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從觀瀾雲到了醫院。
紀向隅硬逼着南蓁開了全套檢查。
她原是想直接回家的, 但紀向隅一句“你以為你還是二十歲的小姑娘?”瞬間把她噎住。
是啊,她都三十一歲了。
二十一歲的時候,她可以連熬三個大夜依然不耽誤早上七點風風火火地趕飛機。可如今只要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的臉色便憔悴如枯葉。
她從來不是注重年齡數字的人,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她突然開始有些惆悵。
但這點異樣的悵然被她藏得很好,紀向隅完全沒看出來。
折騰一圈,拿到結果的時候已經快後半夜了。
腳踝只是皮外傷, 不嚴重。膝蓋卻有些受損, 醫生建議她在家休息幾天,之後一個月運動的時候也需要帶上護膝。
紀向隅要求醫生開了一堆鈣片和營養劑,這才放心送她回家。
他跟南蓁同在肖成海門下學藝,前後加起來也認識了五六年。南蓁比他大幾歲, 平時看起來一副可靠大姐頭的樣子,處處照顧他,他也心甘情願被她使喚, 真遇上事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卻不是她比他大這回事。
“你說你, 平時挺機靈一個人,今天怎麽回事, 怎麽還把自己搞受傷了?你不是總跟我說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嗎?媽的那姓方的也真不是個東西, 我吃飯的時候就覺得他對你殷勤過了頭, 果然!老實說, 他真沒欺負你嗎?你不要不好意思說啊,有事你真得說出來, 老子這就回去跟他拼了!氣死我了。話說回來,你也是, 你平常整我那勁兒去哪了?你膝蓋都差點廢了,我看那小子倒是好端端。要我說你下次碰見這種事就該第一時間跟我打電話!”
回家的車上,紀向隅也不顧代駕還在,一個勁在車上念叨。
聽起來像在數落,可話裏話外都是擔心南蓁吃虧。
她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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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南蓁疲憊地閉上眼。
折騰了一晚上,她真的累了。
紀向隅見狀,識趣地沒再出聲。
到家已經很晚了,路上不好打車,南蓁讓代駕送他回去,這幾天就把車放在他那,随便他用。
似乎是看出她有心事,紀向隅疑惑地問:“你怎麽了?摔個跤,腦子也壞了?”
在車上他那樣對她說教,她不但沒生氣,現在還要把車給他用,這也太反常了。
他摸着下巴嘟囔:“早知道應該讓他們再給你開個腦ct的。”
“……”
南蓁聽見了,淡淡睨過來,唇角一絲冷笑,看得人心裏發毛。
紀向隅哆嗦了一下,後知後覺說:“……這眼神瞧着又像是好了。”
“自己回去小心點,這幾天別把我車用壞了。”南蓁說完,一瘸一拐地進了單元樓。
回了家,屋子裏一片昏暗。
月色幽涼,夏夜的悶和燥被月光磨去了幾分酷熱,剩溫溫的氣流,順着門窗在室內外輪回。
南蓁脫力般躺倒在沙發上,睜開眼,天花板上繁複的花紋像某種催眠的圖騰,她盯着一個點看了很久,意識開始有點不受掌控。
露臺上,陳厭的冷戾和痛苦不斷在眼前交替播放。
上一秒,他嚴酷的诘問還像劈過來的長劍,空氣中的刀光劍影讓她無處閃躲。
下一秒,揮劍的人忽然被惡咒纏身,他倒在她肩上,無助地像個孩子般呢喃着她的名字。
心底一圈圈泛開的漣漪,每一圈都泛着心痛的銀芒。
他到底是怎麽了?
為什麽會看起來那麽虛弱?
過去六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曾以為他過得很好。
可現在看起來,好像并不是這樣。
陳朝清當初答應過她,他會好好對他。
不求多真心實意,至少不會讓他再回到一個人。
可陳厭對她說什麽?
‘喊痛也沒人理會。’
……
怎麽會呢?
怎麽會這樣?
