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擺爛攻略21
擺爛攻略21
起風了。
平端吹來一股刺骨寒風, 刮散了天際濃郁的紅光異象,朝着四面八方漫開。
當赤霞籠罩住整個歸元宗時,無形的威壓襲來, 幾片殷紅如血的紅雪悠悠墜落,落在人們的發頂臉頰, 砸到地面, 如同天空流墜的滴滴血淚。
“血……是紅雪……”人群中發出驚呼。
凡世幾場紅雪降臨,皆為人間帶來不小的禍患, 上一場紅雪降臨世間還是百年前, 天地間靈氣複蘇, 也喚醒了沉睡的邪祟妖魔, 這不是祥瑞,而是兇煞之兆。
“怎麽會這樣……發生了什麽……”前來觀禮的道門卦師面面相觑,歸元宗的長老們更是當中起卦,銅錢抛空, 在落地的瞬間, 啪的一聲碎裂成兩半,道法反噬,驚得白胡子老頭t兒噴出一口鮮血。
“這卦……”他被人攙扶着, 指着天空顫顫巍巍, “這卦算不得啊。”
“天要亡我道門,天要亡我人世!”
轟——
遠處滾來雷鳴,正在逼近。
原本,衆人的目光都被天降兇煞異象吸引,早已忘了他們是來觀禮的, 忘了高臺上還站着一雙剛剛舉行完合籍大典的新人,直到, 烏墨到暗紅的雷雲覆蓋到他們頭頂,刮出的厲風席卷将他們包裹。
終于……還是來了。
長穗面色蒼白,當天懲真正來臨的這刻,竟莫名覺得解脫。
天罰蘊卷着天道之力,哪怕天雷還未劈下,仍舊強勢難抵。長穗的雙腿發軟,有些撐不住了,她被雪十一攙扶住,顫巍巍擡眸中,烏黑澄淨的眼瞳淺褪成耀金,被雪十一眼疾手快按入懷中。
“別怕。”雪十一緊緊擁住她,反身利用高大的身形将愛人籠蓋,不讓外人窺探到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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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欲帶長穗離開高臺,卻被飓風圍困定在原地,兩人都無法離開雷雲覆蓋之地,顯然這是沖着他們來的。
長穗該慶幸,他們的婚服足夠寬大繁瑣,被威壓逼出的獸耳和尾巴被完美掩藏,只是有些難以呼吸困難。她微張着嘴巴,急促又用力喘息着,如同離了水岸的游魚,翻湧而現的驚懼恐慌不受控制的往外鑽冒。
“雪十一。”長穗攥緊他的衣襟,想要張口說些什麽。
高臺下紛聲不斷,已經開始有人懷疑到他們身上,長穗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睛,不敢去聽他們在非議什麽,小心翼翼收斂好自己的獸耳與尾巴,生怕被人看到。
雪十一用手臂環抱着長穗,用寬大的袖擺幫長穗遮掩變化。他無畏看着頭頂的雷雲,漆黑的瞳眸映入撕裂的閃電,有天雷正在雲霧中醞釀,遠盛先前由引渡法陣喚請而來的天罰,這是真真正正的天罰。
他們做錯了什麽?
他們不是天賜良緣嗎。
心中萬千不解,雪十一感受到懷中道侶的戰栗,他收緊了懷抱,竟頂着天雷施咒還擊,妄圖将雷雲趕走驅散。
“道子在做什麽?!”血霞覆蓋下,修士們無一人能板直立住,全都狼狽的躬身跪在地上。修為高強者,頂着威壓擡頭,被雪十一膽大妄為的舉動驚愕,“他是瘋了嗎?”
膽敢對天道出手,是覺得自己命太長了嗎?
還淩是唯一一位還能頂風站住的,他看着被雷雲風卷困住的兩人,試圖上前幫忙,又被張執抱着雙腿阻攔,“殿下莫要沖動!”
