的東西很難根除,就比如暮绛雪的偏執, 他逆天的聰慧敏銳,以及骨子裏的暴烈占有。若雪十一當真對她有意, 大抵容忍不了她親近張執,雪十一也看出了長穗對他的試探,所以他試圖無視,試圖沉默不在意,可當張執扶起長穗時,他還是按不住失控了……
只能說,t小孽障還是那個小孽障,歷經幾世,他依舊是他。
“不用了,我……”驗證了心中所想,長穗打算回絕雪十一,卻被他毫不客氣托起。
被迫趴在雪十一寬闊的後背,長穗先是一愣,最後無奈嘆了聲氣。
“怎麽。”雪十一扣住她的腳踝,特意避開了她的傷處。在對峙中落了下風,讓他說話帶刺,“我背你,很失望?”
手臂松松摟在他的脖頸,長穗唉聲嘆氣,“是有一點點失望。”
但完全在預料之中。
毫無意外,扣在她腳踝的手力道收攏了,長穗想,若是可以的話,雪十一定是想掰折了她。
距離天明大概還有兩個時辰,就算沒有妖瘴,夜晚的山林依舊昏暗無光,土路崎岖不平。總歸有人願意背,長穗沒道理在這個時候逞強拖慢行進,便老老實實趴在了雪十一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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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個哈欠,見人沒有同她交流的意思,長穗也懶得沒話找話,便軟趴趴倒在了他的身上,閉着眼睛假寐。
林中靜谧,一時只剩他們的腳步聲,下山的路上,雪十一背着人走在隊伍的最後,張執抓着掌明珠,時不時往後看,同行的師弟扶着傷重同門,見他心不在焉的一直往後扭頭,忍不住戳他,“看什麽呢你。”
“沒,沒什麽。”張執面色複雜,說不出心中的奇怪感覺,他吞吞吐吐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雪道友和長穗姑娘有點……”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适合的形容,他憋出不确信的兩字,“親密?”
“有嗎?”師兄弟們聞言,也跟着他齊齊回頭。
少年一身幹淨的灰藍道袍,烏緞似的墨發被發帶高束,留額前兩縷蕩在頰側。哪怕身後背着人,他走路的姿态也依舊挺拔穩當,在艾綠的裙擺蕩動下,少女的雙手懶散搭垂,似乎埋臉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張執敏銳注意到,雪十一垂入身前的發絲,有一绺挂在了長穗指間,少女細白粉粉的手指與烏黑的發糾纏,是無法明說的暧昧親昵,讓人看得心裏發癢難耐。
掌明珠散出的光亮實在難以讓人忽視,白光刺目,長穗無意識将面容往他肩頸裏埋藏,喃喃哝呢着什麽。過分的貼近,讓雪十一清晰感受到灑在後頸的呼吸,不适使他身體僵直,又很快恢複冷持。
察覺到前路投來的注視,雪十一撩起眼睫,眉心一抹殷紅又冷又豔,聽不出語氣,問:“你們在看什麽。”
好像是有點……
張執幾人讪笑擺手,連忙将面容轉了回去,張執聽到他最小的師弟小聲問了句:“他們不會是道侶吧……”
也沒聽說歸元宗的道子有了道侶啊……瞧兩人嚣張的做派,難不成是他們的消息滞後了?
