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包間裏燈火輝煌, 比走廊上的光線亮度還要高。

南蓁被桌上杯碟盤碗散發出的耀眼光芒晃了眼,模糊中感覺似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哎呀,蓁姐終于來啦。”方力何熱情地迎了過去。

南蓁聽着他熟悉的聲音, 眨了眨眼, 鬼使神差地看向上座,紀向隅說還得一會兒才到的人此刻正坐在這群人裏最顯眼的位置。

大半個月沒見,陳厭似乎瘦了。黑色襯衫的領口敞開兩顆,瘦削的鎖骨在衣領邊緣若隐若現。頭t發好像也長長了些, 精致的眉眼被搭下來的碎發遮掩, 看上去陰陰淡淡的。

他斂着眸在喝茶,頭頂吊燈的顏色将他被熱霧籠罩的臉映襯如展覽館裏的真人蠟像。

精美絕倫。

了無生氣。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從白瓷的杯子中掀起眼簾,毫不避諱的深沉目光利刃一樣射進南蓁的眼睛。

南蓁心口一跳, 眸光閃了閃,不太自然地收回視線,看向迎到面前的方力何, “方..方制片。”

“欸,咱們都這麽熟了, 這麽叫太見外。蓁姐還跟以前一樣,叫我小方或者阿何就好。”方力何一身白西裝配花襯衫, 造型比桌上的男主角沈之遙還精致, 他飛快地将南蓁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不禁發出感嘆, “這麽多年沒見,蓁姐比之前更加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了。”

“你說是不是啊, 阿厭。”他回頭看向陳厭。

陳厭握着茶杯,食指沒規律地在杯壁外輕輕刮弄, 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聞言,他黑沉沉的眼輕飄飄落在了南蓁身上。

煙波綠色的襯衣配淺色緊身包臀裙,紅底裸色的細高跟毫無負擔地撐起她嫩白修長的纖細雙腿。這一身裝扮既正式又不會太死板,既溫柔又不失性感的魅力。尤其包臀裙将她的曲線勾勒得曼妙輕盈,不堪一握的細腰引得人遐想聯翩。

她臉上似乎化了妝,又好像沒化,唇上淡淡的色彩在燈光下閃着點瑩潤的色澤,眉眼間一如既往素淨到有些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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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蓁一向不愛濃妝豔抹,殊不知妝越淡,她身上那股難以琢磨的缥缈氣息越讓人眼紅。

從以前到現在,她的美不需要任何主觀強調。

包間裏好安靜,安靜得南蓁感覺自己正在被淩遲。

陳厭看她的眼神像一把刀,冰涼的刀尖一寸寸挑開她的遮掩,露出柔軟的內裏。

一陣刺激的心驚肉跳。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收緊了。

南蓁看見他微紅的眼尾隐隐泛出了腥氣,忍不住頭皮發麻。

今天在座的人無人不知他和施嘉子的緋聞,現在他卻在用這種暧昧不清的眼神審視她,其他人會怎麽想?他的下一個目标?還是他和施嘉子之間的第三者?

一時間,桌上有好幾道意味不明的視線望了過來。

南蓁站在門口,莫名覺得脖子很痛,嘴角很痛,腳後跟也痛...哪哪都痛。

她有點尴尬,更多是羞恥,心頭窩火的感覺讓她想立馬轉身就走。

這死小孩長大了越發嚣張得令人發指!

大約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旁邊的紀向隅終于看出氣氛不對,出聲解圍道,“原來師姐跟方制片和陳總都認識啊,那你遲到得更不應該了,待會兒可得和二位多喝幾杯啊。”

南蓁皺眉擡眸盯着紀向隅,心道,這人沒毛病吧,他看不出他們有過節嗎,還讓她跟他們多喝兩杯?

紀向隅拉開椅子讓她坐下,一無所知地朝她使了個眼色邀功。

……

蠢貨。

硬着頭皮坐下來,南蓁本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被帶過去了,方力何卻又來了一句:“嗐,遲到有什麽關系嘛。除了蓁姐,現在誰還能讓陳厭等啊。”

……

又一個蠢貨。

氣氛越來越尴尬了。

南蓁默默想,要不就說家裏着火了先走算了?

這時又有人說話了。

“咦,原來陳厭你和南老師認識呀,上次在醫院怎麽沒說呢?”

