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章

第 71 章

“誰幹的?”

回到房間後, 顧明宣問。

“自然是趙承烈。”傅幸臣道,“那麽高的房梁,我可上不去。他對杜姑娘思之若渴, 對我再三懇求。我想這房間本就是他包下來的, 自然不好拒絕。”

顧明宣覺得, 這番話非常在理。

但就是因為太在理了, 所以不對勁。

——傅幸臣什麽時候這麽通情達理了?

“阿嚏!”

就在這個時候傅幸臣打了個噴嚏。

顧明宣讓人送熱水過來。

掌櫃帶着小二送水的時候, 臉上喜笑顏開的,顯然趙承烈給出的補償十分到位。

浴斛安置在屏風後,不一會兒,傅幸臣的聲音從屏風t後傳來:“我好像忘了拿衣裳。”

幹淨衣裳就擱在矮榻上, 顧明宣拿起來給他遞過去。

“再近些, 夠不着。”

顧明宣扶着屏風, 手再往裏探一點,“行了嗎?”

忽地, 帶着溫熱濕意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拽向浴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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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宣發出一聲輕呼,正對上傅幸臣帶着笑與水汽的眸子:“行了。”

一時水花四濺,地上汪着大片的水,不比旁邊的屋子好多少。

“你的世界裏, 成親是怎樣的?”

顧明宣耗盡了力氣, 軟綿綿靠在枕上,傅幸臣摟着她,忽然問。

“穿婚紗, 辦酒席請客, 蜜月旅行……哦,好像還有婚前的單身派對。”

“婚紗……是不是和吉服類似?”

“嗯, 西式的婚紗是白色的,中式的吉服是紅色的,不過我還是更想穿婚紗多一點,裙擺要有長長的拖尾,還要有頭紗……”

顧明宣閉着眼睛,大腦只餘三分之一的電量,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将睡未睡之際,傅幸臣忽然在她耳邊低聲道:“窗外有人。”

顧明宣激靈一下,猛然睜開眼睛

下一秒,窗子發出“砰”地一聲巨響,一名黑衣人闖進來。

是原書中所寫的那名刺客!

顧明宣還來不及尖叫,就見傅幸臣把被子一裹,然後撲在她身上。

她聽到了沉悶的一聲,傅幸臣的身體瞬即僵硬。

“幸臣!”

幾乎是同時,海梨破門而入,與刺客打鬥起來。

不一時趙承烈也來了,底下人更是上上下下圍得水洩不通,刺客很快束手就擒。

“屬下就不該守在樓下,應該守在門外。”海梨十分自責,跪下請罪,“聖子傷勢如何?”

趙承烈讓人把刺客帶下去審問,也十分抱歉:“此人應該是沖我來的,卻因為換了房間,連累了傅兄。”

“不妨事,只是皮外傷。”傅幸臣道,“明姑娘本就是大夫,這裏也有藥箱,有她就夠了。”

自從在南疆知道了傅幸臣受刑的真相,藥箱就沒有離開過顧明宣身邊。

衆人離開,顧明宣已經找到了需要用的藥品,然後扯下傅幸臣裹在身上的被子。

傷口不算太深,但背上的衣服已經被全被鮮血打濕了。

顧明宣眼眶酸澀:“不是告訴過你會有刺客嗎?為什麽不讓海梨守得近一些?”

以海梨的身手,刺客也許根本就沒有機會傷人。

“我要說了,你不許生氣。”

顧明宣:“誰有功夫跟你生氣?”

“你不是說書裏趙承烈就是靠着這一招苦肉計賺得美人心嗎?”傅幸臣回頭,微微笑,“我覺得這招不錯,想借鑒借鑒。”

顧明宣氣怔了:“你別是個傻子吧!”

傅幸臣的笑容很滿足:“我是傷患,需要就近照顧,接下來都需要和明姑娘共處一室,不必再捅房頂了。”

顧明宣只顧生氣,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感情房頂還是你捅的?

*

趙承烈審完刺客後,悄悄摸進房間。

“是誰的人?”杜婉歌問,“京城的?”

趙承烈:“可不是?除了我那位太子兄長,還有誰心心念念想讓我死?”

新帝雖然已經登基,但他自己得位不正,對兄弟們格外提防,對兒子們也戒心甚重。本朝原有直屬皇帝的秘探,在數十年前已經被廢除,去年開始重新在新帝手中得到重用。

這刺客就是其中之一。

杜婉歌雖然不怎麽摻和這些,但趙承烈與人商議政務時從來沒有避開她,她多少知道一些,聊完之後,忽然問道:“太和帝時,月夷進貢了青苗玉,你知道這事嗎?”

趙承烈思索一下:“沒聽說過。”

“老祖宗在月夷沒能找到解藥,只打聽到青苗玉的消息,據說此玉可解。”杜婉歌說了青苗玉的事,“阿烈,若是你這一趟事成,奪得皇宮,能不能為我找到青苗玉?”

一聲“阿烈”,把趙承烈的魂都叫沒了:“自然,自然,只要它在皇宮,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只是興奮過後,不由想到:“若真有這樣的奇玉,景明帝早該拿出來用了……”

連将月夷滅國這種事都幹得出來,景明帝會閑置一塊已經到手的寶玉?

杜婉歌沒有接話。

這一點,顧明宣應該想到了,所以跟她說的時候,才笑得那麽輕松,好像真有這樣一塊玉能解決一切問題。

如果根本就沒有這塊玉……

“你覺不覺得,老祖宗比去年又年輕了一些?”