天道降罰,恩威難測,并非他們普通凡人所能阻攔,就算還淩沖上去,也不會幫到他們,還可能讓所有人陷于更危險的境地。
“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好端端的……”祥瑞忽然變兇煞之兆了呢?
花棠修為不夠,又因是妖,幾乎是匍匐在地,根本擡不起頭。她強行壓下洶湧上竄的妖氣,一口白牙咬碎生生咬出了血痕,若是在此刻化了妖原,她必死無疑。
現在誰也不敢幫他們,誰也幫不了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雷雲在高臺上空越積越厚,閃爍着閃電雷鳴,随時劈下。
“別怕,我在。”嘗試數次後,雪十一用保護罩籠住長穗,隔絕了雷雲對她的威脅。
雪十一的修為已是翹楚,可仍舊抵擋不了天道的施壓,他只能短暫護住長穗,并不知自己能撐多久,不過哪怕只有短短幾息,也足夠讓長穗喘兩口氣平複自己了。
天罰已至,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已晚,只能想想如何抵禦天罰雷懲。
世間沒有人能同天道抗衡,就連雪十一的本體,也曾被天道束縛制約。長穗緊咬住唇,她趴扶在雪十一的胸膛,顫動着長睫看向擁着自己的人,也施術為他籠下一層透明保護結界。
雪十一怔怔望向她,看到她嘴巴張張合合,吃力吐出一句:“要活一起活。”
要死也要一起死。
她與暮绛雪都犯了錯,合籍大典是她自願完成的,天道沒道理只懲一人。
轟——
雷劫醞釀就位,即将劈下第一道天罰,可雪十一至今都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心口還懷揣着衡老賜福的楓葉,他始終相信,他與長穗是天賜良緣。
第一道天雷,劈到了長穗身上。
好在有雪十一的結界支撐,牢固的薄膜開裂出巨大縫隙,所帶來的威勢難以用語言描述。長穗悶哼出聲,結界抵禦過的肉r體傷害,換來的是精神折磨,雪白的獸耳不受控制在花冠中鑽出,又被雪十一伸手捂住。
“穗穗別怕,別怕……”雪十一面色蒼白,“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長穗早就不怕了。
若她還怕,就不會同意與雪十一舉行這場合籍大典,他們是在對天道示威。軟軟的耳尖掃過雪十一的掌心,長穗對着他搖了搖頭,問:“你怕嗎?”
面對真真正正針對他們的天罰,一場生死難料不知止境的天罰,會怕嗎?
雪十一低眸深深凝着她,幾縷碎發蕩在頰側,襯得他唇紅眸黑過分俊秀,長穗似乎還未同他說過,今日的他格外好看,比她以往任何時候見他,都要順眼好看。
雖還不知天罰為何降下,但他隐約也能猜到,同長穗有關,同他們在一起有關。唇角牽起,他輕輕道:“與你相伴,無所畏懼。”
他本就無所畏懼,如今唯一的軟肋只有長穗,只要她還在他身邊安然順遂,那他就沒什麽畏懼之事。
天雷還未停止,雪十一試圖修補結界上的裂痕,拼盡一身修為為長穗抵擋着天雷之罰,可惜于事無補。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徹底粉碎了他籠在長穗身上的結界,所以當第三道天雷緊随而來時,雪十一想也不想将長穗塞入懷中,為她抵擋劈落的天雷。
“雪十一!”長穗驚呼。
蘊含天道之力的法雷與她罩下的結界對抗,震得她頭腦發暈站立不住,難以想象雪十一為她抵抗雷擊時,是隐了多大的痛苦才能面不改色。
所有的保護結界在天罰下都脆弱的不堪一擊,碎裂成千萬鋒利碎片散落在他們四周。重演北涼王宮出現的天罰,沒有引渡法陣的金光結界隔絕外界,沒有趙元齊為他們抵禦天罰,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狼狽不堪,披挂在身的奢繁喜服成了他們最大的諷刺,雙雙跪倒在地互為支撐。
