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擺爛攻略09
擺爛攻略09
“……”
任務堂所在的位置偏僻, 竟設立在鹹寧閣附近。
長穗與雪十一并肩行在宮道,可以清楚看到破敗高聳的樓閣,這裏原是王宮重地, 因來往人員雜亂衆多,也是侍衛巡邏最頻繁的一條宮道, 沒想到兩百過年去, 這裏成了王宮偏僻荒涼的晦地。
“好像要下雨了……”天色已晚,烏雲的壓蓋使得光線更為暗沉。
有同路的道士步伐匆匆, 抱怨着, “為何要把任務堂口設立在這種鬼地方, 陰森森的, 讓我渾身不舒服。”
“你還是知足吧!”另一人接話道:“我聽說啊,王儲殿下原是打算重啓鹹寧閣,那裏本就是修士彙聚之地,什麽任務堂口演武場啊居舍一應俱全, 要不是有地牌修士死命相勸, 咱們就得去鹹寧閣裏住了。”
“什麽?!”從驚呼聲中,就能判斷聽者的震驚,那人仰頭看着鬼氣森森的高閣, 一連不可置信, “讓我們住那裏面……王儲殿下怎麽想的……”
“住裏面怎麽了,咱們不就是為了降魔除妖嗎?我巴不得住進去會會妖邪,運氣好說不定也能升上地字牌哈哈。”
“別做夢了。”有知情人透露,“據說殿下帶地字牌修士進出過多次,就是為了破除謠言, 裏面根本就沒什麽鬼祟妖邪,這一點, 地字牌修士也證實了。”
就只差一步。
因還淩的威望,很多人都已經相信他的言論并公開支持,偏偏就在鹹寧閣即将重啓前,還淩暈倒在了閣門大道。
嗒。
有水珠滴落在長穗的臉頰。
長穗擡頭,看到烏雲已經漫過頭頂,越來越多的水珠砸落。
“怎麽這個時候下雨了,還不跑過些。”幾名道士遮着腦袋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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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穗不喜歡淋雨,原本也要拉着雪十一跑,卻被他拽住手腕,“有傘。”
他從儲物袋中拎出一把墨竹油紙傘,撐起罩在了長穗的頭頂。
傘身不大,護一人綽綽有餘,兩人難免有些擁擠,見雪十一大半肩膀都在傘外,長穗默默往他身邊貼了貼,肩膀挨着肩膀,盡可能也讓他身處傘中。
嗒嗒。
這場雨來的突兀,豆大的雨砸在傘面,發出沉悶聲響。
平坦的宮道很快濕透,兩側朱紅脫漆的宮牆苔藓成片,雨水順着破舊的牆檐流淌,像是蜿蜒無聲的血淚。這條宮道破敗,髒舊,沒有間隔幾步就燃着的燈籠,也沒有來去匆匆的宮人以及巡衛,全然看不出往日的繁盛。
“怎麽了。”雪十一明顯察覺到長穗的情緒變化。
應該說是從踏上這條宮道起,她就開始沉默寡歡。
長穗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訴說自己複雜的心情,可若是什麽都不說,她郁郁的心情也難以排解,于是道:“幾百年前,我就住在鹹寧閣中。”
雪十一靜靜聽着。
“以前,這裏每隔幾步就有燈籠,一條路走下來,至少會遇上三輪巡衛,很多宮人大臣都喜歡走這條道,因為牆後就是鹹寧閣,裏面有衆多厲害修士,是整個北涼最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為什麽……就成了人人懼怕的晦地呢?
長穗擡眸看向雪十一,身旁的少年靜靜為她撐着傘,依如幾百年前,他以徒弟的身份數次折返趙元淩所在的宮殿,只為在雨天雪夜、在深冬撐傘陪她回閣,這條宮道,他們二人并肩走過了太多太多次。
很多事情,因時隔的歲月太過悠久,長穗都已經t模糊了,可她偏偏能記得暮绛雪每次接她回閣的模樣,記得她随口一句冷,他便會脫下絨氅包裹住她,記得他于傘下注視她時的笑容。
有的時候,長穗真的沒辦法不恨他。
哪怕他們已經經歷了幾世輪轉,哪怕她已放下心中執念,哪怕她也愛上了他,可她還是會控制不住的去恨他。
原來,愛與恨真的可以并肩同行,長穗終于理解了慕厭雪對她的複雜感情,有多恨就能有多愛,有多愛就可以有多恨,恨無法殺死愛人,卻可以用愛毀亡自身。
長穗感覺,自己現在在走慕厭雪的老路,只是她沒有他的城府心機,沒有他孤注一擲的野心,所以長穗無法預知,這條路最後會讓她付出何種代價。
……随便吧,長穗已經不再奢求什麽。
“雪十一。”垂下眼睫,長穗忽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她喊着身旁少年的名字,“我有些冷了。”
“冷?”雨聲中,雪十一的聲音有些模糊。
他還在等待長穗後面的陳述,沒想到她會突兀轉移話題,目光掃過她身上的衣裙,他單手往儲物袋中摸。
“你在摸什麽?”
