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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存的溫情。◎

陳最回到房間,迅速閃進洗手間。

她雙手撐着洗臉池,等待心跳回歸正常速率。

當年事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真相大白,她心中卻并沒有酣暢淋漓的爽快。

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明天一早,一切都會過去。

她這樣告訴自己。

許久,她擡起頭盯着鏡中的自己,臉頰和眼眶仍然微微泛紅,手腕上好像還有殘存的溫度。

第二天上午繼續考察,下午回程。

在回去的高鐵上,陳最一路都沉默不語,梁遇唯也少見地閉目養神。Fred和申淼察覺出他們的情緒都不太對,卻不知發生了什麽。

申淼是個有分寸、有眼色的話痨,她什麽都沒問。

但她在努力地讓陳最開心起來。

她打開包包,在座位上清點自己這次出差的“戰利品”。

這次出差,考察的都是高奢賣場,申淼家境不錯,有點購物狂的派頭。她一路考察一路血拼,收了兩個限量款包,還有不少飾品。

她拿出一條鑽石項鏈,在陳最胸前比了比,極力推薦道:“你要不要試試?”

陳最抵擋不住她的熱情,便戴上試了試。

她鎖骨明顯,戴上閃閃的鑽石鏈,襯得脖頸愈發纖細和白皙。

申淼語氣不無羨慕:“果然,只要人好看,戴什麽都好看。”

陳最笑了笑。她一向簡單,很少佩戴這樣亮晶晶的飾品。

她摘下鑽石項鏈,換上原來的項鏈。

申淼瞥了眼,說:“你的項鏈也好看。”

銀白色的細鏈,墜着兩片精致的銀杏葉。

陳最點點頭:“戴了很多年了。”

申淼邊試新耳環邊問:“讓我猜猜,是別人送的?”

“嗯,很重要的人送的。”

那條項鏈,照亮了她的十七歲。

所以她一直戴着,不曾摘下來過。

“初戀男友?”申淼壞笑着問。

梁遇唯睜開眼,倏地起身走了。

他親眼看到過那個場景,不想再聽一遍蔣司堯送禮物給她的故事。

陳最看了一眼梁遇唯離開的背影,否認道:“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的。”

申淼也跟着點頭:“那确實,友誼萬歲,再好看的都比不上。”

出了高鐵站,E.M Block公司派了商務車送他們回家。

按照最佳路線,先送Fred,然後是申淼。

申淼下車前,表示了對陳最的不舍,還約她以後周末有時間可以一起出來玩。

梁遇唯冷笑了一聲。

陳最平時其實沒什麽社交活動,但她挺喜歡申淼這個大方有趣的女孩,便答應了下來。

叽叽喳喳的申淼離開後,車裏只剩下陳最和梁遇唯。

陳最只要跟梁遇唯對視,就會想起前一晚他浸過水一般沉靜的眼睛。

于是她選擇看着車窗外。時間久了,脖子都有點酸。

梁遇唯偶爾掃過她的側臉,也猜不出這個姑娘到底在想些什麽。

快到陳最家時,有點堵車,梁遇唯主動問起盛惠的近況。

陳最簡單說了兩句:“她考上事業單位了,朝九晚六,挺穩定的。”

梁遇唯愣了下,點點頭:“嗯。”

話題就這麽停在那了。

她只當梁遇唯是沒話找話,沒怎麽在意。

下車前,梁遇唯說了後續開線上會議的時間。

陳最頓了頓,想到可能是新的助理接手工作,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

陳最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盛惠和蔣司堯的身影。

盛惠一看到陳最,就哭了出來。

她跑過來抱住陳最,說:“陳最,對不起。”

陳最問他們怎麽來了,用手指替她拭去眼淚:“怎麽了,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景宇竟然是那種人……你自己承受了那麽多,我還要質問你為什麽不願意給他捐款……”盛惠吸了下鼻子,“對不起。”

“我沒有怪你。”

盛惠拉着她的手,眼睛紅紅的:“你怎麽從來沒說過?”

陳最并不想多談,淡淡笑了下:“都過去了。”

晚上,他們三個擠在陳最面積不大的出租屋內,一人一聽啤酒。

陳最撚起項鏈上的吊墜,問盛惠:“還記得這個嗎?”