一時間,無數個問題冒出來。
思緒變t成一團團雜亂的線條,互相堆積、重疊、融合。
她理不出頭緒也無法停止。
所有一切答案,好像只能等陳厭來告訴她了。
-
在家休養了幾天,南蓁沒去美術館。
她讓思卉下班後把工作送來家裏。
看着她腫的比饅頭還大的膝蓋,思卉心疼不已。
“蓁姐,你都成這樣了,為什麽不好好休息呀!”她真後悔聽了她的話。
南蓁淡然地笑笑,“只是暫時不能走太多路而已,反正我在家閑着也是閑着。”
“話是這樣說,可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嘛。”思卉扁着嘴。
“我這樣挺好的。”南蓁捏捏她的臉安慰,“好啦好啦,你今天不是還有約會嗎?趕緊去吧,別耽誤了。”
時候不早了,瘸着腿把三步兩回頭的思卉送走,坐下來還沒兩分鐘,門鈴又響了。
南蓁艱難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去開門,“思卉啊,你也知道你姐我傷得是膝蓋哈……”
無奈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外,西裝革履的男人手提着兩袋外賣外加一捧洋甘菊,門一開,漾出一片笑的俊臉立刻從稚嫩的花朵後竄出來,“Surprise delivery~”
南蓁驀地一怔,“你..?”
“很意外?”
林莫放下花,溫潤的眼眸裏笑意又深又柔,“你出差一走就是兩個月,回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只好不請自來了。大藝術家,賞臉陪我吃個外賣?”
“……”南蓁确實沒想到他會過來,還沒開口,林莫看見了她挽起的褲管下紅腫的膝蓋。
他擰起眉頭,“你受傷了?”
“呃...沒事。”南蓁若無其事地把褲腿放下來,雲淡風輕地解釋,“不小心摔了一跤。”
“在劇組弄的?怎麽不和我說一聲?”他一開始就不贊成她去跟組,就是怕各種意外傷害。這倒好,現在她受傷了他卻一點也不知情。
林莫還不知道她提前辭職的事。
看着她臂彎間黃白相間的洋甘菊,南蓁臉色微變,別開身子給他讓路,“先進來說吧。”
客廳裏,林莫脫了外套,解開袖扣,熟練地從茶幾下的抽屜裏翻出兩根蠟燭點上,關了燈,羸弱的燭光在空調吹出的冷風裏細細搖曳,燭光晚餐的氛圍一下就上來了。
南蓁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她再三保證她傷得不嚴重,林莫才肯同意讓她去廚房拿盤子。
“思卉跟我說的。”
南蓁回來很久了,但一直沒跟他說。他是自己翻看美術館賬號發的視頻,發現定位已經回到Z市了,才去問了思卉。
思卉這丫頭倒也機靈,一聽他問她們是不是剛回來,就順着他說确實剛剛殺青。
南蓁聞言想,等上班了要好好誇誇她。
林莫昨天給她打電話就是想約她見面的,他今天特意訂了兩人常吃的餐廳,想下了班接她吃飯,沒想到臨時被工作絆住了腳步。緊趕慢趕地開完會,一看還有些時間,就繞去餐廳打包了兩個菜,未免不夠誠意,還去買了花,想給南蓁一個驚喜。
沒想到她竟然受傷在家休息。
“思卉這丫頭是你派來的間諜吧,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南蓁将打包好的菜裝盤端出來,看見客廳裏的燭光,她腳步一頓。
林莫好似沒看見她的遲疑,自然地挽起袖口過來接她手上的餐盤,玩笑道:“她可比你喜歡我。”
客廳昏暗,只有燭光和沙發邊的地燈幽幽映照。
食物的香氣和洋甘菊的清香在空氣中飄動,林莫回身來拉她到沙發上坐下。
他看她的眼神溫柔得像水。
南蓁怔了怔,抽回手,扣緊拇指藏到身後,盡量若無其事,“那她的工資以後你來發。”
林莫笑,“那有什麽問題。只要你願意,你們兩個的工資都可以由我來發。”
南蓁聞言淡了眼色,彎腰拿起餐具,“先吃飯吧。”
燭火柔暖,橙紅的光在空中暈出一圈圈漣漪。
南蓁眨了眨眼,長而蜷曲的睫毛靈動輕盈,淡妝的側臉被如夢似幻的光影籠罩,說不出的旖麗芬芳。
林莫喉結輕輕一滾,聲音啞了下來,“生氣了?”
