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老夫人, 您這邊請。這就是您的帳篷,五姑娘的在旁邊,娘娘親自安排的。”
太監滿面笑容, “您好清靜, 這裏遠離主宴大帳, 免得笙歌與人聲吵鬧, 但離禦帳和娘娘的寝帳都近, 要做什麽都方便。”
顧明宣說聲“多謝”,命人打賞。
冬狩可以說是京城貴族們過年前的最後一件大事,是相當重要的交際場合,老一輩的拉關系熱絡, 小一輩的露頭角留名, 有情人可以趁機相見, 有仇的也要以伺機報複,十分熱鬧。
衆人随皇帝車駕抵達的時候已近黃昏, 各自休整安歇,明天才是冬狩開席的正經日子。
第二天中午有正經午宴,皇帝在前面宴請百官、宗親、各國來使。安貴妃代行後職,宴請內外命婦及各色人等。
景家倒臺,太子被禁足——雖說皇帝因為冬狩的緣故解了太子禁足, 并允許太子随行,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已經是大廈将傾,等到昌王入主東宮的時候, 安貴妃就會成為大安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所以安貴妃人逢喜色精神爽, 對顧明宣也是又恭敬又體貼。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若不是母親堅持查清公主之死, 并派來了表妹明氏,她可就眼看着錯過扳倒景家的大好時機,哪裏有今日的風光?
席上的人紛紛恭維貴妃的孝順,貴女們為此又是獻曲又是獻詩。
然後又開始稱贊顧老夫人精神矍铄。
“我家老太太原也想來湊個熱鬧的,馬車還未出城便說腰疼,到底還是折回家去了,不比老夫人,比我們年輕人還強呢。”
“我們家母親也是呢,原想說來玩,離了屋子便冷得不行了。”
“是啊,人人都是越活越老,老夫人卻不一樣,瞧着比去年還年輕。”
“真真是天地靈氣皆鐘于杜家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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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話顧明宣的耳朵早就聽出繭子了,一面假模假樣謙虛,說自己哪裏哪裏也不行了,一面宣揚養生之道,最後再宣傳婉記新品。
這樣的一條龍話術她用過不知道多少遍,往往接下來就是大家開始捧婉記的場。
今天說完,卻聽有人道:“老夫人藏私了,定然還有秘笈沒有拿出來。”
正在在重陽節那天用帕子給顧明宣擦手的那一位,一位侯府的老夫人。
顧明宣平時将這些人統稱為“老姐妹”,現在仔細一看,其實在座的已經沒有“姐”,只剩下“妹”了,這位侯府老夫人比她小上快十歲,老态龍鐘,面皮打皺,一如她剛穿過來時顧氏的模樣。
顧明宣心裏面悚然一驚。
很多時候,年紀大的人裝年輕是很難的,年輕的人裝年紀大也同樣不容易,可以假裝虛弱、無力,可以給皮膚畫上皺紋,給頭上加上白發,但眼睛轉動時眸子的神采,擡手時毫不費力的輕松,大笑時中氣十足的聲量——細看全都是破綻。
“這個嘛……”顧明宣面上神秘兮兮道,“妹妹你回去請一尊靈山天尊回家,早晚虔心供奉,就知道好處了。”
那位老夫人真像得了秘笈似地大喜,席上的話題也轉向近來風頭很盛的靈山教。
顧明宣再坐了會兒,推說老了骨頭疼,不能久座,要回去歇着,便離了席。
外面的空氣冷冽,風吹在臉上刮一般生疼……有幾個老年人能受得了這樣的寒冷呢?
不遠處有一群年輕子弟聚在一起,下人從籠子裏抓出兔子和鳥兒,放出來供主子們比試,為下午正式開始的圍獵熱身。
有人當即取來弓箭一試身手,有人就在旁邊看。
顧明宣在旁邊看到了傅幸臣。
來圍場的很少會穿寬袍大袖,傅幸臣也不例外。他穿上了收腰束袖的勁裝,顯出寬肩細腰的身形,挺拔的身姿宛如鶴立雞群。
像是感覺到顧明宣的視線,他側頭回望。
然後他朝同伴說了句什麽,轉身朝顧明宣這邊走來。
“晚輩給老夫人請安。”他躬身行禮,又向顧明宣身邊的杜婉歌點頭,“五姑娘好。”
杜婉歌福身回禮。
“傅小郎君,有一陣沒見了。”身邊跟着好幾個下人,顧明宣扶着杜婉歌的手,端出杜家老夫人的派頭,“你和你叔叔在外面住得可還習慣?”
