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章
第 60 章
飛機九點落地。
美術館十點半開展。
九點半, 南蓁走出機場,見到陳厭。
他換了車,黑色的奔馳S。穩重而嚴肅。與他往日的風格不太相稱。
他倚在副駕駛的門邊, 黑色襯衣和西褲将他身形襯得修長。臉上的墨鏡也是黑色。領口邊沿一行白色仿佛某種警示标志, 墨鏡下,他臉色很冷,幾近漠然。
機場外是藍天白雲,入了秋的天空高的好像怎麽望也望不到頭。
人來車往的喧嚣世界裏, 他與他的車獨立在另一個維度。
他們尖銳而孤獨地相依。
南蓁心頭泛開緊密的酸澀, 她走上前去。
陳厭摘下墨鏡,露出那雙淡漠的眼。
他伸手和她擁抱。
很緊。
南蓁的腰肢落在他強悍的臂彎裏,她不覺得痛。
可能痛得地方不在那裏。
“陳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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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說什麽,他偏頭在她耳邊吻了吻。
“辛苦了。”
就三個字。
這三個字托住了南蓁這一路回來的所有情緒。
她心酸得更厲害。
擡起頭, 她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眼角有氤氲的水光流轉,“你也是。”
陳厭的呼吸有瞬間的停滞。
他看她的眼神又深又濃, “先上車。”
南蓁一夜未眠。
陳厭也是。
她在B市待了多久,他就在她樓下等了多久。
南蓁只從他車裏隐約的煙味就知道, 他大概整夜都待在車裏。
她沒有責怪他的失約,事實上, 她根本無法責怪他任何。
陳厭他, 只讓她心疼。
從機場去美術館的路程不算遠, 陳厭問她要不要先回去換身衣服。
南蓁說不用, 她在機場換過了。
随後車裏便一直沉默。
陳厭沒有過問B市的情況。
一個小時前,他已經接到過電話。
陳朝清死了。
死在今天日出的時候。
他名義上的父親, 折磨了他與游靜雲一輩子的人,終于死了。
解脫來得太過意外和驚喜, 他一時有些失落。
本來想把朝日一點點肢解在他面前,想看看他這輩子唯一在意的,他一手打造的商業帝國,就這樣毀在他面前,他會有什麽表情?
可惜,再也看不見了。
陳厭單手撐着方向盤,黑眸微微眯起,高架上流雲不斷從他眼中飛馳而過,每一寸陽光即将落進他眼眸的瞬間又在眨眼間消失。
可能是車上空調溫度開的太低,南蓁覺得冷。
轉眼,驀地望見他眉眼間的那片陰沉,她心底一沉。
“不問我點什麽嗎?”
南蓁開口,聲音很輕。
陳厭神色不變,“今天幾點結束?”
南蓁:“不知道。”
“美術館五點閉館,但巡展第一天,結束後肯定還會有其他事。”
陳厭說:“我送你過去,五點再去接你。”
南蓁沒有問他中途要去哪裏,“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要問嗎?”
“你晚上沒怎麽睡吧,中午要不要我幫你找個位置休息一下?”陳厭嗓音帶着柔。
“陳厭。”
“嗯?”
“他是你父親。”
前方要經過一段不長的隧道,車身滑進黑暗裏,陳厭黑沉沉的眼瞳看起來有些陰翳,“所以?”
南蓁眉心微蹙,“所以,你起碼可以問一下他最後都說了什麽。”
他沉默片刻,“沒有必要。”
“為什麽?”南蓁看得出來,無論過去如何,至少他們是承認彼此父子的身份的,但到了最後,他們卻都沒有任何話留給對方。
她明白有些傷害積壓已久,并不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可人生的遺憾已經那麽多了,她不想讓陳厭往後人生的某一時刻想起這件事再去後悔。
“陳厭,陳…他……”
她剛開口,隧道結束。
明暗交替的剎那,視線仿佛被誰切斷。
陳厭的臉再在眼前清晰的時候,他側眸看着她,眼裏深邃,古井無波,仿若一潭死水。
他說,“我們不可能和解。與其留下一些無關痛癢的只言片語打擾彼此的心情,不如各自閉嘴。對他來說,我沒有出現在他的最後時刻,就已經是仁慈。你不明白嗎?”