凡世的道修因法道單一,并未有斷情絕愛的規矩,哪怕是天賦極高可振興道門的道子,也可締結伴侶娶妻生子,只要道侶不是妖邪,就算只是個普通凡人,也會得到道門祝福,因此,大家對此事看得很開。
長穗并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已經成了雪十一的道侶,她懶洋洋趴在他的背上,呼吸到他身上清淺的雪海香,在一番折騰打鬥下眼皮沉重,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态。
等他們下了山,天光已亮,街道兩側滿是出攤的餐鋪,在熙攘的人流中不時吆喝。
張執着急送傷重的師兄回道門就醫,得知雪十一與他們不同裏,疑惑道:“雪兄不回道門複命嗎?”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雪十一應當是黃牌九階捉妖師,如今他破了溪山黃令,足以讓他在道門中躍升至玄牌,他該是同年批中最快升入玄牌的年輕術士。
真不愧是衡老認定的道子,張執在心中感慨。
雪十一原本是這麽打算的,但考慮到趴在他後背睡着的小妖物,安妥起見,他還是決定先尋個地方安置她。
“那……”張執吞吞吐吐,将目光落在長穗身上,見少女埋趴着面容未有轉醒的意思,他無措揪了揪衣擺,在同門一聲聲的催促中,終是只憋出一句:“替我多謝長穗姑娘的救命之恩,還有……抱歉。”
雪十一輕點下颌,與幾人自街口分別。
今日是早市,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熱鬧,身穿道袍的少年背着綠裙姑娘漫在人群中,難免會惹人注目。有人好奇打量,有人沖着他們捂嘴笑,也有人熱心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雪十一客氣婉拒,盡可能避開太多擁緊的人群。
“皮薄餡多的熱包子——”
“糖葫蘆,酸甜可口的糖葫蘆。”
“客官,要不要來碗湯面。”
雪十一背着長穗路過一個個攤鋪,感受到後背均勻的呼吸聲,在這般吵鬧的氛圍中,她竟還能睡得安穩,真不知是心大還是太過信任他。
“不怕我把你賣了麽。”垂下眼睫,他低低喃聲,唇角牽起并未意識到的弧度。
在路過一家糕點鋪面時,後背沉睡的人終于有所輕動,趴在雪十一耳邊喃了句:“好香……”
是桃花的甜香,似乎還混了沙蜜,與曬幹碾碎的花草攪在了一起。
雪十一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糕點鋪子,憶起昨日長穗就是停在此處,問他是否要備買幹糧……就這麽想吃?
長穗又低低咕哝了幾聲,埋在他頸窩的腦袋輕蹭,甚至還用力嗅了幾下。
雪十一微微偏頭,像是被什麽毛茸茸的小動物拱過,被她蹭的又癢又麻,這麽近的距離,她的鼻子近乎抵在了他的皮膚,當真還能聞到糕點的甜香?
雪十一被她蹭煩了。
想到錢袋中僅剩的幾枚銅板,實在是有些礙事沉重,還不如拿出來花光了事。他沒什麽想買的東西,也實在有些累了不願再走動,不如就近買些東西。
買什麽好呢?
目光掃過附近的店鋪,雪十一邁步入了最近的這家。
“……”
長穗醒來時,人已經躺在床上。
入目的是素色床帳,她從榻上翻身坐起,發現自己所處之地是間客房。
……竟睡得這般沉。
哪怕已經沉眠了百年,她也皆是游離在不安焦慮中,長穗按了按還有些發昏的腦袋,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睡過安穩覺了,是因為雪十一嗎?
腳踝上的傷口又被重新上藥包紮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她撩開帳簾往外走,忍不住喚了聲:“雪十一?”
房中安安靜靜無人應答,雪十一并不在房中。
不算太大的房中,漫着甜膩的花香,長穗注意到桌邊的油紙包,打開發現是幾塊桃花酥點,紙包下還壓着一張字條,上面只有寥寥幾字,【留在房中。】
隔了數行,又潦草補了兩字:【等我。】
總算不再是“罷了”。
睡醒一覺,長穗的心情大好,看見花糕心情越發的好。她坐在桌前,撚起一塊糕點塞入口中,沒等品出味道,便擰眉嘶了一聲,她唇上還有細小的咬痕未好。
當雪十一回來時,長穗正捏着銅鏡擺弄,見桌上的糕點幾近未動,他似随口一問;“不好吃?”