“你有沒有事……”天雷盡數劈在雪十一的身上,已經數不清是第幾道。
雪十一的耳目出血,鮮血自唇角蜿蜒溢出,呼吸已經不均。
“我沒事。”他沙啞出聲,承受着一道又一道天雷的劈落,豔紅的喜服吸收掩蓋了暈洇的血水,長穗被他死死按在懷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
雪十一在騙她。
“快放開我。”長穗試圖推開他,與他一同承受天雷。
雪十一箍在她身上的手臂猶如銅牆鐵壁,将她密密實實護在懷抱,不讓天雷有可乘之機。
“放開我……我們一起……”任由她無法推拒,都無法從雪十一懷中掙出,長穗眼眶發酸,不知不覺間,她早已不再懼怕天雷帶來的威壓,滿心滿眼只剩下眼前之人。
彌漫的雪海香與血氣融合,耳邊是一道道劈落的天雷,長穗能聽到天雷劈降的聲音,卻感受不到天雷降落在身上皮p肉撕裂的疼痛,痛到極致,雪十一手背迸綻青筋箍痛了長穗,偏頭嘔出大口鮮血,仍不忘牢牢護着她不肯放松。
“雪十一!!”在劇烈的疼痛中,雪十一神魂蕩動,耳邊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飛速閃過,劇痛之下,雪十一感覺自己的魂靈飄散離體,進入莫名的虛空幻象中,他是他,又好像抽離了魂靈不再是他。
【我為師你為徒,情愛二字于我們本就無緣,行大逆不道之舉,你不畏懼流言蜚語,難道不懼天譴嗎?】
【倘若為師不師無德,徒弟不義無善呢?】
雜亂過後,雪十一在幻覺中看到了面覆苦厄煞面的少年,他立于屍海之中,白衣染血,面具砸落間,露出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容,雪十一聽到了長穗的聲音,他的魂靈似穿入了少年體中,聽到長穗一字一句冷漠決絕道:“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你。”
【你不怕死,卻怕說愛我。】
血浸透白衣,化為濃墨烏沉色澤,雪十一感覺自己痛到快要窒息,t難以抑制的扭曲猙獰,【我沒有辦法不恨你。】
【長穗。】
【我真的……沒有辦法不恨你。】
濃烈的愛意撞出胸腔,鑽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洞窟,愛讓他變得面目全非,明明失控的感情早已無法收回,卻強逼着自己去憎恨傷害,叫嚣着要毀掉那個不愛自己的愛人。他要拆分她的骨骼血肉,打散她的神魂泯滅于世,以此來填補自己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愛意。
只是,如此,他就解恨了嗎?他就能……不愛了嗎?
到頭來,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低頭妥協,他還愛,愛到不知道該如何去愛。
生來為惡,他哪知感情是何物,口口聲聲說着長穗不懂愛,自己卻用一次又一次錯誤的方式追求所愛,至始至終,他都是自私自利的卑劣惡種,用數次的血淚才學會該如何去愛。
“雪十一……”耳邊傳來輕輕的喚。
長穗在他耳邊哽咽哀求着,“放開我吧……讓我同你一起受天罰。”
他們都有錯,他們該一起受罰。
“不……”從混沌中抽身,飄泊變幻的神魂重新化為雪十一,又不再是單純的雪十一。不知在何時,藏在衣中的楓葉飄出,楓葉正面的“天賜良緣”四字依舊流光閃爍,被風吹卷間,楓葉騰空而起,在背面現出三行赤金古文,上面寫着——
緣生不得終。
孽緣天不渡。
良緣難善了。
……所以,他們注定無法在一起嗎?