南蓁猛地一怔。
為什麽游靜雲和陳朝清到了最後都只通知了她?是他們明白,對陳厭來說,無論他去與不去,看與不看,都只是徒增煩惱和負擔。
這對名存實亡的父母,這對糾纏了一輩子的苦命鴛鴦,到了最後,心态卻清醒地如此一致。
陳厭黑眸一片冰涼,“對他們來說,不如沒有生我。”
沒有他,游靜雲或許不會抱着那種愚蠢的期待一輩子。
沒有他,陳朝清或許不會像這樣一蹶不振。
他們想利用他,掌控他,最後害死了自己。
這怎麽不算一種報應?
“呵。”陳厭笑了,嘴角咧開的弧度恰好,依舊漂亮得晃眼。
南蓁在車窗外的光線下,嗅到一絲苦澀。
心尖的酸澀更加強烈,鼻腔裏都泛着痛。
她沒再出聲。
很快到了美術館。
陳厭将車停在後門。
南蓁解開安全帶,看見紀向隅從應急通道裏出來。
下車前,手腕被人拉住。
陳厭低眉欺過來,吻了吻她的唇。
“下午我來接你。”
他軟下來,南蓁沒有抵抗力。
“好。”
她推門下車。
紀向隅剛好到了跟前,見她從車上下來,他震驚地瞪大眼睛,止不住好奇地往車裏看。
“我靠、你什麽情況?你什麽時候傍上的大款?這人誰啊?你昨天突然消失不會就是跟他在一塊吧?”
他問題太多,南蓁一個也不想答。
她回頭看了眼車裏的人,玻璃太暗,駕駛室裏的男人神情不明。
眉間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南蓁轉回頭來,快步往館裏去。
紀向隅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兩人進入通道門後的下一秒,南蓁突然停住。
他跟着剎車,“幹嘛?”
确認這個角度陳厭已經看不見他們,南蓁拿出包裏的兩份文件,甩在紀向隅胸前,“幫我找個律師。”
她強調:“要業內最好的。”
紀向隅:“啊?”
-
天幕總部。
紀維知在會議室裏等了大半天,柯周維幾次進來說陳厭已經在路上了,但一直到現在都沒見着他的影子。
現下領娛的情況不容樂觀,為着之前爆出來的那些新聞,之前聯系好的銀行貸款被一拖再拖,董事會發出最後通牒,一切事情都因為他的醜事而起,如果再找不到資金、穩不住股價,就要将他踢出董事會。
天幕現在是他最後的機會。
可陳厭就是不肯見他。
那臭小子讓他在t這兒等這麽久,不會是在耍他吧?
媽的!
紀維知越想越煩,惱火地抓了抓頭發,恨不得立刻就沖到他辦公室去。
秘書小姐這時進來為他添茶水。
他瞬間恢複溫文爾雅的模樣,理了理亂遭的發,好似無事發生。
“你們陳總還沒到?”
秘書小姐抱歉道:“不好意思,恐怕還得請紀總稍候片刻。”
紀維知神情微變,露出寬容大度的笑,“沒事。不過,你們這兒的洗手間在哪?”
“在這邊,紀總請跟我來。”
他起身扣上外套,紳士地點頭,“謝謝。”
總裁辦公室。
柯周維敲開大門,“老板,人到了。”
老板椅後,男人淡漠的聲音傳出來,“帶進來。”
“單總,您請。”
纖細的高跟鞋踩在奢華的大理石地面,馥郁的廣藿香味被中央空調送滿整間辦公室。
單芳麗一身簡約大氣的名牌套裝,将她精心鍛煉過的身軀包裹得體,風韻有餘,媚而不豔。
她摘下墨鏡,露出一張保養得宜的美麗臉龐,連聲音都充滿了優雅的松弛,“又見面了。”
話音落下,對面的老板椅緩緩轉過來。
男人靠在那裏,撐着下颌,似笑非笑,“好久不見。”
在看清陳厭的第一時間,單芳麗那雙傲慢的眼睛裏難掩驚豔。
她上一次見他,還是六年前。
彼時她晚了一步,陳朝清已經先找到他。
醫院病房裏,躺在病床上的單薄少年渾身裹滿紗布,瘦脫了相的一張臉了無生氣,直愣愣望着窗外。
秘書說這就是陳厭,陳朝清和那個女人的野種。剛上大學,成績不錯,前幾天被人捅傷了。
隔着病房的玻璃,單芳麗依稀能從他側臉的輪廓看出一些那個女人的影子,他們都長了張看上去無辜,實際讓人作嘔的臉,不過他顯然沒有游靜雲讓人感到威脅。
守在他床邊的那個小子倒還比他精神幾分。
醫生說陳厭傷得很重,恢複要很久。
單芳麗當時判斷,一個剛上大學的毛頭小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跟人争執被捅傷,這麽蠢笨的人,将來大約也是成不了什麽氣候的。雖然好掌控,但缺乏必要性。
她很懷疑,陳朝清真的會把朝日交給他?
