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顧明宣：“！！！！！”

迅速掏出一只粉餅——讓杜婉歌按現代樣式做的——往臉上一頓狂撲。

粉餅色號比本人皮膚黑四個度, 一撲上去就能營造出黯沉發黑的完美妝效。

撲完才發現不對，這點星光能辨認出五官的位置就不錯了，還能看清妝花沒花？

然後就見傅幸臣腦袋點了一下, 手撐住頭。

……一天到晚拿烈酒當白水喝的神金終于醉了。

“幸臣？傅幸臣？”

傅幸臣“唔”了一聲, 頭沉得仿t佛手都托不住, 更低了。

“幸臣, 我問你, 你到底是不是重生的？”

不然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呵，”傅幸臣低笑，“世上哪有人能重生……”

有啊！

顧明宣在肚子裏答。

點開小說APP，重生的主角一抓一大把, 仿佛離了重生作者就不會寫文。

可要不是重生……十五年前的傅幸臣才三歲, 天才們的三歲記憶力如此驚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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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幸臣低低咕哝了一句什麽, 顧明宣沒有聽清楚，想湊近, 傅幸臣身子一歪，靠在了柱子上。

不動了。

醉死過去了。

顧明宣抓起小瓷壇，喝光了裏面最後一點酒，本來打算喚下人過來扶傅幸臣回房休息，結果一張嘴, 她聽到自己發出一聲又深又長的嘆息。

“唉！我真的是太難了！”

是啊, 太難了……顧明宣一萬個同意。

“梅氏竟然是我搞死的……我搞死了女主的奶奶！天殺的忘了問一下女主爹娘的死跟我有沒有關系……”

“啊不不還是算了，不能問不能問，不問就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沒關系！”

“完了, 我跟女主有殺奶之仇啊，她要知道了肯定得找我報仇……”

想想就瑟瑟發抖。

那可不是一個明麗可愛的少女杜婉歌撲過來捶她小拳拳, 成年的杜婉歌身後站着的男主和男二，以及全世界。

女主讨厭的人，注定活不到結尾章。

就算勉強活到了，肯定也要死在番外裏。

嗚嗚嗚……

“……女主？”有聲音問，“什麽女主？”

“就……杜婉歌啊……”

顧明宣淚眼朦胧擡頭，眼前模模糊糊的，世界好像都在晃動，她緊緊抓着酒壇，好讓它別晃。

“杜婉歌是什麽女主？”

一出戲？一個計劃？

“就……就小說女主啊……《庶女為凰》，聽說過吧？蠻好看的……”顧明宣前俯後仰，“推薦給你！”

夜色下，傅幸臣的眼底微微映着星光。

一本小說。

《庶女為凰》。

原來如此。

這方小世界，原來是一本書。

難怪。

這倒解決了他的一點疑惑。

有些事有些人注定無法更改，因為作者着墨的部分就是命中注定。

而有些事有些人卻可以改變，因為作者的筆墨未曾觸及。

所以……在顧氏的皮囊下，藏着一個和他一樣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啊。

這是無盡的輪回中，他第一次遇到……同類。

——也許。

“那你呢？”他聲音清淺如水，循循善誘，“你是什麽人？”

“我……我是老夫人啊，老祖宗！”顧明宣對着小酒壇，豪邁道，“在座的諸位都是孫子！知不知道？！”

“……”傅幸臣，“你姓什麽？”

“我姓顧啊！”

“你不是顧氏。”

“我當然不是，你才是顧氏！”顧明宣說着，忽然臉色一垮，又哭想，“可我就是顧氏啊！要死啊，我搞死了女主的奶奶，我要完蛋了……十年努力全完了！女主會殺了我啊！我可能都等不到被男二吊死！”

男二？

吊死？

傅幸臣抓住關鍵詞。

在最初的那次受刑中，他吊死了杜家全族。

所以，他是男二？

男二……

什麽意思？

憤慨中的顧明宣，一腳上石凳，指天曰誓：“該死的顧氏，我要弄死她！”