“托老夫人的福,家叔與晚輩還算順心。”
傅幸臣語氣恭敬溫和,如同任何一個守禮的後生晚輩,只有眼眸裏含着一點光亮,像是小火苗一樣輕輕躍動。
“老夫人出來散散?前面有個紅葉谷,最是清幽,沒什麽人,老夫人好清靜,可以去看看。”
顧明宣颔首:“好,多謝你,我這邊去看看。”
傅幸臣行禮,告退。
“你們都回去吧,有婉歌陪我走走就好。”
宮人們依言退下。
杜婉歌問:“老夫人想去那個紅葉谷嗎?聽說那裏的楓樹好,秋天滿谷都是紅葉,這會兒葉子怕是都掉光了,沒什麽可看的。”
“掉光了才好。”那樣就沒人去了。
紅葉谷和大圍場是兩個方向,需要穿過大片的帳篷。還沒走到一半,顧明宣感覺到杜婉歌的手忽地一緊。
“怎麽?”
“我好像……看到趙承烈了。”杜婉歌咬了咬唇,“老夫人,我得去看看。”
CP粉哪會放過磕CP的機會?顧明宣立馬眉開眼笑:“嗯嗯,想去就去吧。”
*
紅葉谷眼下确實沒有一片紅葉,只有滿地積雪。
寂靜無人,萬籁俱靜。
顧明宣有一陣沒見過傅幸臣了。
她只有大學談過一段短暫的戀愛,不到兩個月就發現對方劈腿,立即就分了手。所以她對感情沒什麽經驗,只是女生總會有一點本能在,感覺得到異性是否對自己有好感。
買三副弓箭惹得傅幸臣生氣,她猜想t他對她也許有點好感,可送完護腕就吃閉門羹,又好像是她想多了。
不過無所謂,人跟人之間并非只剩下戀愛關系——有時候戀愛關系還是最麻煩的關系,做同伴和合夥人就很好。
身後傳來踩雪的沙沙聲。
“怎麽不生火?”傅幸臣倒提着一只兔子走來。
“沒帶火絨盒。”
傅幸臣帶了,很快生起火。
顧明宣才發現自己站了挺久,手都凍僵了,趕緊在火邊坐下。
“老夫人有心事?”傅幸臣低頭處理兔子,問。
“……你頭都沒擡,就知道我有心事?”
“如果沒有心事,以你的性格不會一直站着發呆。”傅幸臣擡起眼,看着她,“有什麽為難的事嗎?”
“……還真有。”顧明宣一面烤火,一面道,“杜家老夫人的身份可能用不了多久了,該換了。”
她一穿過來就是杜家的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怎麽帶着杜家逃過滅族之災,現在既然已經和大BOSS達成了合作,這一點就不用再操心了。
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有意識到原主的年紀是越長越大,按照常理會越來越衰老,而她本人卻是越長越年輕,假扮老太太的破綻會一天比一天多,不知道哪天就會被人識破。
到時候要是這瘋狂想長生的皇帝不幸還活着,她可就要變成活人小白鼠了。
顧老夫人……或許應該選個黃道吉日壽終正寝。
兔肉穿在樹枝上,被火焰烤得滋滋作響,傅幸臣轉動着樹枝,讓兔肉均勻受熱,
“你想換個什麽身份?”
“這不正在想嘛……”
顧明宣當了十年老夫人,就像烏龜已經習慣了自己了殼,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換個什麽樣的身份。
“要不……我當個游醫?四處走,每個地方最多停個兩三年,這樣就沒人知道我的秘密了……诶?”顧明宣視線落在傅幸臣的護腕上,“你戴了啊?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呢。”
傅幸臣的動作頓了一下:“那天……我很抱歉。”
這不是什麽大事,在顧明宣本來早就過去了,可現在傅幸臣語氣鄭重,神情還有點局促,甚至臉頰都有點泛紅——這實在太不像傅幸臣的。
空氣氛忽然間變得有點奇怪了起來。
“嗐,沒事沒事,打工人嘛,上完班都是想死的,理解理解。”
顧明宣努力打破這粉紅暧昧的氣氛,“好香啊,烤好了嗎?我在桌上都沒敢多吃,生怕她們覺得我胃口太好,不像個老太太。”
“拿一下。”傅幸臣把樹枝交給顧明宣,自己掏出幾只瓶瓶罐罐,打開來全是作料。
“嚯,準備得很充分啊。”
作料的香味在油脂的作用下迅速散發,兔肉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傅幸臣撕下一只兔腿遞給顧明宣,眸子清清亮亮:“我……一直不知道怎麽賠罪。”