是施嘉子。

她距離裏陳厭只隔了一個導演。

“我就說南老師怎麽肯屈尊到醫院看我呢,原來是知道你也在呀。”

不同于劇組拍攝時的古裝造型,施嘉子今天化的妝偏素,幾乎沒塗眼影,太陽花一樣的睫毛在燈光下忽閃忽閃,鼻頭和下巴打了些心機腮紅,唇角一翹,純欲感十足,她說話時手肘撐着桌沿,姿态明顯向着陳厭的方向,

轉頭和南蓁對上眼神了她也不怕,仍然笑得耀眼,“是不是呀,南老師。”

這大概就是年輕的好處吧。

無所畏懼,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管場合、地點,以及其他人物感受,她只管自己随心所欲。

與她相比,南蓁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迂回懦弱的成年人。

她突然想起另一個也曾如她這般直接的女孩。

付白薇,現在在哪裏?

“給我閉嘴。”方力何在頭頂啧了一聲,以眼神示意施嘉子不要亂說話,“你是斷了手還是斷了腳,還能勞動蓁姐去醫院看你?小屁孩別在這兒胡說八道,去去去,一邊吃你的飯去。”

他訓小孩兒一樣的态度讓南蓁有些意外。

施嘉子毫不反抗,嬌嗔地嘟了嘟嘴就真的低下頭去吃飯。

這更讓她意外。

他倆貌似很熟?

紀向隅在她耳邊輕聲解釋,“她是他表妹。”

什麽?!

南蓁詫異擡眸,紀向隅聳了聳肩,“我也是剛知道。”

難怪思卉說施嘉子後臺很硬——表哥是金牌制片,緋聞男友是金主爸爸,她本人又年輕無極限,這人生還真是像開了挂似的讓人羨慕。

飯局在這樣微妙的氣氛中開始了。

南蓁一向對這種應酬不感冒,實在是她想從紀向隅那掏出八十萬來,這才不得不硬着頭皮整晚坐在這裏。

席間,她面上應付着方力何熱情的招待,手下悄悄給肖成海發着微信祝福這個老頭子吃宵夜沒有餐具。

她也是前兩天才發現,陳厭和肖成海關系匪淺。老頭子這次肯出山,完全是賣陳厭這個忘年交的面子。

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但憑陳厭對她行蹤了若指掌來看,她不信跟老頭完全沒關系。

很快,微信上收到一條五十九秒的語音消息。

不用點開也知道是在罵人。

南蓁直接鎖屏,眼不見為淨。

南蓁和紀向隅是圈內公認的肖成海的接班人,只是南蓁一向不怎麽說話,紀向隅卻是有做公關的潛質。他的酒杯一晚上都沒空過,嘴裏左一句奉承又一句恭維,把導演和兩個主演都誇出了花。

有他在,南蓁得以偷閑,随手在果盤裏撿了兩塊西瓜來吃,邊吃邊發在心裏出些不合時宜的感慨。

時間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能把人變得面目全非,也能把人變得金光閃閃。

看着男主角沈之遙在桌上對方力何讨好谄媚的态度,她有些恍惚,六年過去,當初那個跟着陳厭胡作非為的叛逆高中生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娛樂圈的金牌制片,這感覺,還真是不可思議。

至于陳厭,就更不用說了。

高三的時候他還被班主任評價為“古怪”,但現在已經不會再有任何人置喙他的“古怪”。

身份,地位,金錢。

因為他擁有這一切,所以即便他才二十幾歲,即便他根本不屑于這種虛與委蛇的觥籌交錯,無論他想做什麽,怎樣做,都不再需要符合任何世俗的标準與規則。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規則。

他只要享受臣服與朝拜。

南蓁是有些慶幸的。

至少分開後,他們中有一個人過得很好。

西瓜的汁水在口腔裏充盈,南蓁嘗不出甜味,她抿了抿唇,感覺有人在看她。

眼睫擡起來,右側方的陳厭黑瞳微涼,隔着一段不近的距離,他正直勾勾盯着她。

他黑漆漆的眼底仿佛藏着不見天日的深淵,再多看一秒都會被拉進他的地獄永不超生。

但南蓁卻莫名并不害怕。

燈火通明的圓桌上,她與他四目相對。

仿佛有一個透明的罩子将他們隔絕,沒人發現他們在半空交彙的眼神。

周遭寂靜無聲,餘光裏的其他人像在演一出默劇。

兩個呼吸後,陳厭眼色漸深。

南蓁掐住自己斷甲的傷口,強迫将理智從另一個空間拉回來,耳邊似乎能聽見了砰的一聲。

罩子破了。

紀向隅小聲提醒她老頭子罵到他這兒來了,讓她回個電話過去。

南蓁面不改色地淡淡道了聲,別管他。

說完,對面那道灼人的視線終于轉開。

她低下眼去默默呼了口氣。

包間裏燈火輝煌,氣氛依舊。

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

這頓飯吃了大半個晚上。

除了兩片西瓜,南蓁幾乎沒動筷子。

方力何中途換到她身邊來坐,轉眼看見她碗裏空空的,關切問,“菜不合胃口嗎,要不點點別的?”

