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且留我一會
第07章 且留我一會
殷雲度将手中灰燼捏出個人形來,把風幹的畫紙附着其上。
他并攏兩指抵在自己眉心,抽了一魄出來,按進了畫紙,那畫中人一下就像被注入了生機,左右顧盼,探腳從畫中走了出來。
殷雲度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少年,笑了笑:“小紅,代我去陪陪他吧。”
“什麽小紅,叫我鳳彌。”少年啧啧稱奇:“居然舍得讓我去,你自己不去?”
少年展開手臂看了看自己:“你這種連身高都要故意讓我們比你矮一截的小氣鬼,怎麽突然這麽大方了?”
殷雲度皮笑肉不笑,作勢并起兩指要把這一魄收回來:“你到底去不去,你不想去他們六個可是想去的很。”
“去!去去去!”少年像是生怕他反悔,瞬間便化作一道紅色流光從窗縫間飛了出去。
如果不是有些事只能由自己來做,去陪岑丹溪怎麽輪得到他們。
殷雲度垂眸,将新的畫紙鋪開在桌面上。剛畫了幾筆,他才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
嗯,剛剛把系統忘的一幹二淨了。
殷雲度想了想,覺得一直屏蔽人家似乎不太禮貌,于是善心大發把系統放了出來。
[你屏蔽掉我去做了什麽?!]系統的高冷被殷雲度的不按套路出牌幹了個稀碎:[我告訴你屏蔽我的方法不是讓你這麽用的啊!]
殷雲度絲毫不為所動,落筆沒有一絲停頓:“我脾氣不太好,有些話不愛聽。與其聽了之後動氣,倒不如不聽。”
[你都死過多少次了,還這麽任性。]
“讓我數數……”殷雲度笑笑:“也就兩三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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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試圖和他講道理:[以後不要随便屏蔽我,我綁定你是來幫你拯救修真界的。修真界大劫在即,如果你不配合,那我能幫到你的地方就大打折扣了。]
殷雲度油鹽不進:“修真界死活,與我何幹呢。”
[父子倆一個比一個任性,你們吃棗藥丸!!!這修真界吃棗藥丸,人族吃棗藥丸!!!]系統罵罵咧咧下線了。
另一邊,守在岑丹溪房間門口的小弟子一驚:“什麽東西飛到屋子裏去了?”
令一名小弟子嘁了一聲:“一只小雀而已,不要一驚一乍的。”
“小雀嗎……”
顏色豔麗的朱紅色小鳥落在岑丹溪的窗棂上,它三倆下就跳到了屋內,此時突然起了一陣大風,吹掉了支着窗子的叉竿,窗戶驀地合上了。
竹質的短木棍在地上滾了兩圈,滾到了一雙皂靴旁,碰撞,停下。
原本在歸置玉簡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低頭撿起腳邊的短棍,又回頭看了看閉合的窗子,正要重新将窗戶撐開卻被人從背後握住了手腕。
岑丹溪一愣,也忘了去開窗子。幾乎是身體下意識的動作,他眼神還懵怔着,手卻已經扼住了那人的腕子錯身一拉,下一刻他便反身掐住了身後之人的脖子。
奇怪的,湧動的殺意和虛浮的茫然同時出現在這個人身上。
鳳彌喜歡他這種矛盾的氣質,但他不得不掩飾自己眼底的渴慕僞裝出純良無辜的模樣,因為岑丹溪現在正在打量他。
眼前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個子看着比岑丹溪還要略小一些,眼瞳泛着些許璀璨的金色,唇形帶着些看起來好脾氣的上揚弧度,此時哪怕被掐着脖子也不見怕,只用哀求的神色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人在遇到看起來比自己弱小的群體發出求助信號時,總是會不自覺生出憐愛來,更遑論對方還有副好看的皮相。
那當真是副極漂亮極富少年氣的長相,讓岑丹溪下意識的就放松了警惕,周身殺意一下就淡了。
“外面有看守的弟子,開窗子的話他們看到我會把我抓起來丢出去的。”鳳彌打着手勢,可憐巴巴的哀求:“好哥哥,行行好,且留我一會兒。”
岑丹溪看懂了他比劃的意思,歪歪頭松開了他,對他比劃着問:“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兒?”
“我是流雲閣的客人。”見岑丹溪沒有趕走他的意思,少年眼睛亮亮的,歡歡喜喜笑起來:“我與哥哥有緣,對哥哥一見如故,所以想來交個朋友。只是流雲閣守衛實在森嚴,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哥哥莫怪。”
岑丹溪卻搖頭,指了指鳳彌,又指了指自己,擺手。
雖然看你很熟悉,但我不曾見過你。
“見過的,不記得也沒關系,只是要辛苦哥哥再重新認識我一遍了。”鳳彌燦爛的笑起來:“哥哥獨自在這裏一定很無聊吧,以後我常來找你好不好?”
岑丹溪搖頭,給他打手勢:
不無聊,喜歡安靜,不交朋友。
鳳彌看了會兒,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哥哥說很無聊,很想和我交朋友?那太好了,正巧我沒什麽事情可做,可以日日都來。”
岑丹溪木着臉把桌上堆疊的書簡掃到地上,想弄出聲響吸引來門外看守的弟子。書簡落到了地上,但外面半點動靜都沒有。
“脾氣好壞啊。”鳳彌眉眼彎彎,俯身将東西撿起重新摞好在書案上:“我設了禁制,外面的師兄們聽不到的。”
岑丹溪蹙起眉,中指一動一柄小刀自袖中彈出被他握在手裏,抵在了鳳彌脖子上。
鳳彌兩手高舉:“好哥哥,我只是想交個朋友,何至于此呢。我是流雲閣的貴客,若是折在了哥哥這裏,哥哥不好交代的。”
岑丹溪仔細分辨他嘴唇張合,看明白了他所說的意思。
大概是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并且哪怕被岑丹溪用刀抵着脖子,他也沒表現出什麽反抗意圖,于是岑丹溪收回了刀。
他平日裏最善僞裝,哪怕被逼急了,也輕易不會把真實反應暴露出來。
他自己的處境他清楚的很,因為血脈影響,他在成年之前都只能做個漂亮花瓶,而且還是特別脆弱,一戳就碎的那種。
于是在自己擁有力量之前,他只能靜靜蟄伏,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乖馴無害以尋求庇護。
只是不知為何,他今天沒有控制住,對人亮出了爪牙。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會是他的威脅。
岑丹溪看向眼前的人,他覺得這人很奇怪,明明剛剛被他掐過脖子還拿刀子抵着喉嚨,卻似乎并不怕他。
不僅不怕他,看他的眼神還說不出的奇異。
這種眼神,是什麽呢……
不待他想起來,就見眼前的人繼續用那種神色看着他,他似乎突然悲傷起來,嘴唇微啓,又說了些什麽:
“對陌生人反應這麽激烈,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我知道你不是想傷害我,你只是太害怕了。”
“給你變個小戲法。”他不知從何處捧出一捧灰,兩手一籠,便從灰燼間飛出一只朱紅的小鳥來:“害怕我的話,讓它陪着你好不好?”
大概是這人的樣子實在溫柔,岑丹溪愣了會兒,怔怔接過那只小鳥,捧在手心。
這人眼神裏的情緒,他想起來叫什麽了。
是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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