便是這棋差一招的猶豫,等她回過頭來再想與他接觸,卻再沒有機會。
六年過去,如今再見,陳厭哪還有當年那種死氣沉沉,他成長得令人難以置信。
精致而沉郁的眉眼是殺人利器,他眼中凜冽的野性摻着惑人的毒,芬芳又致命。
他太漂亮了。
漂亮得讓她不斷想起那個已經死掉的女人。
單芳麗眼裏的驚豔微妙的變成一種妒忌,然後消失不見。
她走到落地窗前的會客沙發上坐下,仿佛她是這裏的主人,“一杯咖啡,謝謝。”
陳厭沒有錯過她精彩的眼神變化,勾唇,微微點了點下巴。
柯周維立刻會意,“馬上來。”
他退出去,帶上門。
辦公室裏留下他們兩個。
單芳麗雙腿交疊,傲人的出身與養尊處優的環境讓她從來不知道什麽叫低頭,即便到了現在,她都保持着貴族式的優越姿态,“聽說你停掉了領娛的投資計劃。”
陳厭淡淡望着那邊傲慢的女人,“單總大駕光臨,就是為了這件事?”
單芳麗:“我想知道原因。”
陳厭:“當然是出于投資安全考慮。”
“這麽冠冕堂皇?”單芳麗哼笑,“直白點吧,是因為之前那些新聞?”
陳厭攤手,“你知道,我們這一行說白了只是服務業,投資人那麽多,資金龐大,擔心也很正常。”
“大可不必。我可以為他作保。”單芳麗道。
她可能是在自家公司說一不二慣了,專斷帶到這裏,盲目自大的有些可笑。
陳厭唇邊笑容更深,“單總這麽篤定?”
“怎麽,你不信我?”
“當然信。只不過,”他五指撐在桌面,立起來,食指有意無意地敲打,“以前從沒聽過單總與領娛的紀總之間有什麽直接聯系,今天突然說起這個,難道傳聞都是真的?他真是您的...?”
他沒說完,只是笑出了聲。
嘲弄與譏諷都恰到好處。
單芳麗面色微變,聲音倒還鎮定,“你不用知道這麽多。總之有遠辰在,你大可放心這筆買賣,再說領娛的業績在這兒,總是不會讓你虧的。”
陳厭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單總作保自然很好,可我還是很好奇,紀維知究竟有哪一點值得單總您親自跑這一趟。”
他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倚着桌前的單人椅,雙手抄在胸前,仿佛真的在思考,他露出費解的神色,“難道你真的愛他?愛到想跟他結婚生子?”
單芳麗精致的假面露出龜裂的痕跡,她繃緊了腰背,聲音變得尖利,“這跟你有關系嗎?你不過是個野種,我肯親自來見你你就該惶恐了,質問我?你也配?”
貴婦人發起脾氣來也顧着體面,野種是她能說出口的最不客氣的詞彙。
但絕不是陳厭聽過的最惡毒的定位。
他笑起來,笑得漂亮又鋒利,“有沒有可能,我這個野種是在擔心你未出生的那個野種?”
他視線意有所指,單芳麗神色驀地收緊,下意識用手護緊小腹。
“你怎麽知道的?!”
這幾年她做了數十次試管,這是目前唯一存活下來的胚胎。
即便如此,想要保住它,醫生說未來還需要打無數針。
不過只要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什麽都不在乎。
紀維知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他可以風流,可以無能,但他絕不能一無所有。若非如此,她今天也不會在這裏。
但陳厭怎麽會知道這些?