趙承烈聽到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輕輕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想太多,我瞧着好像是差不多的。傅兄既然說有,肯定會有。他可是靈山教聖子,手下能人無數,別的不說,就看兩位護法,一文一武,啧啧,玉沖精明強幹,坐鎮戶部綽綽有餘,海梨骁勇善戰,統禦六軍不在話下……”

杜婉歌知道他是故意扯開話題,在黑暗中朝他翻了個白眼,但也沒有再抗拒他的懷抱。

只是第二天,趙承烈垂涎不已的兩位人才就被傅幸臣派了出去。

傅幸臣道:“此後都有殿下同行,應當無虞。他二人随我南下,靈山教只有玉虛獨力支撐,實在忙不過來,所以讓他們先去辦靈山教的事。”

顧明宣瞧着眼前這位有氣無力的傷患,氣不打一處來。

就這還叫無虞!

傅幸臣和趙承烈商量出一個主意。

趙承烈手下有易容高手,将一支人馬易容成趙承烈與杜婉歌的模樣,一路揮金如土、大搖大擺地買通各個關卡緩慢北上,時不時還要與當地小股勢力發生一些摩擦,拖拖拉拉地一個月也走不了一百裏,看上去過年前都趕不到京城。

真正的趙承烈則成了靈山教的一名普通教衆,混在聖子的隊伍裏,直奔京城。

三個月後,靈山教的隊伍抵達京城城外。

城外遍地餓殍,全是逃難的流民。他們受不了戰火和天災,認為京城是天下最穩固最太平的地方,一門心思往京城趕。

但京城的城門不對他們開放,門口的守軍比以前多了三四倍,膽敢靠近一丈之內,便會被城頭的箭矢射殺。

“我們是大安百姓,我們不是敵軍啊!”

百姓們呼號。

守城的将領心有不忍,但這是聖命,如果敢抗旨,死的人就是他。

“想活命就走遠些!再靠近一步,殺無赦!”

這時候城門緩緩打開,掌教玉虛真人帶着全副儀仗,前來迎接聖子法駕。

難民們呼天搶地,求聖子保佑。

其中真正的信徒也許不多,但在人處在最最無助的情況下,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緊緊攥在手裏。

法駕中的聖子早已經換了人,傅幸臣和顧明宣站在教衆的隊伍裏,随着“聖子”一聲令下,開始分發食物。

這一路上流離失所的難民們太多了,京城所見的這一幕他們早有預期,只是親眼見到,顧明宣的心還是有點發沉。

杜婉歌小小聲道:“世道再這樣亂下去,這些人不知道有多少能活着……”

“放心吧,”顧明宣道,“要不了多久,一切都會結束的。”

像從前任何一次一樣,顧明宣堅定的語氣總能給杜婉歌最大的信心。

傅幸臣看着顧明宣,慢慢垂下眼睛。

是的,很快,一切就要結束了。

*

新帝共有四位皇子,年歲都不大,最大的太子才九歲。

但這并不妨礙皇子們身後的勢力明争暗鬥,你搶我奪。

新帝自己幹過弑父的事,便疑心人人都想弑父,對這些皇子們嚴防死守,皇子們但凡有一丁點錯處就會被抓住狠罰,因此皇子身後的人們也變得戰戰兢,權勢争鬥變得靜水深流,京城表現上倒是一派平靜。

杜家勢敗之後,舉家搬回了北方老家——這是顧明宣當老太太之時經常挂在嘴邊的囑咐。

“無論如何,保命要緊。”

杜家人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被程序設定的孝順,因此總算是全身而退。

留下一座杜宅,因為是七皇子這邊的資産,雖然各方人馬都想吞下,卻又都擔心遭到新帝猜忌,生怕新帝認為自己跟七皇子這邊有什麽瓜葛,因此竟然奇跡般地一直空置下來。

顧明宣和杜婉歌都想回家看看。

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回,等到晚上,悄悄地帶上趙承烈手下的幾名高手,從院牆翻進去。

京城剛入秋不久,t晚風中有一絲蕭瑟的涼意。還不到兩年,曾經富麗的亭臺樓閣就呈現出衰敗的氣象,野草爬滿小徑,甚至在臺階上都發了芽。

兩人在昔日熟悉的庭院裏穿梭,月光如水,往事如風,一幕幕仿佛還在眼前。

走進顧明宣的院子,杜婉歌看着庭中的月季,嘆道:“還是這花耐活,也沒人修枝,都長這麽大了——”

一語未了,黑漆漆的屋內傳出一陣響動,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打翻了。

兩名随從立刻掠進去,不一時,便拎了個人出來。

是個瘦小的少年,像是怕人認出來,臉上故意抹着竈灰,但臉龐小巧,一雙大眼睛在月光下水汪汪地十分明亮,顧明宣瞧着十分眼熟,不知在哪裏見過。

“明姐姐!”

“少年”倒是先叫出來,“我是海叔家的引娣,去年過年的時候你還給過我糖吃!”

顧明宣立即想起來了,這是阿梨的二女兒。

她一面讓随從們松開引娣,一面問引娣這是怎麽回事。

引娣捏着衣角,有點緊張:“我……我聽說這是顧老夫人以前住的屋子。”

杜婉歌道:“可裏面早就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

“我、我不是偷東西的!”引娣連忙道,“我……我是想看看老夫人有沒有留下什麽手記之類的。”

顧明宣:“什麽手記?”

難道有什麽遺作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就是……就是老夫人會驗屍,我想看看老夫人有沒有留下什麽記錄。”

引娣的衣角都快給自己捏破了,“我……我想當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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