雪十一笑了。
低低的笑有些難以克制,笑的胸腔震顫疼痛,笑的身體顫抖。他用染血的手指輕輕撫過長穗的淚眸,雪十一看着她,溫柔又堅定的反駁道:“不,你沒有錯。”
是他居心不良,愛上了自己的師尊犯下滔天殺孽。
是他求愛不得,罪孽深重不知悔改,一意孤行一錯再錯。
是他百般設計引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擇手段俘騙到了想要的真心。
長穗沒有錯,錯的只有他。
哪怕再多的天罰降下,哪怕天雷不止将他劈的灰飛煙滅,他錯了,卻不會認錯,并永不悔改。
“師尊。”輕輕喃出的二字被雷鳴掩蓋,雪十一的面容被鮮血濺髒,形貌癫狂,噙着笑直視上天,“這天雷之罰,本該就由我來受。”
被他糾纏愛上,真的太辛苦了……
他做錯了太多,能給的東西太少,冥頑不靈偏執罪惡,唯有一顆跳動的真心全部歸屬長穗。
暮绛雪有罪。
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可他始終覺得,他愛上長穗沒有錯,他要同心愛之人在一起沒有錯。為此,他願意将全部的自己獻上,只求長穗不要嫌棄他。
【倘若我們不死,無論之後再遇怎樣磨難阻礙,我都要同你在一起。】
【就算有天地阻礙,我也不會抛棄你了。】
雪十一想起長穗曾對他許下的誓言。
雷鳴滾滾,持續不停的天雷不知在何時消隐退散,像是對犯錯之人的妥協絕望。天雷劈不散他們,只能讓他們更加無法分離,大片大片的血霞褪變為耀目金光,祥瑞之兆重現天地,揮灑到相擁的道侶身上,好似剛剛的天罰只是一場錯覺。
那片承載着賜福與詛z咒的楓葉,碎毀在了飓風下,上面的批言除了雪十一,無人看到。
雪十一輕輕将面容栽到長穗的肩膀上,緩緩阖上眼睫,“我信了……”
信的不是天道,而是長穗。
他好不容易将他們的孽緣扭轉成良緣,無用的天罰也未能湮滅他們,所以他信她,信她不會丢掉他。
他們的良緣,定要善了了無盡。
“……”
雪十一昏死在長穗的肩膀,背後的婚服被天雷劈焦劈爛,衣服與血肉黏連在一起,血水滲透喜慶的婚服,在地面彙聚成灘。
長穗被他護在懷中,同上次一般,沒有遭受天雷的半分擊罰。雪十一身上的血沾染到她的身上,呼吸幾不可聞,長穗強行壓下自己的獸變,燦燦金瞳時隐時現,閃爍不定。
“這,這究竟是什麽情況……”頻發的異象使得衆人沒了主意。
起先的金光祥瑞,讓他們認定了道子的大婚是天定良緣,可随之而來的天罰威勢太盛,裹挾的殺意令所有人震顫,讓他們察覺這不是祥瑞,而是天怒,是道子的合籍大典惹怒了上天降下懲罰,這是一場不被祝福的大婚。
就在他們以為,天罰會懲滅這對新人時,天雷散了,祥瑞金光重現天地,七彩霞雲漫散于空,與悠然飄落的紅雪相互映襯,像血又像花瓣,如祥瑞又帶有肅殺之氣,這究竟算什麽……衆人相互對看着,一時間議論紛紛拿不定主意。
有人還未從天罰中回過神來,汗濕淋漓深感死裏逃生,有人從地上爬起,遠離高臺不敢靠近,也有人認為這些異象皆是禍患的象征,身為道子,屢次觸犯天威不配為尊,甚至開始質疑長穗,要求歸元宗給個說法。
“私以為,種種異象皆為祥瑞。”雜亂中,一道清悅的嗓音鎮平四方。
還淩于人群中現身,目光遙遙望向高臺,“倘若是天道降罰,怎會允罪者茍活,所以我認為,所謂的天罰,也是賜福。”
“你是何人?!”
“什麽人也敢在這大放厥詞,天雷降下這麽多道,你怎敢睜着眼說這是賜福??”
“真是好笑,所謂的賜福竟是天雷擊罰,這樣的賜福誰消受得起。歸元宗掌門何在,什麽人都敢放進來嗎?”
“你少說兩句……”有人認出還淩的身份,理智清醒者對他躬身見禮,“殿下為何認為,天雷是天道賜福?”