腳下沒踩穩，整個人向前栽。

前面就是石桌，她的腦袋正對着，磕上去就是個腦漿迸裂。

傅幸臣見過太多人死了，這一眼瞥得不驚不擾，起身——得離遠些，免得被腦漿濺一身。

但下一瞬，他邁上前一步，托住了顧明宣。

顧明宣的腦袋結結實實撞進他的胸前。

人老了多半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體味，但這一瞬他只聞到淡淡的酒香，還有一股清冽甘香的芳草氣息，像極了那個夏天裏的一枚脆梨，青澀底下透着甘甜。

顧明宣本來就已經是腦袋昏沉，這麽一撞，伸手摸了摸，唔，硬中帶軟，這枕頭的觸感賊好。

傅幸臣看在“同類”的份上忍住了把人扔開的沖動，再一低頭，人已經把眼一閉，舒舒服服睡着了。

算了，扔了吧。

*

顧明宣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太陽已經明晃晃。

第一個動作是抱頭——腦袋好像被八匹馬一起踩過。

沉寂了快十年的系統忽然跳出來。

宿主：顧明宣。

性別：女

任務：拯救世界

進度：5%

5%！

顧明宣猛地坐起來。

系統停在1%快十年了，無論她和杜婉歌怎麽好到蜜裏調油，它都沒有半點反應，顧明宣都以為它壞了。

結果一覺睡醒，它就變成了5%？！

她昨天晚上到底幹什麽了？

“老祖宗醒了？”

杜婉歌走進來，手裏端着一盞蜜水，“好些了嗎？”

這十年來杜婉歌就是顧明宣的小太陽，任何時候看到杜婉歌她都高興，只除了現在，她十分心虛：“你……怎麽來了？”

“三老爺說老祖宗思念祖父，過來住兩天，讓我過來侍候。”杜婉歌眼中有點好奇，“是真的嗎？這麽多年也沒見您思念過。”

“……”顧明宣一手接過蜂蜜水，給自己灌下去。

頭還是疼。

她按着太陽穴，讓杜婉歌把管事的叫來，問他，自己昨晚上是怎麽回來的。

管事回道：“老夫人思念老尚書，憂心欲絕，昏倒在地，是傅公子送老夫人回房的。”

顧明宣：“…………”

老尚書要在地下打噴嚏了你們負責嗎？

她昨晚只記得昨晚傅幸臣喝醉了……別的什麽也印象也沒有。

“傅公子呢？”

管事：“已經走了。”

顧明宣揮揮手讓他下去。

“老祖宗怎麽了？還不想起呀？”杜婉歌抱着顧明宣和胳膊，“我東西都帶好了，等着給老祖宗上妝哦。”

*

顧明宣洗漱後坐在妝鏡前。

鏡子裏的人皮膚微微有些松弛，但潔白細膩，是三四十歲的中年模樣。

這是她的秘密。

自從十年前服下那顆不老藥之後，她在李家村就感覺自己在精力和睡眠上都大有改善，整個人好像越來越年輕——事實證明，那不是“好像”，她是真的在變年輕。

皺紋一天比一天淡化，臉越來越平整，皮膚上的黯淡和斑點一天比一天少，每一天醒來都能感覺人更年輕了一點。

在最初的驚奇之後，顧明宣後知後覺地發現，永寧侯真的煉成了不老藥！

當初永寧侯捉孩子的事情被欽差捅到了皇帝面前，用孩子煉藥聳人聽聞，朝野震動，可在年老的皇帝看來，只要能求得長生不老，死幾個孩子又怎麽樣呢？反正天下的孩子那麽多。

永寧侯被不輕不重地判了個“私德有虧，然于國有功，功過相抵”，事情就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再過了兩年，皇帝駕崩，新皇登基，這事就徹底翻了篇，再沒有人提起。

顧明宣以“好清靜”為名，打發了屋裏所有侍候的人。

只有和她親密無間的杜婉歌發現了端倪。

她當時還有點忐忑，但那九歲的孩子眼睛卻亮晶晶地：“我就知道，老夫人是神仙變的！”

“婉記”主理人的化妝術堪稱易容術，顧明宣的皮膚很快變得黯沉，多出一些斑駁，魔術似地變出眼紋、擡頭紋和法令紋。

“老祖宗，你的眼紋快要沒有了啊，得畫深一些才行。”

顧明宣嘆氣。

返老還童是多少帝王将相的終極夢想，可發生在她一個老太太身上，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現在這位皇帝似乎正在走親爹的老路，宮裏的方士一天比一天多。她的秘密萬一真給人發現了，指定要被抓進宮去當小白鼠。