“我本來就吃的不多。”南蓁解釋,“不用麻煩了。”

方力何不贊同道:“那不行的,今天是我請客,要是讓你餓着肚子回去,該有人找我算賬了。”他往上座看了一眼。

南蓁好似沒看見他的暗示,默了默,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會的。他現在不會了。”

“什麽?”方力何看見南蓁笑t了一下,笑容似乎有些苦澀。他一頓。

南蓁轉瞬便恢複了淡然,輕松玩笑道:“你表妹什麽時候跟他結婚,記得給我說一聲。發請柬就算了,我不會去的。”

方力何愣住,“...誰跟誰?!”

“你表妹跟陳厭啊。”南蓁喝了口橙汁,“怎麽,還沒到那一步?我看他們感情挺穩定的,早點定下來也好。”

“他倆有啥感情可穩定的啊,蓁姐你別開玩笑了。”方力何見南蓁一臉煞有其事的認真表情,不由瞠目結舌地張大嘴,“..你不會說真的吧?”

南蓁:“這還能有假的啊,嘉子出院不都是他去接的麽?”

方力何使勁抹了把臉才振起精神說,“那種小道消息你怎麽能信,她出院明明是我去接的。”

“你?”

“是啊。”方力何說,“他倆根本沒在一塊啊。”

南蓁微怔。

他們竟然..沒在一起?那劇組裏那些傳聞……

“你們拍的那劇是我拉着陳厭投的,畢竟自己表妹,總得照顧着點嘛,可他倆總共就見過三面。”方力何指天發誓,簡直哭笑不得,“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

“那他……”南蓁想問什麽,又突然不知道怎麽問出口。

方力何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說:“他心裏想着誰你還不知道嗎?”

他話音剛落,南蓁手機響了。

她從怔愣中回過神看了眼來電顯示,眼睫閃了閃,“我接個電話。”便拿着手機起身離開了包房。

-

觀瀾雲六層有個小露臺,種了許多野薔薇。

溫熱的夜風一吹,滿枝燦爛的花朵随風搖曳,靡靡暗香在空氣中流動。

“你不用來接我,我開車來的。嗯。我知道。”腳後跟的傷口隐隐作痛,南蓁翹着右腳趴在石臺上,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拿着手機,彎折的腰肢纖細如枝,被緊身裙包裹束縛的臀線圓潤飽滿,像一朵柔軟的鈴蘭,在寧靜的夜裏獨自吞吐着芬芳。

身後的露臺門不知被誰推開一道縫隙,空調的涼氣随之蹿出,南蓁哆嗦了一下,随手将臉側的發勾到耳後,正要回頭,電話裏叫了她一聲。

“南蓁。”

南蓁停住動作,“嗯?”

夜色裏,聽筒裏沉穩的男聲有些遲疑,“我……”

“你怎麽?”對面的人今晚說話一直吞吞吐吐的,這次停頓時間略長,南蓁随手無聊地拿起手邊的落葉,靜靜等着他開口。

“算了,沒什麽。你回去記得給我發個信息。”

南蓁察覺他似乎有話要說,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說的自然會開口,追問顯得多餘。

頓了頓,她柔聲道,“嗯,晚安。”

“晚安。”

夜空很靜。

沒什麽星星,只有一輪橄榄形狀的月亮。

南蓁扣上手機,彎了膝蓋,身子徹底趴在石臺上。

她很喜歡觀瀾雲的地理位置,遠離了市區的喧嚣,郊野的周遭自然又寧靜。

露臺下面的那片園子,到了深秋,火紅的楓葉連成一片,同不遠處的夕陽融合,就像晚霞掉進了園子裏,煞是好看。

她上次來這兒還是參加林莫公司的年會,他說自己缺個女伴,中途他帶着南蓁溜出來透氣。

就是在這個露臺上,林莫對她說他從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一直喜歡。

南蓁淺笑說,她知道,一直知道。

林莫遺憾道,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覺得你對感情很遲鈍,我幾次明示暗示,你好像都沒領會到我的意思,後來……後來我想說明白點,時間又好像不對了。