登門道歉,好像過于刻意,還有點見外。
假裝無事發生,他做不到。
而且……他就像站在懸崖邊,心裏很清楚,踏上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求不得,愛別離,人間諸苦,都是上天為他設計的刑罰。
他很難相信,她從世外而來,是上天給她的救贖。
顧明宣只覺得他的眼睛裏什麽東西要溢出來。
傅幸臣一直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潭,沒有人看得到裏面有什麽。這一刻水面起了波瀾,顧明宣看清楚了——那是很深很深的悲哀和痛苦。
她伸出去的手沒有接兔腿,而是直接握住了傅幸臣的手。
傅幸臣整個地僵住。
“你不用賠罪。”顧明宣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認真,“送不送、送什麽,是我的事,收不收、怎麽收,是你的事。你不要覺得有負擔,也沒必要內耗,我們都是成年人,當然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她的話還沒說完,傅幸臣手裏的兔腿忽然飛流直下,墜向火堆。
傅幸臣猛然驚醒,下意識去抓,手伸進了火焰中。
“啊啊傻啊你!”顧明宣驚叫,抓起他的手就摁進雪地裏降溫。
傅幸臣想掙脫。
“別動!燙傷了本來應該沖流動水,現在拿雪湊合也一樣,總之就是要立刻降溫,不然——”
顧明宣的手被狠狠甩開,力道之大,讓她整個跌倒在地上,幸好全是積雪,不然屁股得裂成八瓣。
顧明宣:“……”
顧明宣:“!!!”
傅幸臣的臉在顧明宣不敢置信的視線下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體內似乎有冰火兩重天在交替,最終,他的臉色平靜下來,彎腰扶起顧明宣:“對不起。”
“……”顧明宣定定地看着他,“大哥,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不然還能是我的?!”
“是。”傅幸臣表現得逆來順受,“關于你的新身份,我有兩個建議。”
誰跟你說這個?!我的氣還沒生完呢!顧明宣火大得很,想甩手離開,又想踹他一腳。
“你可以揍我一頓出氣。”傅幸臣真誠建議。
顧明宣:“……”
神經病真是無敵。
她一屁股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命令:“那只腿給我。”
兔肉被扔在雪地上,傅幸臣重新烤了烤,再補了一層作料,然後才遞給顧明宣。
顧明宣狠狠咬一口,假想是這混蛋的肉。
……外酥裏嫩的,還挺好吃。
氣不自覺就消了一半。
“說吧,什麽建議?”
“一,游醫可以,但一個女子孤身獨行,會有很多麻煩,也不安全。我可以和你同行。”
顧明宣另一半氣也有點保不住:“你不當官了?不當皇帝了?不跟男主搶天下了?”
傅幸臣沒有回答:“二,若你想活得安逸一些,不用颠沛流離,可以留在京城。”
顧明宣思考:“這有點麻煩,京城到處是熟人,身份更難找。”
“顧老夫人臨終前可以留下遺願,把一位遠房親戚的女兒許配給我,你以傅夫人的身份在京城生活。你我只是名主上的夫妻,我不會幹涉你任何自由。”
顧明宣眼前立刻浮現那座開滿桂花的庭院,在那個庭院裏生活,換一個身份繼續吃喝玩樂,似乎也很不壞……
不過……
“你平時發颠的時間不多吧?”
“……”傅幸臣的聲音裏有絲決然,“我會和你保持距離。”
顧明宣開始思考:“可再過幾年,不生孩子的話,左鄰右舍可能會議論,而且你家裏還有個長輩……”
說起來還是沒有當老夫人舒服啊。
“再說過幾年不是還得易容?”
她平時臉上的表情挺多,但一想事情,那些表情就會停滞下來,人也顯得沉靜。
傅幸臣靜靜地看着她。
——不需要了。
——再過幾年,我就會死,所有人都會死。
——這個世界也會毀滅。
顧明宣忽然擡手,擋住他的視角:“別這樣看我。”
傅幸臣:“?”
顧明宣:“特別不吉利。”
那好像是……送葬的眼神。
忽地,傅幸臣臉色一變:“誰?!”
顧明宣什麽也沒聽到,茫然:“什麽?”