長穗回:“嘴疼。”
在靈術的治愈下,紅腫破皮的嘴巴已經恢複正常,只餘脖頸上還留有一塊暗紅口勿痕,可見當時少年親的有多激烈,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在雪十一的注視下,長穗用靈術緩緩抹掉痕跡,只餘極淺的一抹緋印,一會兒便可自動消褪。
等身上沒了那晚的痕跡,她才重新撚起糕點,見雪十一立在原地未動,黑幽幽的瞳眸定在她臉上也不出聲,吓了一跳,“你想什麽呢,怎麽不說話?”
雪十一還在看着她。
目光從她白皙的脖頸落回唇角,像是又在腦海過了一遍昨夜之事,他開口:“我會負責。”
長穗愣了下,“你說什麽?”
“我說——”雪十一邁開長腿,走到她面前,用手臂撐着桌面傾身靠近,“昨夜的事,我會負責。”
他并非膽怯不敢承擔後果之人,既然做了便會認。
幾縷碎發自背後滑落身前,在近距離的注視下,他看到長穗的唇角沾了桃花碎屑,心念一動擡手去抹,冰涼的指腹觸碰到細膩溫軟時,長穗的眼睫顫動如翅。
好一會兒,她才理解了雪十一話中的意思,身子微微後仰拉開彼此距離,她試探着問:“你……準備怎麽負責?”
雪十一反問:“你想我怎麽負責?”
長穗氣笑了,“你總不能娶我吧?”
“好。”雪十一像是聽不出她話中的嘲意,自然而接,“那便娶你。”
長穗:“……”
是她的話讓他誤會了什麽嗎?
“其實……倒也不必。”長穗試圖挽回什麽,t畢竟昨晚之事并非他的本意,若按他這般迂腐思想,那她先前看了他的身子,也該留下負責。
雪十一驀地冷笑,“你以為,我為何控你不放?”
“還有。”
長穗猛地擡頭看向他,聽到他冷幽幽補了句,“不要拿我和你比。”
所以,雪十一那日的冷臉不是因她花光了他的錢,重點是在她扒了他的衣裳看了他的身體,卻不肯承認負責???
小孽障何時變得這般守身如玉了?!
在此事的觀點上,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要麽是他對長穗負責,要麽就是長穗對他負責,總之在雪十一手中,長穗是別想離開。
他不願讓她離開,她不離開就是,他願意對她負責,也随他折騰,長穗懶得同他争執辯駁,軟化擺爛的态度讓雪十一挑不出錯,對她也算有求必應。
打量着如今住的客房,遠比先前的簡陋客棧精貴,長穗疑惑,“你不是身無分文嗎?哪來的錢住這麽好的客棧,還能買得起花糕。”
雪十一只解釋前半句,“這不是客棧,名喚渡道閣。”
渡道閣分散在世間各城各地,專供捉妖術士免費寄居,修士的除妖牌令越高,所能居住的房間就越精貴,且閣中挂滿了低高階的懸賞除妖令,捉妖術士可憑自身能力接令賺錢,來去自由。
“這世間還能有如此之地?”能建立如此龐大繁多的渡道閣,并且不圖錢不圖利,絕非一般財力所能達成,長穗難免好奇渡道閣的背後主人。
這并不是什麽秘密,雪十一淡淡開口:“是南榮太帝。”
凡塵之所以靈氣與魔氣一同複蘇,皆是因百年前的紅雪降臨,那時,北涼與南榮的戰事初平,太帝還只是南榮少帝,據傳,她是為了渡兩位在戰中喪生的親眷,才會修建渡道閣海納百川,也算是為他們祈福積善。
“南榮……少帝……”長穗喃喃,憶起百年前慕厭雪立為少帝的小姑娘,可惜她從未見過她。
“她還活着嗎?”
雪十一瞥了她眼,“自然。”
長穗露出歡喜笑容,若她沒有理解有誤的話,那位太帝口中的親眷,應該是指的她與慕厭雪。可惜,她已經無法帶慕厭雪回去,卻可以把雪十一帶回去。
長穗忍不住問:“你願意同我回南榮王城嗎?”
