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第 67 章

窗外的陽光燦爛, 照進窗子。

顧明宣趴在床上,醒來第一個念頭是不知什麽時候了,看這亮度, 是到中午了?

然後便開始後悔。

放大招之前居然沒有查看過場地, 書齋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臨時搭的床相當簡陋——傅幸臣晚上早已經習慣用打坐代替睡眠, 一張床擺在這裏純屬為了掩人耳目。

昨天晚上過得亂七八糟, 顧明宣起先迷迷糊糊地還沒有查覺,待後面發覺的時候,後背都磨得生疼。

傅幸臣這才發現,和她換了個位置。

顧明宣覺得……還不如不換呢。

“醒了?”

顧明宣趴在他的胸前, 感覺到微微微的震動, 撐起腦袋, 光是這麽個小動作都覺得費力,于是看這個人越發不順眼了:“沒醒。”

傅幸臣:“……”

“餓了嗎?”

顧明宣沒好氣:“餓了你有吃的嗎?”

傅幸臣:“門外應該有供品了。”

顧明宣沒憋住笑, 自覺失了顏面,反正哪哪都不痛快。

反觀傅幸臣,盤亮條順,每一寸皮膚仿佛都發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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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越不順眼,顧明宣“啊嗚”一口, 咬在他肩膀上。

傅幸臣“嘶”了一聲, 轉即低笑。

顧明宣洩完憤,起床,略動了動, 又想咬人。

“顧明宣。”

顧明宣回頭。

傅幸臣坐在床上, 明亮的陽光從窗子裏披洩而下,籠罩着他。

他的目光明亮, 聲音柔和。

“你不會有事的。”

顧明宣靜了片刻,心裏面有一種悄然的驚動,他的語氣鄭重得像是誓言。

不知道為什麽她聽着覺得有點悲傷。

于是怒道:“我現在就有事!我衣服呢?”

傅幸臣托着臉,微饧着眼:“那可得慢慢找了。”

顧明宣從地上撿起一堆亂七八糟的砸向他。

新的一天就這麽亂糟糟地開始了。

顧明宣自覺像一個想去貪便宜卻反被別人占了便宜的商人,總覺得有些忿忿然,連軟和下來的傅幸臣都不值錢了。

傅幸臣就是這樣,冷硬的時候比誰都硬,軟下來便跟要化成水似的,軟得簡直沒有止境。

靈山教聖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但對于房中術,在無數的輪回中都不曾觸及,相當不精通。

傅幸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有這樣一塊短板,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勤學苦練,重理論,重實操,雙向并行,進步神速。

顧明宣總算不會在第二天清早想咬人了,改為夜裏咬,實在給傅幸臣折騰得受不了,非得狠狠咬上一口不可。

結果招得傅幸臣更加折騰。

*

十一月,北方已經飄雪,月夷的夏季才剛剛結束,風中帶上了一絲涼意。

江令過來收購第一批月亮鈴铛——雖然還沒有開花結果,但葉子也是上等藥材。

除了帶來各種月夷需要的物資,江令還帶來了外界的消息。

月夷太平,南疆也很安穩,但其它地方已經開始大亂,短短幾個月之內,已經有三四個州開始起事。

“……朝廷早已發不出軍饷,陛下也很久沒有上朝了。”

江令說起來有些嘆息,“幾名皇子你争我鬥t,眼前仿佛只有京城,天下太遙遠,百姓太渺小,無人在意。”

“不過九殿下在漳州經營得法,以漳州為腹心,附近幾州為骨架,向周邊沿伸,倒是有了幾片太平安穩之地。”

顧明宣算了一下時間,原書中此時天下的戰火愈燒愈烈,趙承烈以漳州據點,将周圍的州郡收入囊中,再經營上一段時間,整個南方都在趙承烈的掌控之中,設立“南衙”,與北邊的京城分庭抗禮,為将來的奪位打下了堅實基礎。

江令也提到了趙承烈所做的諸般利民舉措,在他的治下可謂安定和平,周圍的百姓紛紛殺了州官獻城以投,民間稱其為“仁義之師”。

這是趙承烈的快速成長期。

“江大人可有聽過‘婉記’?”顧明宣問。

“婉記雖然在南疆才開第一家店,但裏頭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飾,已經是太太小姐們的夢中情物了。”

江令道,“在九殿下轄區,米糧鹽酒的專賣都歸婉記,聽說掌櫃的是個年輕姑娘,當真是了不起。”

顧明宣微笑。

鹽酒本是官方專賣,一直掌握在朝廷手中,民間難以插手。

杜婉歌可以接管,不單純是因為趙承烈的關系,更因為她有接管的本事。

在原書中,杜婉歌不單掌管着南衙的經濟命脈,還通過婉記的生意打通了一個情報之路,各地的婉記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消息全彙向南衙。

杜婉歌的勢力,現在正是飛速的成長期呢。

*

書齋的文書清理到了尾聲。

傅幸臣将最後一本放回原位,顧明宣正好進來。

一進來便看見傅幸臣保持着那個動作,似乎出神良久。

顧明宣:“沒找到,是不是?”

“不,找到了。”

傅幸臣回身,“我只是在想,該怎麽回去。”

“回哪兒去?”

“京城。”傅幸臣道,“太和帝在位時,月夷人曾經進獻過一枚青苗玉,玉中青苗可解世間一切毒藥,月夷有位王後被奸人所害,誤服不老藥,當時的月夷王便是用此玉救了她。”

“還能用?”