“怎麽會不記得。”盛惠喝了口啤酒,“我送你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陳最十七歲生日的時候,盛惠跑遍了精品店,才買到一條适合陳最的項鏈。

生日當天,盛惠家裏有事請了假,為了保證項鏈能準時送到陳最手裏,她讓蔣司堯代為轉交。

也是在那天,陳最決定,要跟他們做一輩子朋友。

她啜了一小口啤酒。

高中時,有關她的傳言有特別多版本,但核心只有一個,她不幹淨。

她不幹淨,所以能以保送生的身份進入市一中。

她不幹淨,所以通過勾引老師來換取特權。

盡管跟陳最坐過同桌或者接觸過的人發現,她好像并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惹人讨厭,相反,她是個很好相處,很安靜的人。

但群體的力量是可怕的,她仍然會被有意無意地針對。

大家會在陳最出現時,從叽叽喳喳的火熱氣氛突然變得沉默,也會互相開“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你跟她說話了你也不幹淨了”之類的玩笑。

願意主動跟陳最講話的人不多,盛惠算其中一個。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參與到了孤立陳最的具體行動中,加之蔣司堯跟陳最坐得近,他便也算是比較友好的同學之一。

他們三個在實驗課上被臨時湊成一個小組,後來,便成了固定組合。

久而久之,就有人說蔣司堯跟陳最談戀愛。

大家理所當然地覺得,這其中沒有盛惠什麽事。

陳最和蔣司堯的戀愛傳聞沸沸揚揚,甚至被老師叫去問了話。

這樣一來,就更坐實了傳聞。

“她怎麽跟老師好了還要禍害班裏男生啊。”

“蔣司堯也不嫌髒。”

“她的那些技術都是從老師那學來,再用在蔣司堯身上的吧。”

“什麽技術啊?”

“當然是床上的技術啦哈哈哈哈哈。”

……

陳最聽到過班裏同學有關于她的讨論,在她聽不到的時候,他們的用詞只會更肮髒。

那時候盛惠喜歡蔣司堯,是只有陳最知道的事。

陳最曾為此苦惱,可盛惠并不在意。

“他們愛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吧,你又不是不了解那些人。”

這些年,陳最曾經受到過很多傷害,跟盛惠和蔣司堯的友情是她寥寥可數珍視的東西。艱難的日子,都是他們陪她走過來的。

她冷漠,不在乎很多東西,但為數不多的真心,全都掏給了盛惠。

遙遠的思緒被盛惠的一句感嘆拉回。

“沒想到,已經十年過去了。”

陳最接了一句:“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啊。”

-

過了個周末,陳最回館裏上班。

這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她特意早起,化了個全妝,她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可以跟喬森、還有美術館好好地說再見。

到了館裏,她迎面碰上了李頌宜。

李頌宜好像有話想對她說,但又什麽都沒說。

走到辦公桌前,她看見了那個寫着她名字的信封。

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打開信封的時候,手還是有些顫抖。

信封裏并沒有喬森的手寫信,只有一張商場的現金券,可以直接消費,金額高到她以為這是她的離職補償。

她擡頭看向喬森的辦公室。

喬森坐得筆直,在電腦前工作。他一向到得早。

陳最敲門進去。

喬森沒有擡眼,說:“回來了?”

陳最從嗓子擠出一句“嗯”,之後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喬森面前。

她把那信封放在辦公桌上,問:“領導,這是?”

喬森在鍵盤上敲完字,才有空分給她一點眼神。

他看了眼信封,說:“哦,這是你的生日禮,生日快樂。”

陳最有些不可思議,還沒等她說什麽,喬森又開口了:“還有事嗎?我要出去一趟。”

陳最有些糊塗了,她忍不住問:“不會有新的助理來嗎?”

喬森理了理手中的資料,蹙眉道:“我還不知道你這麽不想幹了。”

陳最坦誠道:“我聽到一些風聲,說樊總……”

“我記得上次你就問過這個問題,也記得我給了你回答。”喬森把手中的資料收拾進他的公文包,“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哦……”陳最似懂非懂,“可是生日禮的面額好像有點大。”

“這是我跟人事商量之後的結果,生日禮應該按在職時間和貢獻度進行劃分,對于有突出貢獻的員工會在此基礎上翻倍,以後都按這個标準執行。”

陳最走出喬森辦公室時,頭有點懵懵的。

李頌宜跑過來,跟她說:“憋死我了,終于可以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麽?”

“你可以不用再看求職網站了。”

李頌宜告訴她,樊總确實有換掉助理的想法,是喬森說服樊總,極力留下了她。

陳最有些感動,喬森匆匆路過她辦公室門口時,她快步跟過去,說了句“謝謝”。

喬森并未放慢腳步,只說了一句:“我怕麻煩,不想重新适應新助理。”

她好像在喬森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

盡管那笑轉瞬即逝。

陳最回到辦公桌前,打開手機,點開了跟梁遇唯的聊天界面。

也不知中了什麽邪,竟然想第一個跟梁遇唯分享。

之後,她想到梁遇唯并不知道其中理由,又冷靜地退出聊天界面。

她在停車場的草坪前吹着風,淚水不知不覺充斥了整個眼眶。

她想起梁遇唯滾燙的掌心,又想起跟盛惠這些年的日子,還有喬森聽上去冷冰冰的話。

生日這天,有太多驚喜,這幾乎是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這個世界冰冷得讓她心酸,卻仍有殘存的溫情存在。

中午,陳最剛吃過飯,便接到盛惠打來的電話。盛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麽辦陳最,蔣司堯被人……打了……”

陳最眉頭一擰:“你慢點說,發生什麽事了?”

“蔣司堯被梁遇唯打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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