“真是鬼斧神工。”杜婉歌妝造完畢，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又惋惜，“老祖宗，你要是能直接用自己的臉出去見人，我們婉記的東西肯定能賣遍全天下。”

“不用我這張臉，婉記也會賣遍全天下的。”

杜婉歌笑得燦爛：“那就借老祖宗吉言啦！”

這不是吉言，這是事實。

《庶女為凰》是杜婉歌的舞臺，她在書中一路成長，成為全天下最富有的商人，最高貴的女人。

“婉歌，”顧明宣輕輕撫着她的頭發，輕聲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過對你不好的事情，待你并沒有那麽好，你會怎麽做？”

杜婉歌想了想，仰頭望着顧明宣：“我不管以前好不好，也不管以後好不好，這十年裏老祖宗待我的好就是好，從來沒有人待我這樣好過。就算以後老祖宗對我不好了，我也要先還給老祖宗這十年的好。”

顧明宣眼眶泛紅，把杜婉歌攬進懷裏。

嗚，女t鵝怎麽這麽好？

*

杜家的辦事效率奇高，顧明宣和杜婉歌回來的時候，荷花池已經填平了。

緞子般的荷葉、才出水的花苞……全都變成了黃土。一雙靴子踏過黃土，做工甚是考究，踏出的卻是道士才會的禹步。

傅幸臣一手持缽，一手灑朱砂粉。

朱砂豔紅，在土上漸漸繪出一道巨大的符文。

“這是在幹什麽？”顧明宣問。

“這都是四弟。”杜元聰笑道，“這傅幸臣不是在靈山教待過麽？四弟便問他會畫符驅邪不會，他居然說會，四弟便讓他畫了。”

杜元明也笑：“我這不是物盡其用嘛。”

顧明宣：“……”

讓一個讀書人幹道士的活——這純然是杜家人被設定的程序作祟，反正絕不會放過一個可以針對傅幸臣的機會。

傅幸臣倒是畫得認真，神情也是少有的凝重。

最後一筆首尾相接，傅幸臣的身形不易覺察地一頓，仿佛有什麽東西湧上喉頭，又被他咽了下去。

微微調整呼吸後，傅幸臣走過來向杜元明：“回四爺，晚輩幸不辱命。”

杜元明笑呵呵，話裏話外又把傅幸臣損了一遍，讓他別趕什麽秋闱了，憑這一手，可以直接去丹霞閣侍奉君上。

丹霞閣是宮中方士們待的地方。

傅幸臣的臉色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一下。

顧明宣随便指了一事，把顧氏的兩個傻反派支走了，然後低聲問傅幸臣：“昨晚上我是不是喝醉了？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昨夜分明是晚輩醉了。”傅幸臣臉上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然，“怎麽說是老夫人醉了？”

“……”早該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出實話。

忽地，顧明宣想起系統裏那個吃灰十年救世主權柄。

名稱：心聽

功能：可以聽見他人心聲

使用規則：

必須在身體接觸下才能聽見。

救世進度消耗5%。

5%這不就來了麽！

系統彈出對話框：确認啓用權柄？

顧明宣：确認。

進度條裏才冒出的一點頭瞬間飛縮，退回至0%。

——權柄已啓用。

傅幸臣正在望向荷池。

工匠們用新的黃土将朱砂符覆蓋，然後再鋪上碎石，開始打地基，準備起一座涼亭。

黃昏的霞光照着他的側臉，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顧明宣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傅幸臣的手腕。

傅幸臣反射性地想甩開，當着許多人，又克制住，恭聲詢問：“老夫人有何吩咐？”

顧明宣本來想問他昨夜的事情，可掌心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剎那，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聲音冰冷，無情。

——衍天大陣，已得七八。

“衍天大陣是什麽？”顧明宣下意識問。

傅幸臣瞳孔猛地收縮，臉色劇變。

這是顧明宣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到這樣明顯的神情。

與此同時，系統在腦海中瘋了似地彈窗，一色鮮紅字體。

監測到高危核心！

監測到高危核心！

監測到高危核心！

請宿主立即着手救世！

請宿主立即着手救世！

請宿主立即着手救世！

救世進度條猛漲，飛奔至前所未有的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