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道武帝此時顯而易見的急躁, 以至于手上的動作都粗魯了許多,他并不是粗魯的人,即使在興奮過時也會溫柔相待。
此刻的吻已然不是吻, 謝思安被他壓在湯池壁上,因為他的動作而腳底打滑,可他并不肯放開,反而帶着火氣咬在了她的嘴唇上。
“嘶……”
謝思安能感覺到, 嘴唇都被道武帝咬破,血腥氣彌漫在兩人的唇間,浴室中的熱氣伴随着激烈的吻讓人窒息。
謝思安讨厭這個感覺, 黏膩、悶熱、緊張, 可比這三種更讨厭的是糾結。
道武帝現在這副糾結急躁的模樣, 顯然在生氣, 在嫉妒,他若不如此,謝思安今日也白挑逗王棠之演一場戲。
王棠之帶着那只滴血的手離開時,謝思安警醒地發現了射亭旁有個眼生的宮女賊眉鼠眼地在偷看。射亭周圍的宦官大多都是本就在上林苑服侍的, 只有兩名掌事太監是謝思安從椒房殿帶去。而宮女與宦官不同,射亭作為習武之處沒有配宮女伺候,今日射亭的宮女都是跟随謝思安從紫微宮而來。
自從發作陵寄奴後,謝思安已着手留意椒房殿的所有伺候宮人, 皇後位下伺候的五十餘名宮女,她雖然不能一一熟悉,但大多都留下了印象。
這宮女不但四處張望、眼神不善,謝思安對她的臉還毫無印象, 那估計就是老王妃或是道武帝派來的探子。
要讓心懷不軌的人閉嘴對她來說易如反掌,但放這種人回去, 還要讓道武帝有火無處發,更有意思。
謝思安已然清楚,道武帝知道老王妃想做什麽,雖然她不知道道武帝如何得知、又有何感受,但道武帝對這件事至少大概了解。
謝思安想試試,看看這個狗男人的底線在哪裏,他的反應會如何。
反正她背靠謝方沖和整個中山謝氏,就道武帝這個外藩入繼、登基不足三月的“新”皇帝,沒膽子說廢後就廢後。
就像當年,被戴了綠帽的老清河王,沒膽子說休妻就休妻一樣。
謝思安心中由衷覺得,做個豪門貴女,太爽了!怪不得老王妃會說:一身富貴,不就是老天賞飯吃,讓我們活得高興用的嗎?
可道武帝現在這副半死不活、要生要死、妒火焚身的樣子,卻讓謝思安沒那個“爽”勁,尤其是他不停呢喃着:“思安,你看看朕,朕一直那麽喜歡你。”
一直,喜歡。
謝思安很想把他按在水裏當場溺死,讓他也感受下窒息而亡的味道。
司馬軻,你喜歡人的方式,真特殊!
正巧,謝思安被道武帝纏到腳底打滑往水下跌倒,她死死拽住道武帝的肩膀,把他一起拉入水中。
剛才還吻的死去活來的男人,立即嗆了兩大口水。
謝思安像條泥鳅一般,在道武帝嗆水松手的瞬間沉入池中再從另一邊鑽出。
她四五歲時,母親親自教她劃水,大政殿浴池的這點水完全嗆不到她。
她倚在池壁上捂着胸口直喘氣,看着道武帝從水中站起,滿頭濕發眼神迷離。
“皇上……”
道武帝聽到她的聲音,再度伸出手要攬住她,可謝思安嗫嚅一聲“疼”後,道武帝停下了動作。
“朕……”他垂着頭,用手捋了捋雜亂的濕發,踱至謝思安身邊與她靠在一起,“朕,有點頭暈。”
“臣妾扶您出去?”