雪十一看她,“你不是冷嗎?”
可他的儲物袋中,并沒有女子的衣物,鼻音發出淺淺的哼聲,長穗問:“你不會要給我穿你的衣服吧?”
古板沒品味的宗服,醜的要命,最重要的是,和前前世一個德性。
雪十一聽出她話中的嫌棄,眯了眯眸,語氣也跟着發涼,“不行?”
“不行。”
雪十一臉色一冷,一甩袖子索性也不拿了,“那你就凍着吧。”
長穗原本就不冷,不過是心中有氣,故意找他的茬。
她還是覺得不解恨,不顧雪十一的冷臉,忽然道:“其實我有一個徒弟。”
雨順着傘身流出雨幕,少年面色冷淡像是聽不到她的話,雖不理會,但握在手中的傘還是在往她身邊偏。
長穗自顧自道:“幾百年前,他同我一起住在鹹寧閣,我們同吃同住,無論我走哪兒他都愛跟着,這條宮道,我們不知走過多少遍。”
“他也很喜歡給我撐傘,不過你比他差了些,我說冷時,他會把自己身上的披衣解下來給我穿,穿衣的品味也比你好。”
先是夫君,現在又蹦出來個徒弟,雪十一無法分辨她話中的真假,也懶得去辨。
哪怕極力保持平靜,聽着她一字字的追溯惋惜,雪十一握傘的指骨還是不由收緊。少年繃着下颌似在控制脾氣,幾個字似從牙縫中擠出,“長穗,現在是夏天,我沒有穿絨氅,拿什麽脫給你穿?”
長穗輕飄飄道:“你脫了我也不穿。”
說着,她伸手去接傘面的水珠,哼着小曲任由雨水打濕手指,很是悠閑自在的樣子。哪怕她不去看雪十一的臉色,也能想象他此刻會有多氣,他越是心梗火大,長穗便越舒坦解氣。
這般想着,長穗噗嗤笑出聲,她忽然反身抱住雪十一,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将濕漉冰涼的手指按在他的臉頰,笑眯眯繼續刺激着他,“你這麽兇做什麽。”
“他可比你穩重,還比你溫柔。”不發瘋的時候,更不會兇她。
腳步猛地停下,雪十一面無表情看向她,臉色已經不是冷可以形容。
呼吸先是隐匿,緊接着是試圖按壓火氣的深深吐息,那麽好看俊美的一張臉,卻有剎那顯露兇煞猙獰之态。少年大概沒受過這種挑釁,終是破了道心,有力箍住她的腰身,覆面吻上了她的軟唇。
這種時候,很難摻雜情谷欠,雪十一沒辦法對長穗做什麽,只能惡狠狠咬上她的下唇,掐住她的臉頰質問:“故意惹我?”
雪十一不是看不出,長穗在故意“欺負”他。
只是他不明白,“我得罪你了?”
下唇傳來絲絲的疼痛感,但不影響長穗的好心情,她眨了下眼睫,圓潤的眼睛半彎,還藏着惡劣笑意,“不過是說一些實話而已。”
真是好一個實話。
“可以。”胸腔發出一聲涼笑,雪十一被她氣笑了。看着她彎彎含笑的小臉,他輕點下颌表示明白了,忽然把傘柄塞到了她手中。
“你這是幹什麽?”長穗懵懵看着他。
大半雨水淋到雪十一身上,卻沒有阻止他褪衣的動作,扯開衣襟,他動作流暢的去解自己的衣衫,涼涼道:“把我的衣服脫給你。”
既然長穗非要揪着這件事氣他,他也不是不能滿足她。
雪十一的宗服緞料尚佳,其實并沒長穗口中那麽難看,窄袖修身的白衣外是飄逸垂落的霧藍薄衫,收緊的腰身修長勁瘦,束着一條繡紋寬帶,垂落的條飾搖動間,是一種倨傲肆意的少年氣。
只是比起前幾世的他,實在有些素雅簡單……但前幾世的他,也不會做出當街脫衣這種事。
既然要脫,只單單是一件薄紗衣怎能禦寒,這條宮道随時會有修士路過,并非全然無人,而雪十一像是被她刺激的失了智,寬帶扯落竟準備連中衣一起脫給她。
這和登徒子有什麽區別?!
“你是不是瘋了!”長穗連忙按住他的手。
好似當街褪衣的不是他,雪十一臉上的表情極淡,“你不就是想看我瘋嗎。”
他不介意瘋給她看,她想讓他多瘋都可以。
不遠處傳來修士的笑鬧聲,有人馬上就要拐入這條宮道,長穗的火氣消了大半,用傘遮擋住他的身影,“行了快把衣服穿好,你不要臉我還要!”