确定長穗無事,還淩擺出從容平靜之态,示意衆人看向高臺,“敢問諸位,雷劫的每次降臨,都是天罰嗎?”
“當然不是!”歸元宗的落掌門最先反駁,他一甩衣袖,擡手敬拜楓山的方向,“我門衡老,飛升大道之時,也承過天雷之劫。”
話落,他愣了下,不敢置信道:“殿下的意思是,那天雷是……”
還淩淡笑不語。
像是為了應證還淩的猜測,雪十一周身籠現淡淡光芒,并非聖潔金光,而是秾豔攝人心魄的暗紅,這一變化不僅看愣了高臺下的人,也讓長穗慌了神。
她不知發生了何事,不沒辦法回頭去看臺下,好在,剛剛還淩的話被她聽入了耳中,她借勢運轉靈術,降自己的靈力打入雪十一的體內,強行讓大盛的赤光融入金光,化為迷惑人心的赤金光澤。
“這……”短短一日中,發生了太多異事,讓人不敢再輕易開口決斷。
還淩不能留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現下最重要的是将兩人從高臺帶走,于是他高喝道:“道子承住了天道賜福,是道門之幸。”
“是啊,若是天罰,這麽多道天雷降下,怎還會讓他們活着……”
“這不是兇兆,是天道對道子的考驗,我門繼衡老之後,又要有人飛升了……”
盡管還有部分人對還淩的說辭有疑,但架不住信的人太多,有了還淩和歸元宗的牽頭,剛剛的天罰被他們美化成飛升賜福,“快,快去瞧瞧道子如何了。”
終于有人關心起他們的死活了。
長穗的眼睛還未複原,不敢睜着眼睛被這群修士看到,只能裝暈蒙混。天雷雖沒有劈到她的身上,但對她的精神威脅極大,神魂不穩頭尖銳痛着,本是裝暈,但在被人擡起時,卻是真的迷迷糊糊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時,人已經回到楓居。
房中的喜帳垂挂飄動,門窗上貼着漂亮的龍鳳喜字,桌邊燃着明亮紅燭,房中空無一人。
竟然天都黑了。
白日的天罰重新塞入她的腦海,驚的她從榻上翻身坐起,剛要出門,大門自外面推開,長穗險些撞到來人身上,“穗穗?”
還淩後退一步,松了口氣,“你終于醒了。”
看到是還淩,長穗緊繃的情緒也有所放松,顧不得太多,她抓住他的衣袖着急詢問:“雪十一呢?”
“阿兄……雪十一現在在哪兒。”
對上長穗澄淨的金色眼瞳,還淩微微颦眉,推着人回到屋內,将房門牢牢關阖,“不用擔心,他沒有事。”
雪十一受了太多道天雷,至今昏睡不醒,被衡老接去了他的靈府療傷,長穗愣了下,“衡老?”
“他不是在閉關修煉嗎?”
還淩按了按額角,也不知這是幸還是禍,“他出關了。”
就在衆人紛紛趕往高臺時,山t頂光芒大盛,數年不現身的衡老在露場高臺現身,将雪十一帶回了靈府。
“他……什麽都沒有說嗎?”長穗不放心道,對這位衡老有諸多不解。
還淩搖了搖頭,“一言未發。”
衡老憑空出現,只是看着他們輕輕嘆了聲氣,揮袖帶走了雪十一。他從出現到離開不過短短幾息,衆人也不知他是何意,雪十一究竟被他帶回靈府去做什麽,也都是衆人的猜測,不過還淩認為,眼下衡老什麽都不說便是最好的局面,若他當真想對雪十一不利,也不會放過長穗。
“不行……”長穗有些不放心,想要親自去看看雪十一。
還淩拉住她的手臂,“你現在如何出去?”