“好像是腳步聲。”傅幸臣皺眉,“走了。”
離得比較遠,要追也追不上。
“我先送你回去。”
“等會兒。”顧明宣指指兔肉,“吃完再走。”
傅幸臣:“……”
兩人重新坐了下來。
天地寂寂,火堆旁熱氣騰騰。
顧明宣專心吃着烤兔肉,沒有再問一句話。
——傅幸臣有事情瞞着她。
恐怕還不是小事。
*
顧明宣回到帳篷,謝絕了一波邀她打葉子牌的邀請,再婉拒了兩個想找她聊天的老妹妹,在暖洋洋的帳篷裏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午覺。
睡醒的時候杜婉歌回來了。
“跟上趙承烈了嗎?”顧明宣問。
杜婉歌搖頭:“本來是跟上的,被他甩掉了。他穿着雜役的衣裳,不知道要做什麽,我覺得他是故意一直帶着我兜圈子。”
“沒關系。”顧明宣道,“有緣的話他自然會來找你。”
她這句話很快就會得到驗證。
原書作者就是司命,命運會在今晚讓趙承烈闖進杜婉歌的帳篷。
她白天睡得飽飽的,正好便于晚上作賊。
杜婉歌的帳篷和她的就在隔壁,入夜之後裏面響起了一點動靜,顧明宣心滿意足。
今晚是她的CP感情大進展的日子,會有很多甜甜的互動。
然後她就聽見遠處開始響起嘈雜動靜,打破深夜的寂靜。
今夜的故事要開始了。
忽地,有細碎腳步往她這邊來。
德高望重的老夫人當然不能讓人看見自己在聽壁角,趕緊往t床上鑽。
“老夫人!”進來的人是杜婉歌,她的聲音壓得極低,“我知道趙承烈今天去做什麽了!”
顧明宣配合地問:“哦?做什麽?”
“他可能……是想行刺陛下。”杜婉歌的聲音微微顫抖,“你聽到聲音了嗎?那是金吾衛在找人。”
寶,你真聰明。顧明宣欣慰地想。原書裏你可是費了好大勁才猜到這一點,開始還以為趙承烈闖進你的帳篷是想圖謀不軌呢。
趙承烈前兩天得到了前往地方上鎮壓動亂的皇命。
也就是原書中派趙承烈平安靈山教那一次。
趙承烈在離京之前做了一件大事——他在皇帝的酒水裏投了毒。
是慢性毒藥,如果喝得多,會在半年內斃命。
但皇帝運氣好,只喝了一次,半折後開始纏綿病榻,然後各種丹藥偏方齊上陣,又花了兩年半才斷氣。
這三年中,趙承烈在外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三年後皇帝圓山,趙承烈回京奪權。就是書中高潮部分“三王之亂”。
雖是說“三王”,但太子和昌王都被傅幸臣幹掉了,最終是男主和男配的終極對決。
重新說回現在,趙承烈投毒成功,但驚動了金吾衛,金吾衛滿圍場拿人,趙承烈慌不擇路,在天意的指引下,闖進了杜婉歌的帳篷。
原書中杜婉歌最信任的人是傅幸臣,所以她去找的也是傅幸臣——趙承烈受了傷,而傅幸臣當時是禦醫,杜婉歌求傅幸臣救人。
傅幸臣不願讓杜婉歌牽扯進危險之中,也不願救情敵,可他扛不住杜婉歌的再三哀求,終于還是決定去拿藥。
這一拿藥就出了問題。
趙承烈雖是蒙着臉,但跟金吾衛交過手,為求脫身,被金吾衛傷到了右臂。
皇帝雖然瘋癫,但腦子是好使的,猜到此人就藏在獵場中,讓金吾衛在藥房埋伏了人手,傅幸臣一進去就被抓了。
現在劇情已經改變,杜婉歌最信任的人變成了顧明宣,所以來找的也是顧明宣。
女孩子頭一次面臨這樣的事情,驚慌失措:“他傷得很重,要是止不了血……老夫人,我該怎麽辦?”
“你怕不怕受牽連?”顧明宣向杜婉歌确認。因為她穿過來的緣故,杜婉歌的和趙承烈的感情發展是發展了,卻比原書要慢了一拍,顧明宣想知道杜婉歌現在是什麽心态。
“不怕。”杜婉歌眼神明亮。
“好孩子。”顧明宣有點感動,女鵝就是這樣的堅定勇敢,讓總是在現實生活中搖擺的她非常羨慕,非常喜歡。
“趁現在金吾衛還沒有搜到這裏,你去把趙承烈帶過來,再去把傅幸臣喊來,就說我的話,讓他帶身衣裳。”
老夫人永遠可以擺平任何事,杜婉歌立刻去照辦。
顧明宣先把燈剔得亮亮的,然後把葉子牌擺出來,再搜羅出一堆吃食點心,為求逼真,還剝了好幾顆幹果殼扔地上。
趙承烈最先來。
原書描寫到這裏時,說他“手臂一道傷口深可見骨,半身是血”,現在人一進來,血腥味立刻撲面而來。
顧明宣暗罵了一句,想了想,打翻了幾盒婉記新品胭脂,又潑了半壇酒,将另外半壇擱旁邊桌上,倒出來兩盞,一并布置好。
在做這些的時候,顧明宣同時命令:“脫衣服。”
趙承烈自進來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會在這裏出現,全因為老夫人是婉歌信任的人。而他信任婉歌。
等他脫好衣裳,杜婉歌正好帶着傅幸臣進來,傅幸臣手裏帶的男裝正好派上用場。
顧明宣從衣箱裏拿出一件幹淨棉布衣裳,丢給傅幸臣:“先用這個湊合,給他止一下血。”
她則把沾血的上衣卷吧卷吧塞床底下。
等到趙承烈的傷口裹好、穿上衣裳,在桌邊坐下,金吾衛的聲音剛好在外面響起:“老夫人,我等奉聖命追查盜賊,敢問老夫人可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
“有。”顧明宣沉着一口氣摸牌。
趙承烈神情一凜,杜婉歌在他的手背上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身今晚的手氣特別好,算不算啊?”