南蓁無視了他的注視,“沒有。”
林莫耐心地解釋:“你出差兩個多月,知道你回來,我只是太想見你。”
他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即便分開這麽久,他從來都不會多問一句南蓁給他的信息以外的話題。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他們之間并沒多親昵的感覺。
南蓁知道他只是關心而已。
插了塊配餐的菠蘿放進他的盤子裏,她軟下聲音提醒:“快吃吧。”
茶幾太矮,南蓁彎着腰,纖細的腰肢折疊成一片,低頭時,耳側墨色的發絲緞子一樣滑下來,林莫下意識伸手去接,微涼的柔軟落了滿手。
眸色漸深,指尖不可抑制地觸向她的臉頰。
堪比羊脂玉的細膩,又帶着熨人的溫度。
她肌膚的觸感在他的想象裏繞過好多圈。
可惜始終找不到出口。
林莫手腕微僵,輕輕翻轉,将她的發絲勾到耳後,眼中渾濁的深沉在兩個呼吸後漸漸平息。
他抽了張紙遞給她,“小心沾到頭發上。”
南蓁跟他太熟了,也不在意這些小節,将發絲按在胸前,調皮地笑了笑,“好久沒吃這家了,好香。”
林莫看她的眼神有種大人看小孩的寵溺,溫和且寬容,“所以你是為了吃飯才急着回來的?”
南蓁拿着叉子的手一頓,臉上輕松的神情消失,片刻後,她慢慢直起身。
林莫有瞬間的後悔,或許應該等她吃完飯再問。
但話已出口,沒有回旋。
“思卉的朋友圈,我都看見了,你們回來大半個月了。”
南蓁為人一向認真負責,接下的工作要麽不做,要麽就會一直做到底。
半途而廢不是她的風格。
比起她回來之後不聯系他的原因,他更好奇是什麽讓她放下了工作。
林莫溫聲問:“可以跟我說說麽,出了什麽事?”
客廳裏沒人說話。
空調嗚嗚的運作聲單調而嘈雜。
南蓁盯着茶幾玻璃下的病例本,突然想起那年陳厭傷了手,接他出院回家的路上,他望着窗外越來越近的公寓樓,對她說,我第一次知道被人接回家是這種感覺。
她那時驚詫地反問,‘什麽意思?游阿姨...你媽媽沒有接過你?’
陳厭搖搖頭,聲音平靜到幾乎是冷漠,‘她沒有接過我,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吃飯,睡覺,上學。連小時候發燒去醫院,也是鄰居發現我昏倒在家裏才送我去看病。輸完液,我再一個人走回來。那天是晚上。那個夜很長,我那時以為我永遠也走不出那夜。’
他說着,回過臉來對她輕輕一笑,笑容蒼白,卻因真心而明亮。
‘我很高興,高興你能來接我。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回去。但是你來了。謝謝你,南蓁。’
彼時自己是什麽樣的表情,南蓁已經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她從陳厭臉上看到了一點新生的希望。
就只有一點點。
但一點點已經足夠讓她自私的心被狠狠拷打。
她突然之間有點理解那個詞——
相依為命
原來當一個人把希望建築在自己身上是這樣的感覺。
是另一個生命依靠過來的重量。
她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口不擇言地不知道要說什麽,憋了半天才生硬地糾正他,‘沒大沒小,你要叫我姐姐的知不知道?’
陳厭聽完沒說話,只是笑意更深,一雙桃花眼裏有淡淡的光細閃,好看得讓人心裏發軟。
……
那時候的陳厭,脆弱又透明,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全然不似後來這般……冷酷,還有強硬。
沙發上,林莫看着南蓁沉默的側臉,忽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清透的眸子裏盛着淡淡的憂愁和無奈,仔細看,還會發現那裏面摻雜着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柔軟與甜蜜。
自從離開那個人後,她很久沒再露出過這種神情。
心中忽而冒出了一個不可能的念頭。
臉色微凝。
“南蓁,你...”他沒說完。
南蓁輕輕側過臉來,看他的眼神異常真誠。
“林莫,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
-
月底的Z市來了臺風。
大雨下了整整一周,暑熱被消減,潮濕又過了頭。
南蓁坐在竹園咖啡廳靠窗的位置t,從這裏能看見外面被雨水洗得翠亮的細竹。濃郁鮮亮的竹葉茂密相依,互相鼓勵着熬過了一夜又一夜的雨。
膝蓋處隐隐的酸痛讓她不自覺用手摸了摸。
二十分鐘後,孫館長坐在她對面,簽好了美術館的轉讓協議。
孫館長年事已高,又常年從事教研工作,對經營這件事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當初決定創辦紀念美術館本是為了配合政府的文藝工作計劃。當年在各種政策的扶持下,美術館也輝煌過一陣,而今看着美術館逐漸凋零,他心裏并不好受。幸好南蓁回來了,還願意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好好經營,他無比欣慰。
“南蓁啊,作為館長,我得謝謝你願意在這個時候伸出援手。其實當年在學校的時候,我和其他幾個老師就已經注意到你了,你有天分,也有毅力,後來出國深造也很用功。有件事我倚老賣老地想多句嘴問問,你既然學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不畫了呢?”