陳厭笑意收斂,聲音冷得刺骨,“我不僅知道,更曉得單總為了這個來之不易的‘野種’費了多少心血,甚至差點命喪手術臺。單總母愛泛濫的,我都要被嗆到了呢。”
他捂住臉,輕聲咳嗽,裝模作樣的眼睛裏,燃燒着黑色烈焰。
他是瘋子。
連譏诮都帶着迷人的極端。
單芳麗咬緊牙關站起來,“陳厭,不要以為你能威脅我!我沒什麽好怕的,即便你不肯幫忙又如何?這是我的孩子,我說他的父親是誰就是誰。”
她話到這裏,神情忽然一變。
陳厭看見她眼中的緊張在瞬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惡心的媚笑。
他收起所有表情,冷淡地看着她一步步上前。
厭惡在眼裏凝結。
“說起來,你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單芳麗雖然已經五十,但她常年保養,外表看起來頂多四十。
風韻猶存,優雅又高傲。
她停在陳厭身前,高跟鞋的尖頭抵着他的鞋,魅惑地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仔細端詳着這張極度漂亮的臉,“天幕被你做的不錯,唔,你的能力自然是在紀維知之上的。年齡也比他小,身體大約也比他更……難得的是,你好像還沒有結婚?”她停了停,笑得愈發開懷。
陳厭擰眉,神情一瞬間冷得像冰。
他猛地偏開頭去,卻晚了一步,她的指甲從下颌劃過,刺痛。
“少惡心我。”
單芳麗好像很喜歡他這種極度反感的模樣,收回手,她點了點唇角,故作天真少女的神态,與眼角堆疊的細紋異常違和,“你和你父親真的很像,既然你們是親父子,那由你來做他沒做完的事,想來他應該不會介意。這怎麽不算父業子承呢?你說是吧。”
她大笑起來的樣子真有幾分神經質。
陳厭冷眼看她自說自話,一顆被陳朝清擺布了一生的棋子,跟他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單芳麗的精神早就不怎麽正常了。
他不吭聲,冷漠也和陳朝清年輕時的樣子如出一撤。
單芳麗心念一動,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你不是想要遠辰?只要你點頭,這個孩子就姓陳。”
“紀總你不能進去——”
辦公室大門猛地被人推開,紀維知沖進來,看見辦公室裏一雙人影,驀地頓住。
柯周維慢他一步,一進門也是目瞪口呆——
陳厭半倚在桌前,長腿支在地面,單芳麗在他身前墊着腳,上身幾乎壓着他。
聽見門聲,他們同時轉過頭。
看見紀維知的一瞬,單芳麗的神色明顯一變,“你怎麽在這?”
“你問我?”紀維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萬萬沒想到陳厭一直都在辦公室裏,更想不到單芳麗也在這,他們親密的姿勢看起來不像第一次見面,一想到剛才那麽長時間他們都在這裏做些什麽,妒火燒上了天靈蓋,“單總真t是好胃口啊!”
“你放屁!”單芳麗迅速從陳厭身前退開,快步走到紀維知面前給了他一巴掌,眉頭皺得很緊,“誰允許你這樣跟我說話!我為什麽在這你不知道嗎?”
紀維知是個男人,私下給她當牛做馬就算了,可在外,他還是領娛的紀總,這也不是她單芳麗的私人卧室,還有兩個大活人在這裏杵着,她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尊嚴和體面。
他惱羞成怒地紅了臉:“單芳麗,你不要以為我紀維知沒有脾氣。我忍你、讓你,是愛你、尊重你、給你面子,但你不要把自己做的龌龊事扔到我頭上!你不是說今天去外地出差嗎?出到人家辦公室裏?我剛才不來你們準備做什麽?你——”
啪——又是一巴掌。
比剛才更響、更痛。
如果剛才是提醒,現在單芳麗就是真的動了氣。
就連紀維知背後的柯周維都被吓到。
他驚悚地看着單芳麗不斷地深呼吸,肩膀每一次起伏都比上一次更深、更高。
紀維知被這兩巴掌打蒙了,憤怒和面對單芳麗時下意識的懼怕一齊湧上來,他一時沒有反應。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落地窗外,午後陽光映照在對面大廈的玻璃外牆上,一片刺眼的白茫茫。
陳厭猶如閑庭漫步般回到辦公桌後,坐下來,雙手合十,撐在桌面,一副饒有興致地看戲模樣,“單總,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想,你剛才提過的那件事,恐怕是不行了。”
他話音一落,單芳麗猛然回頭,仿佛現在才明白他要做什麽,一雙怨毒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紀維知敏感追問:“什麽事?你們剛才說了什麽事?”