外面金吾衛郎将笑:“老夫人福壽雙全,哪天手氣不好了?”
雖是這樣做,并沒有撤,顧明宣知道他在猶豫,硬沖進來搜是不敢的,但看也不看就走,問起來也是失職。
遂開口:“夜裏還要當差,你們也辛苦,進來喝杯酒,搪搪寒氣吧。”
那郎将求之不得,立即告一聲“得罪”,掀開簾子進來,視線迅速一掃。
杜婉歌放下牌,一臉纡尊降貴的表情,給郎将斟了一盞酒。
郎将忙道不敢。
顧明宣笑道:“我老了,脾性古怪,身邊不留下人,只有這孩子聽使喚。給你斟酒你便喝,別客氣。”
又問:“到底是什麽盜賊,這麽大膽子敢來圍場偷東西?”
杜婉歌道:“八成是附近的山民,見着貴人來得多,便作死想進來發財。煩人得很,鬧得人輸牌。”
趙承烈“嘿嘿”傻笑,“婉妹妹不煩,我輸給你好不好?你要幾啊?我都給你。”
皇子們沒有多喜歡皇帝,皇帝也沒有多喜歡皇子們,金吾衛一查到禦帳左右的黑衣人,皇帝第一懷疑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們——畢竟他當皇子的時候一門心思就盼着自己父皇早死——所以金吾衛最先是從皇子們的帳篷查起。
皇子們有的在尋歡作樂,有的在相聚下棋談天,有的在比試弓箭,只有趙承烈帳篷空空,不知所蹤。
郎将立即将趙承烈列為第一嫌疑人,并且覺得自己挖出了一口大瓜——九皇子多年的癡傻竟是假裝的!
現在一瞧,九皇子別的傻是不是假裝的不知道,讨女人歡心這件事上他是一點也不糊塗,晚上還陪心上人打牌呢。
郎将恭恭敬敬告退。
顧明宣松了一口氣。
原書裏是因為傅幸臣當了替罪羊,趙承烈才逃過一劫,現在幸虧她有皇帝太母娘的身份鎮着,不然還不知道怎麽擺平。
“哎呀,又出血了。”杜婉歌焦急,“還是得用藥才行。”
趙承烈上臂的衣袖上滲出了鮮血,幸好傅幸臣也是穿來的,知道有這麽回事,挑的是黑衣服,一看只像濕了一塊,倒不明顯。
但那傷口深,不好好治療,萬一感染了就不好。
“有刀嗎?”顧明宣問趙承烈。
趙承烈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
顧明宣心想不愧是男主,真是膽大包天,拿着這麽袖珍的武器就敢去禦帳搞事情。
她接過匕首,安全起見,紮進酒壇裏浸了浸,權當消毒。
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向杜婉歌道:“一會兒你就說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剛好摔在燭臺上,被劃破了皮,然後去藥房拿藥。”
杜婉歌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到開了刃的兵器,被那鋒利的寒光所懾,呆呆地:“……好。”
顧明宣一咬牙,擡手就往自己大腿上劃——這地方不好給禦醫看,可以讓杜婉歌幫忙上藥。
鋒利刃尖眼看就要劃破衣裳,卻猛地頓住。
傅幸臣抓住了顧明宣的手腕。
他從踏進帳篷之後就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也沒怎麽說話,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此時出手,卻是又快又沉。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一雙握筆杆的文士手,力氣卻極大,顧明宣的手腕落在他的掌心,完全無法動彈。
“為什麽是你來?”
傅幸臣臉上看不出喜怒,視線在杜婉歌和趙承烈身上來回晃了一下,最後鎖定在杜婉歌身上。
“誰想救人,這一刀就該誰挨,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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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