她的瞳色還未恢複,被人發現只會生禍,還淩安撫着長穗,“你且先留在房中,等瞳色變回再去也不遲。”
“可雪十一……”
“我會替你去。”還淩放緩了聲音,“你喚我一聲阿兄,我不會不管你們。”
還淩曾受過衡老點撥,算是他半個徒弟,在宗門的力并不比雪十一弱,也有足夠的理由去見衡老。盡管擔心雪十一,可以長穗現在的模樣,她留在房中避不見人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聽從還淩的安排耐心等一等。
第二日一早,還淩便上山去見衡老,他在靈府外等了數個時辰,靈府大門始終未開,無論還淩如何求見,都得不到衡老的回應,更不用說其他面見之人。
“衡老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不是出關了嗎?雪十一當真被他帶回了靈府?”楓居之上的山頂,烏泱泱跪了一群人。
還淩連登兩日,皆未得到衡老回應,第三日晚,還淩敲開長穗的房門,對她搖了搖頭。
“穗穗……”他欲言又止,“我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
衡老并不是倨傲冷漠之人,早年與他相遇,在還淩的印象中,他也是個有趣話多的老頭兒,如今他人出關将雪十一帶走,短時間內無法再閉關,面對衆人在洞外的求見,他沒道理沒有回應。
是不願回應,還是無法回應不能回應?這三者的區別令人慌恐。
長穗決定親自見一見這衡老。
“可你的眼睛……”她的眼睛還未恢複,可長穗顧不了太多了。
第二世失去的斬情扣重回雪十一腕間,是因這位衡老,說雪十一是道門之子的是衡老,他們成婚前祝福他們是天賜良緣的還是衡老,如今天罰已過,将她與雪十一分離的還是衡老,這位衡老,說不定一直在等她前去。
深夜,圓月高挂。
在還淩的掩護下,長穗上了楓山,來到了衡老的靈府前。還淩口中緊閉不肯見人的洞門,此時對着長穗兩側大敞,洞中光線昏暗,讓人無法探看到深處光景。
“進來罷,吾已等待許久……”洞中傳來蒼老的喚,莫名有些熟悉。
長穗一時想不起,這聲音是從哪裏聽過,她略有些謹慎的擡步邁入,穿過蜿蜒昏暗的石廊,拐入一間明亮寬敞的石室,看到了端坐在石臺上的灰袍老者。
“你是……”看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長穗的記憶回到第二世的廟會,又溯到四季循楓居的宅門前,她緩緩睜大了眼眸,“你是……那位老道?”
是那位在廟會上“招搖撞騙”賣給他們錦囊的老道,也是他在第二世的終結,拿走了長穗的斬情扣抵債,怪不得斬情扣會回到雪十一手中,原來是他給的。
“是吾。”像是超脫數世,對于他們的事情了如指掌,對上長穗金燦燦的眼瞳,衡老面容和藹含着笑意,沒有絲毫不喜厭惡。
白胡子老頭兒頭發花白,細長的胡須飄在半空,“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
見他坦然承認,長穗對着他恭敬一拜,“當初得您點化,長穗還未來得及感謝。”
若不是有衡老的點醒,她恐怕至今被困在混沌執念中,與雪十一在苦海中沉浮不得終途。衡老擺了擺手,“你是來找雪十一的?”
長穗微怔,沒想到衡老會那麽幹脆,他朝着旁邊一指,唉聲嘆氣道:“且再等等罷,他快要醒了。”
衡老所指的位置,是一片混沌金光,就是因它石室才亮如白晝。長穗進來時看遍了洞景,唯獨沒想到雪十一會被藏在這團金光中,她匆匆跑過去,發現雪十一還穿着先前的婚服,他的手腳全身被法力凝結的鎖鏈捆綁束縛,昏睡不醒墨發垂散,不知是不是因面色太過蒼白,雪十一的唇色點绛似含血,眉眼像是一夜張開,哪怕全無意識只是懸浮在金光中,都有着攝人心魄的懼感。
不是美,漂亮到極致的東西,只會令人生懼。
“他……”看着他的面容,長穗怔了一下,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扭頭正要詢問衡老,卻發現不知在何時,衡老灰撲撲的衣袍焚起,身體呈現半透明的消散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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