雪十一沒有拒絕,而是反問:“去見太帝?”
“對,我們去見見她。”話說出口,才發現有多荒謬,被雪十一清透黢黑的眼瞳注視着,長穗猛地清醒過來,眼前的雪十一并沒有慕厭雪的記憶,于他而言,太帝只是陌生人,于太帝而言,他們甚至都不只是肖似故人的陌生人,她很可能還會把長穗當成妖物。
想起曾在北涼經歷過的那場磨難,長穗心有陰影很難再信任誰,氣餒道:“算了。”
她趴在桌面,臉埋于臂失了動力,已經打算放棄,忽聽雪十一回:“可以去。”
長穗驀地擡頭。
對上一雙晶亮圓睜的雙眸,雪十一不自在的別開面容,看着窗扇外的街景淡聲:“我剛好還未去南榮,就當去歷練了。”
長穗的內傷已經大好,雪十一肩胛的傷也已經結痂,只是因背了長穗太久,有些拉傷。之後幾天,雪十一休養調整的間隙去接了幾單懸賞令,有了銀票,他們去南榮的路途才不至于太拮據。
至少,某人不會因吃不起花糕,在夢裏蹭着他喊香。
不過短短幾天,雪十一便攢夠了一袋銀錢,每日回來都會給長穗帶各式各樣的花糕。長穗覺得,雪十一對她是有什麽誤會,她真的不是什麽饞嘴之人,只是沉睡百年太久沒吃,又恰好那時受傷,才會貪嘴吃了他的糕點。
若真要說饞,她更想吃雪十一在破廟烤給她的花糕,雪十一聽後似怔了下,“你喜歡吃那個?”
也不知他在思考什麽,半響後他憋出句:“那個暫時買不到。”
買不到就算了,長穗沒有多問,也不是一定要吃。
因渡道閣往來複雜,住的皆是些捉妖術士,所以長穗很少出門,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中打坐調養。閣中只按牌令給房,長穗是無牌修者,所以只能同雪十一擠一張房間,好在客房寬敞,還有一臺小軟榻,兩人各睡各的倒也相安無事,林中之事,誰也沒再提及。
雪十一并不是時常在房中,除了接懸賞令,他還需去道門複命。
這日,雪十一出門除妖期間,房門忽然被人敲響,長穗掀開眼睫未動,任由那人又敲了幾下房門,才警惕出聲;“誰?”
敲門的動作一停,緊接着是窸窣整理衣擺的聲音,“……是長穗姑娘嗎?”
門外的傳來的聲音有些耳熟,輕咳了一聲:“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青陽派的張執,先前你還從溪山救過我……”
長穗當然未忘,畢竟她腳踝上的傷才剛剛好利索,活了這麽多世,她還是第一次被捕獸夾傷到。
起身開門,門外只站了張執一人,他看了看房號,小聲問了句:“雪兄……是住這間房嗎?”
長穗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張執不好意思道:“我托人打聽的,實在是有事找雪兄,才會貿然前來……他不在嗎?”
注意到被收拾齊整的軟榻,張執意識到了什麽,長穗倒了盞茶遞給他,算了算時辰,“馬上就回來。”
幾乎是長穗的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推開了,雪十一拎着幾包糕點回來,看到房中忽然多出的一人,動作微頓。
“雪、雪道友……”張執茶水都沒顧上喝,連忙站起身。
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他是正經來訪,要尋之人也是雪十一,卻不知因何,等雪十一真正出現時,會莫名緊張心悸,像是做了什麽偷竊的虧心事。
聽着他磕磕巴巴的解釋,雪十一反應不大,擡步朝着長穗走去。
“何事?”将糕點推到長穗面前,他坐到了她的身側,随手拿起她剛剛喝過的茶盞。
張執将這些收入眼底,拽了拽衣袖,他觀察着雪十一的表情變化,遲疑發問:“今日道門下達的指令,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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