謝思安搭上的手臂,可道武帝還是在水中解開了她的腰帶,“等下,先辦正事,等下朕抱你出去。”
謝思安紅着臉,抵住他說:“不是不舒服嗎?不要了……”
“沒有不舒服,朕有的是力氣。”
…
浴池的水濺了一地,謝思安最後無力地癱軟在浴池旁的竹榻上,由着道武帝替她洗漱上下。
“過幾日就送母親回清心庵。”
道武帝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麽一句,讓發軟的謝思安措手不及。
“母親在宮中住的習慣,臣妾和您也方便盡孝。”
“春華園外朝臣來來往往,還動用那麽多羽林衛,不像話了點。朕是入嗣先帝,這些日子已經有朝臣在議論朕的用心。”
這便是要趕老王妃走了,謝思安回眸望去,道武帝神情嚴肅,似乎不準備讓步。
謝思安伸出玉臂勾上道武帝嬌聲說:“本就是您的母親,朝臣也不過是您的臣子,他們議論什麽?”
“朕才登基,還要清譽。”
清譽……這詞用的真是頗有深意。
謝思安按下心中的嘲弄,掙紮着起身問:“皇上要不要等丞相回京?我去和伯父說說,只要伯父支持,您就可以給母親尊位。”
“不用了,母親是出家人,不在乎這些。”
道武帝一手握住謝思安的指尖,一手擡着謝思安的下巴說:“別讓凡俗的東西污染了她的清修。”
這動作,和王棠之一模一樣。
謝思安就着他的手,吻住了他,深吻過後,看着他的眼睛說:“臣妾明日替您去問問母親。”
道武帝沒有再回答她,而是用更多的春光,止住了這個話題。
…
謝思安第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杆,倚華來伺候她時,她頂着兩眼烏黑,滿臉晦氣。
“皇上呢?”
倚華答:“已去前殿議政,半個時辰前敖州送來了新的軍報。”
謝思安臉色僵了半晌,才小聲問:“有人去打理過了嗎?”
倚華點頭,“皇上抱您回來後,奴婢們就去打理了。”
倚華取了一套新的肚兜、小衣遞上,經過昨夜今晨,謝思安來時從內到外的衣服已然沒有一件能看能用。
“皇上這是怎麽了?往日……”倚華畢竟未嫁,說這話時明顯羞赧,“過去從未這麽鬧過。”
能怎麽?發病了呗。
而且,是自以為有一片真心而嫉妒萬分的病發作到了極致。
“給我倒杯水,昨日喊得我喉嚨都疼。”
謝思安喝下兩大杯溫水,才覺得嗓子好受了點。
道武帝昨夜發癫發瘋,從浴室到內殿鬧到半夜,清晨又抱着謝思安去了無人的前殿,醒來發現自己在前殿的龍椅上時,謝思安吓得臉色慘白。
倚華為謝思安梳妝一新,戴上金釵步搖,拿香粉蓋住了她眼下層層烏青,妝點成那個華麗雍容的皇後後,她才移駕回椒房殿。
步攆将至椒房殿時,謝思安才想起囑咐說:“去找華太醫來,我不舒服。”
可話音剛落,連接旨的倚華都笑了。
“華太醫候着呢。”
她緩步下轎,走至華鵲身旁,還帶着起身後的怨氣,對華鵲說:“華太醫倒是趕早,知道本宮有恙,都候到這門口來了。”
華鵲這個毒舌這回卻隐忍不發,還跪的幹脆利落,大聲給謝思安請安。
“微臣華鵲特來給皇後娘娘請平安脈。”
謝思安一擡手,他利索起身瞧了眼謝思安的臉色後,擔憂地說:“醫者望聞問切,單就娘娘這臉色,微臣惶恐,請娘娘出去多透透氣,今日風和日麗,極為适宜娘娘調理氣息。”
華鵲這話怪裏怪氣,謝思安凝視于他,良久笑問:“那華太醫覺得,何處乃紫微宮氣息最佳之地?”
華鵲沉吟片刻,仔細思索後說:“慕薇閣春日百花齊放,又有開闊的太液池水面清風徐來,最适合不過!”
“那便聽你的,本宮也許久沒有散散心了。”
…
慕薇閣是先帝修道之處,矗立于太液池正中的湖心島上,慕薇者,便是愛慕薔薇。
高閣之上,目及之處,抱蕙蘭芬,吐薔薇刺,姹紫嫣紅。
謝思安倚在閣中軟榻上,命人大開窗門,泡上一壺紅薇花茶,只留下倚華和華鵲,在高閣之上享受着紫微宮寧靜絢爛的春天。
紅薇花茶泡出色那刻,謝思安倒了一杯給自己,問:“讓本宮出來散心,是個什麽說法?”