她可不想聽到明早宮中傳遍,道子雨天當衆對女子褪衣發癫。
“剛剛是我錯了。”
在雪十一慢雲吞将衣衫穿好時,聽到長穗輕輕嘆了聲氣,“有一點,你比他過之而無不及。”
“比如?”雪十一望向她的同時,一只盛着雨水的手拍在他的臉上。
啪——
雨珠四濺,沾了少年滿臉,發出清脆聲響。長穗的聲音冷靜無波,“你們都是不要臉的瘋子。”
三個瘋子。
也是同一個瘋子。
.
兩人趕到任務堂時,堂中已經聚了不少人,花棠和張執都已經挂好玉牌,等待任務分配。
看到他們出現,花棠先是一喜,在看到長穗身邊的雪十一時,硬生生剎住腳,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同他們打了招呼。張執則熱情湊過來,催促着兩人快些去挂牌,無意間掃到雪十一泛紅的側臉,驚呼,“雪兄,你的臉怎麽了?”
雪十一沒吭聲,長穗代他回答:“雨天太滑,不小心摔到了。”
張執疑惑,“摔到臉了?”
“是啊,還流鼻血了呢。”長穗還想在胡扯兩句,被雪十一陰着臉拽走了。
張執撓了撓頭,還是覺得哪裏奇怪,這時,身後傳來幽魅一句:“那好像是巴掌印。”
膽小的張執當即一個哆嗦,猛地蹦出兩步,回頭,他看到站立在身後的粉裙少女,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随即反應過來,“你剛才說什麽?!”
巴掌印?!有人打了道子一巴掌?!怎麽可能,誰有這膽子啊……
“我不會看錯的。”花棠比張執觀察細致,眼神也比尋常人要好,她擡了擡下巴,示意張執看向與雪十一并肩而站的少女,“誰和他在一起,就是誰打的呗。”
花棠覺得,她找到了靠山。
雪十一和長穗在路上耽誤了太多時間,所挂玉牌也在最末,等了許久之後,堂中大半修士都已接了任務離去,才輪到他們接領任務。
結合長穗的身份和玉牌序號,她被指派的任務是子時巡夜,每三個時辰一輪換。趁着雪十一不在,花棠湊到她身邊,高興道:“太好了,我也是子時巡夜!”
通過馥郁漫出的花香,可以聞出花棠是真的高興,“穗穗,能和你一起執行任務真好,你放心,我定會護着你。”
長穗打出個噴嚏,抿了抿薄唇對她露出笑容。
那邊,地牌修士還在核對雪十一的身份,在看到玉牌上的名字時,他喃喃,“這不是衡老口中的道子麽……”
桌後幾個修士齊齊擡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對上少年無畏冷淡的目光,在漫長的等待中,他臉頰上的紅印已經消散,不靠近仔細瞧看不出問題。
“不錯,後生可畏……”地牌修士連聲誇贊着他,因修為階級的壓制,大部分修士都不敢直視他們,很少能看到敢于同他們對視且穩當從容的少年人了。
他們是根據修士的能力安排任務,能力越強t被指派的擔子就越重,無可厚非,雪十一會被安排最重要最艱辛的任務,他領到的任務折是——
貼身保護王儲殿下的安危,聽從王儲調遣。
雪十一皺眉:“我要換。”
地牌修士,“換什麽?”
他已經知道長穗的任務,如何放心她同一群修士巡夜,不等花棠慌恐,就聽地牌修士吐出兩字:“不行。”
年齡大了,地牌修士也不是看不出雪十一的心思,他摸了摸胡子,目光在少年少女間游蕩了一圈,哼了聲暗嘆果然還是太年輕。
氣氛僵持間,又一名地字牌修士入堂,長穗認出,他是先前跟在還淩身邊發放玉牌的修士,修士也認出了她,在了解完情況後,同長胡子修士耳語了幾句。
“如此的話……”長胡子修士眉頭先是一皺,緊接着看向雪十一,松口道:“殿下身邊還差一人随侍,你的任務動不了,老道倒是可以将這位女修安排到殿下身邊。”
雖提升了長穗的任務難度,但卻将兩人分配到了同一任務中。
……讓她貼身去保護還淩?
長穗原本還有些不樂意,得知會接觸到還淩,自然沒了意見。
“我唔唔……”不等她出聲應下,一只手捂在了她的嘴巴上,身旁的雪十一強行禁了她的聲音,幽幽反駁:“不行。”
他的眼皮又開始劇烈跳動。
沒有緣由,雪十一莫名不願讓長穗和什麽王儲有所接觸,收下任務折,任由長穗如何拍打,他都沒有将手放下,頂着在場人詫異的目光,他的語氣嚴肅:“接領任務豈可随意妄為,保護王儲的任務太重,不适合她。”
還是放她去巡夜吧,他再另想法子。
長穗:“……”
剛才還是打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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