南蓁覺得這事其實怪不了她,高中時的林莫是校園男神一樣的存在,他為人和善,對誰都很溫柔。不止是南蓁,他也會幫其他人搬書指路,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他只對她特別。

更別提那時她剛剛喪父,根本沒心情理會他人的眼神。

再後來,她有了陳厭。

六年前南蓁出了國,林莫一直沒有戀愛。他專注事業,幾年過去,當年的初創科技公司,現在即将籌備上市,他終于又空出大把時間來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就是這個時候,南蓁回來了。

更巧的是,她還單身。

林莫知道南蓁這個人沒什麽遠大的抱負,他說如果她願意,結婚以後她可以在家做個富貴太太,随時随地享受悠閑人生。

這條件乍一聽很誘人,可即便是思卉這種剛出社會不久的小女生都明白,所有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背後必定會其昂貴的标價。南蓁暫時還不知道她要向林莫支付的代價是多少,但她明白有些決定一旦做了就很難全身而退,她讓林莫再給她些時間。

這半年來,林莫如她所言的,沒再提起過這件事。他偶爾來接她下班,兩個人吃吃飯,看看電影,散散步,就好像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情,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兩個之間還沒有愛。

思卉常說,像林莫這樣的男人太難找了,事業有成的社會精英,情史幾乎空白,而且對南蓁的感情幾年如一日的沒有變,現在人連燒水泡面的時間都不想等,他卻等了她六年,勸她趕緊抓住。

南蓁聽完只是笑笑不說話,真正屬于她的東西是不用她去抓的,更何況,她并不覺得林莫是在等她,就算他真的等了,她也不覺得自己應該為這件事答應他。

感情這事很自私,也很利己,讓自己不舒服的如果不是真心愛的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妥協的。

她承認林莫很好,對她很好,可這種好不足以構成愛,更不足以讓她付出婚姻這種聽起來就很可怕的東西。

還有……

陳厭。

南蓁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起他,只是包間裏導演和副導對現在的陳厭畢恭畢敬的态度,讓她覺得有點好笑。

就像小時候在路邊撿了只小狗,悉心養大的過程裏,她見過他撒嬌打滾、見過他無理取鬧、見過他呲牙咧嘴又将腦袋伸過來讨好。突然有天,他威風凜凜地引領着狼群,她卻怎麽看他都還是當時野狗的模樣。

自嘲地勾了下唇角,她也只能在這兒偷偷摸摸地想一想了,否則被人聽去了,還不知道要怎麽說她神經有問題呢。

過去的記憶如煙如霧,被悶熱的夏天蒸發成水汽,黏黏地貼在臉上。

南蓁深吸一口氣,想來包間裏應該快散了,她收拾好心情慢慢撐着石臺起身。

身邊的薔薇花叢裏突然傳出一聲異響,她吓了一跳,忘了自己現在是個殘廢,只有一只腳能用,竟然妄想空跳着後退。

身體失去平衡,歪向一邊。

腰後的大手仿佛憑空出現,堅實的臂彎伴着掌心灼人的溫度穿透衣料,緊貼在她的腰側。

頭頂上方的夜空出現短暫的晃動,随之一雙漆黑的眸出現鎖定住她。

南蓁心神一怔。

“你..你怎麽在這?”

背着月亮,陳厭居高臨下地斂着眉,那雙眼睛裏瞳孔黑得吓人,“你很喜歡問這個問題。”

他長臂蛇一樣絞着她的腰肢,越收越緊。

南蓁眉間輕皺,推着他的肩膀從他懷裏退出來,“因為你很喜歡突然出現。”

陳厭松了手,“是麽。”

她後退兩步,到露臺邊緣,腳跟不留神擦到傷口,鑽心的疼。

南蓁低眉掩過痛苦,竭力維持着面無表情,“陳總有時間到這兒來透氣,想必包間裏已經結束了吧?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擡腳要走。

陳厭錯身,攔住她的去路,“你叫我什麽?”

夜色朦胧了他低眉時的淡漠。

南蓁心底微動,不露聲色地重複:“陳總?”