南蓁微笑,“我還在畫,只是很少拿筆了。”
孫館長有些惋惜,“唉,都怪老肖當初執意把你和向隅帶去跟他幹活,要我說啊,跑劇組哪裏是藝術家該做的事。”
南蓁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麽藝術家,至多也就是個學藝術管理的研究生罷了。
“藝術需要情緒,情緒太耗心血。可能是我血氣不足吧。”她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也幸好我去跑了劇組,不然也沒能力接下美術館了。”
凡事都有兩面性,孫館長明白這個道理,也不再多說什麽。
簽好了協議,後面還有一些手續要辦,孫館長體諒南蓁一時拿出這麽大筆的現金不太容易,同意讓她先付一百五十萬做為定金,另一半等這些手續都辦完後再付。
送走了孫館長,南蓁就這麽坐在窗邊看竹子,直到又開始下雨,雨珠淅淅瀝瀝地趴在玻璃上,像透明的眼睛,一顆顆都看向她。
她無疑是美麗的。
陰雨天的下午,窗外灰蒙蒙的光線讓她的清冷與憂郁顯得更加引人注目。
有按捺不住心動的男士上前詢問是否可以留下她的聯系方式。
南蓁轉回臉來,翦水的眸子比窗外的雨珠還要透明。她并未出聲,甚至沒有表情。
像被微涼的雨絲浸潤,男人從她空靈的眼神裏讀出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微哂一聲,尴尬地轉身離開了。
紀向隅從樓下上來,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等那男人走開,他抱着手臂大步上前,坐在南蓁對面啧啧搖頭,“你這無情無義的女人。”
他一來就給了她如此評價,南蓁冷眼睨着他,“既然如此,那我就無情無義地不還錢了。”
紀向隅只當沒聽見這話,手一攤,好奇問,“我以前沒覺得,但瞧你剛才的表情,啧啧,那叫一個冷淡喲。你這都是跟誰學的?也教教我呗,下次我好拒絕劇組那些腦殘粉。”
南蓁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學費二十萬。”
“我哪還有錢!我都被你榨幹了。”紀向隅挑眉點了點她面前的那份轉讓書。
南蓁拍開他的手将文件收進包裏,“去去去。”
“真小氣,看都不讓看。”紀向隅歪着身子翹起二郎腿,“這美術館現在也有我一份好吧。”
為了湊齊買下美術館的三百萬,除了寧盼的資金,南蓁不僅掏空了自己,也掏空了紀向隅。只是他這些年來揮霍無度,東拼西湊出來五十萬,還差三十萬。
他挺好奇最後這三十萬是怎麽來的,但南蓁打死都不肯告訴他。
想起這事兒他就忍不住抱怨,“哼,我就說你前幾天怎麽對我那麽好,還把車給我開。結果全都是為了我的錢。你這個勢利眼的女人!”
“我無情無義、我勢利眼?好啊好啊。”南蓁臉色一轉,“姐今天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走!”
紀向隅:“...去哪?!”
-
南蓁之前一直在利用閑暇時間經營美術館的視頻賬號,引流效果不錯,今年還被評為了本地藝術自媒體的标杆。
今天恰好有個Z市本地的TMT行業交流會,她受邀參加。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跟所謂TMT這個行業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所有後臺數據都只是碰巧罷了。
況且誰都知道這種會議有多無聊。
她只要一想到那些金融術語就覺得頭暈眼花,再想到會議之後的交流酒會就更兩眼一抹黑。
會場裏,紀向隅倒吸一口涼氣:“那你把我抓來做什麽?!”
南蓁視線在場內掃了一圈,跟着淡淡瞥向他,“你不來誰去交流?你指望我?”
“你最好搞清楚,讓我進美術館的人可是你。現在為了保下美術館,我到處求人拉投資不說,這什麽交流大會了,我以前聽都沒聽過。你不覺得你應該對這事負點責任嗎?”南蓁說着,俏皮地沖他眨眨眼,“何況你自己也說了,美術館現在也有你的一份了。”
“……”
紀向隅被她一頓鬼扯氣得腦袋發昏,“你這個、巧言令色的、壞女人!”