“如果不能用,月夷也不會進獻了。”

傅幸臣道,“只是現在出發,沿途多戰亂,路上不好走,而且正值冬天,越往北上,天氣越寒冷……”

顧明宣很怕冷,上一個冬天,屋子裏的炭盆都要點兩個。

“過完年再走,一面北上,一面春暖花開,就不冷了。而且那差不多也是趙承烈北上的日子,我們可以搭他的順風車。”

顧明宣說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而且過完年月夷還有一樁大喜事,我們非得留下來不可。”

月夷有史以來最簡單的王宮落成,最年輕的國王趙承傑登位,但王後的位置空懸。

月夷雖然沒剩多少,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別,每一個派別都想讓自己的人當上王後。

趙承傑覺得自己還年輕,不着急考慮婚事,可架不住天天地有人往他身邊湊。

無論是走在路上還是坐在殿中,甚至是躺在床上,都會有女人莫名其妙從天而降,把國王大人吓得吱哇亂叫。

趙承傑打算把各幫各派的人都叫過來訓一頓,這時候仡老提出一個非常有效的建議。

“王後的位置只有一個,如果位置上面有人了,別人自然不會再奢望了。”

仡老說,“小竹姑娘和大王私交甚好,也許大王可以請小竹姑娘幫這個忙。而且小竹姑娘忠于月夷,對安定月夷有益的事,小竹姑娘一定不會拒絕的。”

顧明宣知道後,心說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趙承傑上陣殺敵流血,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收到人家姑娘送的定情信物,不單路都不會走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開始避着小竹。

小竹先是生氣,後是失望,幹脆攬下了重建神殿的差事,離開王城,跑去了山裏。

顧明宣找趙承傑聊過,一通問下來,發現,這死孩子不是不喜歡小竹,是不敢面對小竹。

他無助地描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我一看到她,心就要跳出胸膛,舌頭也在打顫,腿腳都不聽使喚,像得了重病。”

“孩子,”顧明宣慈祥地道,“這不是得病,你這是戀愛了。”

“戀愛了就這樣?”

“嗯,初戀時尤其嚴重。”

趙承傑消化半晌,忽然問道:“明姐姐,那你和傅大哥是幾戀了?”

顧明宣一時沒轉過彎:“幾戀?”

“我看你們倆沒什麽病啊,都很正常的樣子……”

顧明宣:“……”

“我倆都是活了多少歲的人了,能跟你們這些小屁孩一樣嗎?”

——小孩,你懂什麽,傅幸臣那賭氣不說話的模樣,就算你見了,也只會以為他在認真讀書吧?

*

大王的诏令下達到神殿建築工地,月夷的王後寶座有了明确的主人,其他幫派的人果然安份下來,趙承傑終于有了清靜。

王族大婚,非三年不可,為安定民心,計劃在第二年的大年初一舉行定親禮。

這是月夷第一場喜事,全民盡歡。

顧明宣喝了不少酒,坐在篝火旁,歪東倒地,樂呵呵地看着大家手挽着手唱歌跳舞。

第一批的月亮鈴铛換來的物資中還有樂器,琴聲悠揚,将笑聲襯托得更加嘹亮動人。

傅幸臣坐在顧明宣身邊,安靜得格格不入,熱鬧的氛圍仿佛到他身邊就空下去一塊似的。

這樣清冷出塵的氣質在月夷是獨一份,月夷姑娘本就熱情奔放,平時就懷着仰慕的心在這樣環境下更是砰砰亂跳,膽子大的便來向傅幸臣邀舞。

傅幸臣像是被驚擾了似的,自沉思中回神,簡單地:“不了。”

一連拒絕了三四個人,第五個人出現的時候,顧明宣适時的歪過來,醉醺醺道:“不行哦,他是我的,要陪我跳舞。”

對方離去,傅幸臣将要皺起來的眉頭松開來,扶住她:“……你這樣怎麽跳?”

“小看我!”顧明宣道,“我躺着也能跳!”

她是真的喝多了,那晚到底有沒有跳舞,已經記不大清。

只記得人群終身不散,她被扶回房中,傅幸臣問她:“有一樣東西你欠我很久了,打算什麽時候給我?”

顧明宣遲鈍的大腦開動不起來:“什麽東西?”

傅幸臣後槽牙咬緊了一點:“今天很多人都收到的東西。”

“哦……”

每一場喜事像節日一樣,是月夷人的盛會,今天有很多姑娘送出了自己精心織好的花腰帶。

于是顧明宣開始翻箱倒櫃,從最深處找到一條五彩斑斓且針腳扭曲的物件。

她醉歸醉,良知還是有的:“你确定要系這個?”

傅幸臣很确定:“給我系上。”

顧明宣便認認真真他系腰帶。

也不知怎地,大概是喝多了手抖,明明是系腰帶的,到最後卻莫名變成了解腰帶。

“不是這樣的……”她嚷嚷,“要系上,系上……”

傅幸臣的喘息響在她的耳邊,聲音緊得不行:“明天再系。”

國主訂婚,篝火連着點燃了三天。

後面兩天,那條奇形怪狀的腰帶一直系在傅幸臣的腰上,因其紮眼與誇張,越發顯出傅幸臣勁瘦的腰身,惹得全場注目。

顧明宣覺得自己的手藝被轉着圈丢臉了。

傅幸臣則如願以償。

名花有主,旁人不敢再來問津了。

定婚典禮結束後,地上篝火的餘燼尚未完全熄滅,顧明宣和傅幸臣踏上回程。

趙承傑和小竹一直送到月夷邊境。

正月的天氣溫暖如春,路邊的大樹下,藤蔓葉子迎風招搖,開出一朵小花,花瓣的顏色像月光一樣潔白。

“看,”顧明宣道,“月亮鈴铛開花了。”

花開了,結果還會遠嗎?

月夷的盛景,很快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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