話落,他黑漆漆的眼底微微一怔,随即,突然笑出來。

“呵。”

像考試分數剛剛及格,以為南蓁會斥責他的不用功,她卻豎起大拇指跟他說考得好。

他笑聲低低的,連胸腔都在震。愉悅的很徹底。

南蓁看着他眼角眉梢似乎都亮起來了的樣子,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如山泉般凜冽清澈的少年。

月色靜谧,微風輕輕波動她柔軟的視線。

陳厭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斂了神色,深深望進她眼底深處,“陪我待一會兒吧。”

“就一會兒。”

夜深了,風吹動園子裏的樹葉沙沙作響。

不大的露臺,南蓁和陳厭各站兩端。

中間的距離比想象的近。

陳厭在抽煙。

他現在的瘾似乎很大。

一根接着一根,不一會兒功夫就抽掉了三支。

南蓁忍不住多嘴,“少抽點煙,你忘了以前我們樓下的門衛大爺為什麽去世的?”

陳厭置若罔聞,接着點燃第四支,“怎麽死?不是多嘴嗎。”

“……”

南蓁:“t人家明明是肺癌。”

“哦。”他從旁邊雲淡風輕地瞥過來一眼。

“……”

南蓁頓時明白過來他是還記着人家當年說他看着年紀小不靠譜的事。

……人家說他一句,他記仇六七年。

這小心眼的勁兒,和以前一模一樣。

有點氣,但又莫名輕松。

就好像在和六年前陳厭的劣根性對話似的,起碼她是熟悉的。

輕松過後,悵然跟着漫上來。

除了這些,他如今閃閃發光的一切,她都不再熟悉了。

夜色裏,陳厭瘦削的下颌少了幾分冷漠的鋒利,變得模糊。

南蓁眸光漸軟。

“手還痛嗎?”她問。

陳厭叼着煙的動作一頓,垂眸看了看左手上的那道疤,“感覺不到。”

他側臉蒙着層淡淡的陰影,南蓁心尖沒由來的一陣發緊。

“你意思是......”

可能是真的不痛了,又或許已經痛得麻木。

這兩者,沒什麽分別。

他忽然側過眼來,薄涼的黑眸裏藏着深入骨髓的孤獨,“意思是,即便我會喊痛的,也沒人理會。”

風在這一刻似乎凝滞在空中。

連同他們交彙的眼神。

酸楚從心底浮出水面。

南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感覺眼眶發熱。

陳厭看她的神情,好寂寞。

第四支煙有一半是自己燒完的。

火星在陳厭指間跳躍,掙紮,然後熄滅。

他沒有再點。

可能是煙瘾過了。

也或許,他還是聽她的話。

南蓁忽然驚醒,鞋跟抵着腳踝,痛得發木。

她故作輕松地別開眼去,好似并未看見他眼底逐漸低微的黑色,淡聲說:“我問的是,上次那個投資人。”

上次咖啡廳見面,他故意隐藏的左手,被掩飾到幾乎看不見的紅痕。那時她還以為幾年過去,他變得深沉,已經不會再幼稚地用傷口吸引她的注意。

後來是寧盼那天說起,嚴少榮去的那家夜店是方力何開的。

她當時覺得巧合。

今天看見他們兩個,南蓁幾乎可以肯定,這事兒跟陳厭脫不了關系。

她很好奇,“他到底怎麽得罪你,讓你生那麽大的氣?”

南蓁今天穿了件淺綠色的短衫,白裙勾勒出她細致的腰線,六年前,陳厭只用半只手臂就能輕松将她全部折在懷裏。如今,她更加柔軟。

一陣風吹來,碎發在她臉頰邊浮動。

暗香悠然飄進鼻息,陳厭黑眸沉了沉,喉間隐隐發燥。

南蓁鴿子般無暇的眼眸在這夜裏閃閃發光。

“陳厭,我記得我教過你。”

“不要讓自己受傷。”

黏滞的夜風推着天邊的黑雲緩緩遮住月亮。

煙頭上最後一絲火星寂滅。

陳厭黑眸幽暗,一瞬不瞬凝着眼前的人。

他眼中逐漸燃起的炙熱與狂烈狠狠灌進南蓁的眼底。

心頭倏地收緊。

失去了規律的節奏和速度,南蓁只覺呼吸也開始不順暢。

她淡定地斂眸,“我該回去了。”

輕微的眩暈勉強讓她維持着轉身時的平衡。

身後人突然開口。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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