陳厭撇撇嘴,後背靠下去,右手閑适地托住下颌,眨眨眼,無辜道:“單總與朝日集團的陳總伉俪情深,陳總身後,單總準備将腹中的遺腹子取名姓陳。”
“姓陳?!遺腹子?!”紀維知極度震驚的表情有些崩裂,他眉眼都扭曲了,“這竟然他的種?!難怪、難怪我們試了那麽多次都不行。呵,單總手腕了得啊!連個殘廢你都不放過!”
他說完,震怒地轉身離去。
“紀維知!”高傲如單芳麗,她連低頭都不會,更不要談追上去挽留。
她驟然回頭,呲目欲裂地看着陳厭那張好整以暇的臉,“你給我等着!”
陳厭不為所動,勾起唇角,笑意森然,“恭候。”
-
巡展第一天圓滿落幕。
中途迷城的親自到場更是掀起了一波高潮。
幸好她臨時從周邊的高校裏招了一批志願者,否則人手還真不夠。
紀向隅下午有事,所以從中午之後,就是南蓁獨挑大梁,歸功于她前期的籌備得當,今天的一切事宜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因為現場過于熱情和火爆,閉館時間還延遲了一小時。
大約五點半,館裏人開始減少,思卉過來換南蓁進去休息,迷城的經紀人還在等她。
休息室裏。
迷城的經紀人對這回的首展表現很滿意,他們在國外畫廊開展的成績也不過如此,更何況這才第一天。
南蓁謙虛表示這就是國內的好處了,人多力量大,前期宣傳足夠廣和深,加上迷城本身作品的質量和話題性就高,有這種成績也是理所當然。
她一番話說的漂亮,也不自傲,經紀人嘴都要笑爛了。
癱在沙發上的迷城本人等他們互吹夠了,用鞋跟點了點茶幾,“出去等我。”
經紀人會意起身,滿面笑意地出去了。
門關上,南蓁站在沙發尾,淡聲說了句:“這次多謝你了。”
迷城吊兒郎當地一挑眉,“我還以為你只會謝陳厭呢。”
“上道。”
南蓁對他的說話方式不是很能接受,不過也沒什麽不滿,她笑了笑。
迷城跟她見面不多,看起來挺寡淡的一個人,做起事來倒是卯着勁,今天她賣力的程度太過,都有些故意了。這會兒歇下來,也沒見她有什麽放松的表情。
“晚上一塊吃個飯?叫上阿厭。”
南蓁微頓,想起陳厭說要來接她,“好,我給他打個電話。”
“行。”
她手機在外面,沒帶進來,“那我先出去了。”轉身,突然想起什麽,握着門把的手驀地松開。
迷城見她愣在那,“怎麽?”
南蓁回過頭,眼中神色不定,沉默了好久,忽然問:“你有你姑媽的聯系方式嗎?”
-
陳厭到美術館是七點。
南蓁還在開複盤會。
七點四十,電話來。
迷城已經先到地方了,他經紀人還叫上了紀向隅,就連方力何也在。
電話就是他打來的。
陳厭讓他們先吃。
“你們還多久啊?”
電話裏的聲音還沒問完,陳厭眯眼看見那邊通道裏出來的清麗人影,直接挂斷。
大燈在空地上閃了兩下。
不遠處一行人看了過來。
南蓁同他們道了別,然後轉身朝他這邊小跑過來,臉上似有無奈。
陳厭勾唇。
車門拉開,外頭的熱浪卷着一陣幽香竄進來,南蓁被風撩起的裙擺下,纖細雪白的小腿随後收進來。
門關上。
“你一定要這麽招搖嗎?”
話音未落,南蓁被人封住唇齒,除了些微流竄的氣息,她再發不出聲音。
陳厭的臉在眼前放大,他眉眼間淡淡的陰影也一同映入眼簾。
心神恍惚間,南蓁一怔。
這個吻不長,陳厭退開時,那邊應急通道的人都還沒走遠。
他們不斷回頭張望,仿佛要看穿車裏坐着的人的身份。
思卉這回嘴很嚴,那天見到的事,她竟然到現在都沒透露出去半分。
“我沒下車。”陳厭眉梢一挑,仿佛在邀功。
南蓁晃了晃神,側眸望去,他下颌處一道新鮮的紅痕紮進視線,若隐若現,像是被什麽東西劃傷的,“你今天……”
她問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
“嗯?”
南蓁回過神,神情微斂,搖搖頭,“沒什麽。”
她低下眼去,睫毛輕輕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影子。
陳厭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去吃飯?”
南蓁沒擡頭,聲音淡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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