華鵲的背剛剛彎了下,慕薇閣後的屏風突然傳出一陣異響。
“誰?!”
她警覺回頭,華鵲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拖着倚華去外間候着。
然後,王棠之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是我。”
謝思安怔住,半晌才重重擱下茶杯,惱怒地說:“你怎麽會出現?又是t密道?”
“先帝大興土木,把紫微宮弄得富麗堂皇驕奢淫逸,王謝兩家不但從裏面撈油水,還在裏面使絆子。”
謝思安面色發冷說:“我要是司馬氏,我也要除王謝而後快!”
“诶!你現在可不就是司馬氏的人?按民間的說法,你改稱司馬門謝氏。來來來,快揭發王謝兩家的陰謀,給司馬氏立個大功!”
王棠之這張賤嘴!
謝思安恨不得起身就撕了他,可到底忍住了,問:“謝氏知道這條嗎?”
“雖然我爹和你伯父好到互換衣服穿,可我爹心機深沉,你伯父也不差,估摸着這種事都是各幹各的。”
的确,朝堂之上,都是步步小心,不會有百分百的信任。
“你怎麽知道的?”
王棠之嘆了口氣,“還不是你伯父快要被司馬軻弄死的時候,我父親的謀士才給指了明路,我帶着人馬從密道殺進的大政殿。”
謝思安黯然,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心口隐隐作痛。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大政殿?這裏又不是大政殿。”
“先帝晚年修道成瘾,這裏是他住過最多,也是修繕最多的地方,這才有機會布下暗道。”
謝思安再度冷笑問:“先帝暴死,你王氏不會把毒藥從這條道送進來的吧?”
“這我真不知道。”
王棠之這人直來直去,說話也足夠坦蕩,他不但否認還補充說:“我爹死後這些密道便由我父親的謀士封住,其他人是否知曉我是真不知。”
謝思安又問:“那你今日來做什麽?給我送毒藥?”
王棠之沒因謝思安怼他而生氣,反而恭賀說:“恭賀你啊,司馬軻昨日是不是生大氣了,氣得要動我姑母了。”
“嗯。”
謝思安才承認,轉念卻覺不對勁,“你怎麽知道的?”
話一問出口,又突然醒悟,“大政殿?你昨日爬了大政殿那條……王棠之!”
想到昨日大政殿發生了什麽,謝思安兩頰血紅,幾欲掐死王棠之。
“不不不,我是……不小心……我久等宮中回報你的消息,結果只說你進了大政殿,再無其他,我這不是擔心司馬軻又一氣之下捂死你嗎?”
如果可以,謝思安現在就想把王棠之給活剮了才解氣,“沒有,沒活剮我也沒捂死我,還說喜歡我要命,行了吧?”
“那不是好事嘛,你氣什麽呀。”
“我氣的是這個嗎?王棠之你還是不是人了!”
王棠之悶笑兩聲,才勸慰道:“你和我氣急敗壞這些有何意義?不如想想下一步,司馬軻是不是煩我姑母了?”
“你怎麽知道?”
王棠之道:“今日我收到異動,容周歷要上奏了。”
“上奏?上什麽奏?我看春華園看得緊,容周歷除了入宮謝恩那日,從未靠近過春華園,倒是你,出入頻繁,屢屢喝茶。”
“我是被迫的。”王棠之咳嗽兩聲後說,“容周歷肯定有法子和我姑母傳遞消息,他昨夜深夜到訪我府中,與我商量一件要緊事。”
謝思安想起昨日道武帝的決定,大致能對容周歷的動作猜個八九不離十。
王棠之看不見謝思安的表情,還在屏風後自顧自說:“容周歷讓我和他一起上奏……”
“請尊皇帝之母為太後。”
謝思安一語,即是打斷也是回答。
她還問:“那棠郎是否上這個奏呢?”
“自然要跟,但我只跟随,不做第一人。”王棠之頓了頓,又說,“以及我不是只螳螂,不許這麽叫我。”
謝思安滿臉殺氣地回道:“你要真是只螳螂,我已經踩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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