他牙都要咬碎了。
南蓁輕輕一笑,“過獎。”
會議很快開始。
前半段如預料的一般,冗長的領導發言,沒新意又無聊的致辭,各位上臺發言的分享者使用的專業術語和專有名詞都讓人一頭霧水。
紀向隅打着哈欠抱怨,“這都是些什麽跟什麽。”
他昏昏欲睡,一旁的南蓁卻好似十分精神。
她不斷張望着會場周邊進出的人群,似乎在找什麽人,但一直到會議的尾聲也沒找到。
南蓁來之前就想過,或許這種不算重大的場合他不會親自出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幾乎可以确定他不會來了。
流程進行到最後,她的視線才終于安靜下來。
臺上的主持人這時宣布最後環節。
“讓我們掌聲有請天幕新一代掌門人上臺為大家作最後的總結發言。”
會場內頓時掌聲雷動,各種議論和交談聲不絕于耳。
就連紀向隅的瞌睡都醒了,“天幕?是那天跟咱們一塊吃飯的投資人麽?”
南蓁卻對這一切充耳不聞。
她全神貫注地看着臺上。
俗氣的大紅色舞臺,大屏幕上播放的PPT堪比少兒動畫,這一切在剛才讓南蓁昏昏欲睡的背景,此時都在眼中慢慢淡去。她悄無聲息地望着那個正緩緩走上臺的人。
聚光燈下,年輕男人挺括昂揚,俊美清絕的臉上平靜無波,像造物主過度偏愛的藝術品。
他完美得沒有一絲生氣。
“大家好,我是陳厭。”
南蓁一直相信,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惹人嫉妒、感慨老天不公的。
因為她見過陳厭。
實力過硬的天之驕子、智商超群的投資鬼才、背靠朝日集團,手握百億財富。
明明可以靠背景,偏偏非要靠實力。
抛開這些旁人夢都夢不來的身份地位,他甚至連皮囊都精致得能秒殺一片娛樂圈中的男明星。
回國前,這些極盡谄媚的形容詞對南蓁來說只是一個個冷冰冰的字符,每一個單獨的詞彙她都能理解,卻無法将它們堆砌出一個完整的形象。
直到這些天來,她越來越多地看到這些字眼。
它們拼湊出了一個陌生又高絕的陳厭。
臺上的人一身冷肅的黑色西裝,目無波瀾對着臺下,淡淡的神情好像沒有在看任何人。那雙少年時晦澀的漆黑雙眸如今已蛻變得更加諱莫如深,目空一切的神情卻一如當年輕狂肆意。
恍惚間,過往的光影與此刻光芒萬丈的人重疊交替。
對着話筒,他沉冷的嗓音通過音響傳遍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臺下掌聲經久不息,衆人看他的目光裏有豔羨,有欣賞,有欽佩。
南蓁卻神情呆滞。
距離那天在觀瀾雲,已經過去一周了。
這一周,他沒有絲毫消息傳來。
南蓁讓方力何幫她轉達的話,她想,他一定對他說過了。
是陳厭不肯聯系她而已。
那天他突然在她眼前倒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他如此閃亮矜貴地站在聚光燈下,眉眼間仍帶着幽幽的冷郁,好像露臺上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噩夢而已。
直到親眼看見他好端端地出現,南蓁高懸的一顆心才終于放下。
他沒事,真是,太好了。
眼眶莫名其妙有些發熱,南蓁也說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感t受,太過複雜的滋味讓她難以言明。
直到他發言結束,衆人轉移到隔壁酒會現場,看着他被人簇擁在最中心的位置裏,現場等候依舊的媒體記者争先恐後地想要采訪,盡管事先已經說明不允許拍攝,但仍有不少攝像頭對準了他那張幾乎完美的臉。
南蓁終于明白,為什麽那天他的助理會嚴令禁止她透露任何關于他的消息。
以他如今被外界的關注度,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可能都是對他的致命傷。
紀向隅對那邊的熱鬧不感興趣,準備去自助臺前取點東西吃。
回頭卻見南蓁跟被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不動。
他疑惑道:“幹嘛?”
南蓁從複雜的心緒裏回過神來,無端地有些慌,她趕忙拉着他轉身,“我們走。”
“哈?不吃東西了?”
“我請你去外面吃。”
“嘿,那好啊。”紀向隅彎腰拿外套。
忽然柯周維不知從哪冒出來。
他攔在兩個人面前,公式化的語氣有些生硬,“二位留步。我們老板請您二位過去一下。”
紀向隅馬大哈似的張大嘴,“啊?你誰啊?你們老板又是誰?”
南蓁認出他來,面色微變,下意識看向那邊場內。
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此刻正眉目沉沉地望着他們的方向。
他視線停留的位置——南蓁正搭着紀向隅的手腕。
兩個人親密的姿勢落在眼裏,陳厭不動聲色,眼角一絲陰晦,在水晶燈下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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